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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雕-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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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小丫头在后院的茅厕里倒掉尿壶里的尿液,然后又穿过那条还残留着一半积雪的小路回来。小丫头的鼻子红红的,像在脸上安着一个精巧的胡萝卜。她用清水洗了一遍尿壶,然后又把尿壶送回到宋祥东的房里。    
    小丫头的第二件事情是替宋祥东洗裤子。这个冬天,小丫头的手已经红肿了,这和她长时间地与水打着交道有关。她的手和她的鼻子一样的红。那天小丫头站在一块洗衣用的石板前洗裤子,花青走到了小丫头的身边。小丫头轻轻叫了一声三太太。花青笑了,花青说,你叫什么名字。小丫头说,我叫阿毛,我是平水人,我十三岁就来到这儿了。小丫头把他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小丫头还说,三太太,你真漂亮。花青又笑了,她抿着嘴笑,两手抱着双臂轻轻摇动着身子。她一抬眼就有一缕阳光直直地落进她的眼里,像一枚针一样,让她的眼痛了一下。然后花青说,你是不是每天都要洗裤子。小丫头点了点头,她的手快速地在搓板上运动着,那条裤子像被蹂躏的小动物,被小丫头一双红萝卜似的手搓得滚来滚去,像是会发出阵阵惨叫的样子。花青说,阿毛你冷不冷。阿毛说不冷的,我已经习惯了,我们做丫头的是不会冷的。花青觉得阿毛的话很有道理,丫头怎么会冷呢。她想起自己在临街的河埠头洗青菜的情景,她洗了那么多年的青菜,但是有一次洗青菜时一不小心让桥上的一个男人看到了,她的命运就发生了变化。她开始想念那条河,她小时候在那河里洗澡,长大了在河里洗衣淘米洗菜,现在,那条河向着她的另一个方向游去,越游越远。    
    小丫头的第三件事是,给宋祥东端上药,再倒掉药渣。谁也不知道那药是治什么的,只是有人认出那里面有当归和黄芪,那是两味大补的药。段四有一次对正在煎药的阿毛说,阿毛,你老是在药罐旁边闻着药味,小心给补坏了身子。那天段四的心情很好,所以他和阿毛说了这样一句话。段四后来笑着走开了,阿毛吸了吸鼻子想,会不会真的被补坏了身子?她端着药行走,她端着药渣行走,药的气味就始终跟随着她。她每天和药打着交道,她的身上也就有了一股药的味道。阿毛把药渣倒在河埠头的青石板路上,那天花青跟着阿毛走出门去。雪还没有融,雪在路边呆着,像一群白色的傻瓜。埠头不宽的河面上,有两三条乌篷驶过。然后就是一条长河的冷清。花青看到阿毛蹲下了身子,把药罐来了一个底朝天。这时候花青看到了筱兰花,她居然站在河埠头的一个廊檐底下抽烟,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的旗袍,旗袍上绣着细碎的白色小花,这样的色调让花青感到更加寒冷。她就椅在一个木柱子上,她看到了花青,也看到了阿毛,但是她没有和她们打招呼,只是对着一条河喷着烟圈。阿毛倒掉了药,向院子里走去。她和花青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轻叫了一声三太太。花青没有应她,花青也没有看她,花青只是看着筱兰花,她看到的筱兰花是开在路边的一朵寂寞小花。花青就这样看着筱兰花很久,有一些风从她身边经过,风跑到了筱兰花的身边,又跑到河里去了。筱兰花终于使身体离开了那个木柱子,她向这边走来。筱兰花的一双淡黄色的小高跟皮鞋落在了青石板上,发出了很轻的声音。那是一双从上海带来的鞋子,也是宋祥东让朋友带来的。筱兰花有一次提出要去上海,宋祥东看了筱兰花很久,最终摇了摇头没答应,却让朋友从上海带回来许多东西,其中就有皮鞋,还有一台留声机。留声机有一个小巧的摇手柄,还有一只像天鹅一样伸着长脖子的喇叭。宋祥东曾经在里面放进一张片子,然后用手轻摇着,一个外国女人暗哑的声音在宋家院子里回荡。太太说不好听,筱兰花也说不好听,这个留声机就不再用了,放在筱兰花的房间里。太太说,不如兰花唱戏好听。筱兰花笑了一下,没有否认。她总是认为自己唱戏是动听的,自己扮相是俊美的,自己在水中那些舞台上的人生是最美丽的。她一步步走着,她的眼睛看着鞋尖,看着鞋尖的时候,她就必须看到那一块块整齐划一的青石板。这个小镇上其实到处都是青石板铺起来的路,这些傻愣愣的石头,让这座小镇的雨天充满了味道。不泥泞,还泛着雨水的光,让人感到宁静。筱兰花走到了花青身边,她看到花青身边不远处的一堆药渣,就走过去踩了踩。筱兰花说,这儿的风俗是踩了路上的药渣以后,喝药的那个人才会见药效。花青没有说话,她仍然用一双大而乌亮的眼睛看着筱兰花,她的脸上渐渐露出很淡的笑意,只是一抹残阳似的笑意而已。筱兰花说,你不用跟我笑的,用不着讨好我。花青说话了,花青说,我没有讨好你,我只是一直都在看着你,我觉得你长得真漂亮。花青的话让筱兰花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花青说出的是这样一句话,这让她显得有些窘迫。她终于也说,你也不错的。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这句话里多少含有一些妥协的成份。所以筱兰花很快地转换了话题,筱兰花说你知道这药是治什么的吗,这药是治男人病的。筱兰花说完,就朝着宋家台门走去。她走出很远的时候,才听到花青说话的声音。花青说,我也猜想是治男人病的。    
    花青没有看筱兰花离去的背影。她知道筱兰花留给她的是一个美妙的背影,但是她始终没有抬眼去看。在一个冬天的河边,花青开始计算自己离开花家的日子。花青觉得自己的日子就像脚下的青石板一样,一块块铺向看不到的地方。看似相同的青石板,却有着不同的纹理,像花青波澜不惊的生活。花青走到了刚才筱兰花倚过的木柱边,她也把身子靠了上去。在这个位置上,她能看到这条河沟很远的地方,就像能看到她的从前一样。这时候,花青突然明白,刚才那个抽烟的女人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位置和姿势。花青也顺着来路张望,她看到了会轧棉会爹娘和流着鼻涕的幼年时的自己。    
    


第二章一大片的孤独(1)

    少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初春了。冬雪消融后,又下了几场细碎的冬雨,然后就迎来了东浦的初春。东浦的初春并不显暖,你站到河埠头或是老街上,仍然可以感受到风带来的那种寒冷,不像刀,却像一根锋利的线刮着你脸上的皮肉。但是,尽管是这样,树上却冒了星星点点的绿芽,像一个沉睡眼惺忪着的婴儿。花青看到院子里树身上冒出来的许多婴儿时,心里有了几分愉悦。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娘家时候,穿棉布单衫走在春风里的样子,那时候春风灌进她的身体,她像一个充气的皮球一样想要飞起来,飞到河的上空,飞到这座古老的黑瓦白墙的小镇上空。    
    那天花青就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树边。阿毛的声音响了起来,阿毛说,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少爷跟在阿毛的声音后头出现。花青把目光投过去,她看到了一个穿洋装的年轻男人,手里提着皮箱。少爷的目光很亮,他看了花青一眼,愣了一愣。这时候太太出现在廊檐下,她的脸上盛开着向日葵般的笑容。她说,宋朝,你回来了,你回来怎么就不提前通知一声。花青就知道,这个少爷,原来叫做宋朝。    
    宋朝的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穿着黑色洋装的年轻人。他们一起向太太走去,太太抓着宋朝的两只手臂,眼光就那么胡乱地落在宋朝的身上和脸上,仿佛看不过来的样子。宋朝说,这是我在日本的同学香川照之,他是象泻町人。 那个叫香川照之的年轻人笑着向太太躬了躬身子。宋祥东的房门也开了,他穿着黑色的绸衫,从房里走了出来。他走到宋朝的面前,说,回来啦。宋朝说,回来啦。宋祥东说,回来就好。后来宋祥东就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都是太太在说话。太太从日本人吃什么穿什么开始问,一直问到日本天气怎么样,下雪了吗?宋祥东像一截黑色的木头,直愣愣地站在那儿。他终于离开了,一声不响地回了房。花青一直看着宋朝,宋朝和太太说话的时候,也会抽空把眼光投向院子里一棵树下站着的花青。这时候花青看到了筱兰花,筱兰花就站在廊檐底下抽烟,但是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太太与她的儿子身上。她在向这边张望。    
    太太向筱兰花和花青招了招手,筱兰花和花青就走到了太太的身边。太太说,这是二妈。太太又说,这是三妈。宋朝没有叫,只是微笑着,他一定是不愿意叫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妈。花青看到了宋朝下巴刮得青青的胡子,一缕阳光就投在他笔挺的鼻子上。他的眉毛浓黑,睛睛有着一种逼人的神气,大约与他年轻与出身富豪有关。他笑了一下,对筱兰花和花青说,这是我同学,香川照之。香川向前走了一步,笑着躬身致意。花青看到了一个眼睛深陷的日本男人,有着俊而秀的长相。花青总是觉得香川照之的眼睛里盛着一些什么,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来,盛着的是忧郁。    
    两个年轻人的到来让一座暮气沉沉的台门有了一线生机。这是两个不太安份的年轻人,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把筱兰花房里的留声机搬到西厢房一间空着的房子里,他们在里面放着日本音乐。因为这一层原因,筱兰花和他们走得很近了,她和他们一起在西厢房里听音乐。香川照之也抽烟,他送给筱兰花许多日本烟。而花青总是离他们很远,花青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有时候她怕听到他们的笑声。    
    许多时候花青站在离宋家不远的那个河埠头上,那儿是花青从乌篷船上下来,被顺利嬷嬷扶上岸的地方。花青就倚在河埠头的那根木柱子上,她看着埠头洗衣洗菜的女人们,她也曾经在埠头洗衣洗菜的,而现在她是一个站在一边观望这种生活的女人。她会把目光放得很远,放到这条河沟的尽头。那儿,是她的来路,她就一次又一次地向来路张望着。两个年轻人的到来,让她显得很不开心。本来她和筱兰花都是寂寞的,而现在筱兰花不寂寞了,她却依然寂寞。初春的风会一次次吹乱她的头发,这个时候她忽然很想抽烟,像筱兰花一样,把自己倚在木柱子上,对着河流吐出一口口的烟。河的两边都是街,却显得异常冷清,没有几个人走过。花青发着呆的时候,看到了远远过来的一辆脚踏车。骑车的是宋朝,坐在车后面的是香川照之。他们戴着墨镜,骑着这辆东浦镇上惟一出现的脚踏车,在青石板路上有了横冲直撞的架式。他们还吹着口哨,口哨像风,口哨像长了脚一样,很快就跑到了花青的面前,让花青忍不住想要抚摸一下可爱的哨音。    
    他们从花青身边经过了。花青努力地不回头去看他们,花青有些生气,他们已经和筱兰花打成了一片,所以她不愿回头去看,尽管她很想看他们在脚踏车上那种嚣张的样子。脚踏车在前面拐了一个弯,又折了回来。脚踏车在花青面前停住了。花青看到了两个精巧的轮子,看到了铁制的龙头,还看到了车上两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两个从日本来的人,已经成了小镇的公众人物。花青看不到他们眼睛里的内容,她只看到他们黑漆漆的镜片。花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言不发。他们也一言不发,只有河边的风吹起了他们蓄得很长的头发。后来他们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宋朝说,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这句话令花青生气,但是宋朝和香川照之已经远去了。我是你三妈,我是你三妈呢,花青在心里这样说。而这时候筱兰花出现在青石板路上的另一头,她像突然从地底下冒上来的精灵一样。她的步子变得轻快,穿着一件桃红的旗袍。看上去筱兰花除了旗袍再也没有其他衣服了,而她的旗袍的数量,没有人会计算得清。这是一件桃红色的短旗袍,一双坡跟的布面鞋。桃红在这个初春的日子里,显示着一种暖意。小而圆的旗袍口,伸出玉一般的脖子。然后,胸前的风景显现出一种女人的味道。然后小腹和胯骨有着优美的弧度,两条饱满圆润而且颀长的腿,也显示着这种弧度。这是一个弧度的精灵,像一只粉色的突然降落在东浦的狐狸。而旗袍面料上缀着的星星点点的小花,像春天里满坡的花一样,充满着生命。筱兰花在奔跑,她奔跑的姿势像一头小鹿,她好象要和风赛跑,她格格的声音也是花青闻所未闻的。这时候花青的心里在可始冒上一阵又一阵的酸水,她开始低头看着自己脚跟前的青石板,她不愿意抬起头来和筱兰花格格的笑声作一丝一毫的正面碰撞。筱兰花从她的身边跑过去了,花青没有抬头,她不愿意抬头,更不愿意去看筱兰花的背影,她其实是能想象出那种美妙背影在古朴老街上所显现出来的韵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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