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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暂借问-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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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致,无论什么事,只要他一做,他就全心力都在那上面,整个人整个魂都在里
头,甚至吃黄豆,吃萝卜,或者恋爱。
    宁静呆呆地望着那满地海米似的字。她学过日文,日本人来了有多久,她就学
了有多久,可是从来没有用心学,因为她不肯。最熟的自然是“国民训”,还有康
德皇帝的诏书。每天上学在广场升旗时就要背,师生俱穿着划一的“协和服”,向
着红蓝白黑满地黄的国旗背,向着康德皇帝的相片背,朝着天照大神行礼,朝着东
方行礼……宁静突然不耐烦起来,“喀拉”一声,树技竟让她压断了。他约莫觉察
了些,一声不吭,撂下树枝,牵她下山去。一路上更是无话可说。
    第四天,客人皆告辞回奉天,临行鞠躬行礼的甚表谢意。千重抓空儿问宁静道:
“什么时候再见你?”
    宁静咬咬下唇,想说:“我再也不要见你了。”又舍不得。万一他信以为真呢?
万一他真不找她了呢?
    千重脸上打个问号,深深瞅着她,她还是说:“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立冬交十月,小雪地封严,大雪江河凉,冬至不行船。小寒在三九,太
寒就过年。”
    东北冷得早,八月节过没几天,泰半已加上毛衣华丝葛夹袍;北风一起,大大
小小俱换上棉袄棉袴乌拉鞋,男的戴毡帽,女的围围巾,炭火盆儿烘得一室暖烘烘
的,纷飘的炭灰沾得头脸皆是,一抹一撇黑。
    赵家的院子积雪盈尺,萤白的雪铺在树丫杈上、屋檐上、梯阶上,好像不知有
多少思凡的云,下来惹红尘的。
    宁静懒懒地歪在炕上看《红楼梦》,是第七十八回晴雯刚死。贾政却把宝玉召
去为林四娘作挽词……  “独宝玉一人凄楚,回至园中,猛见池上芙蓉,想起小丫
鬟说晴雯做了芙蓉之神,不觉又喜欢起来。乃看着芙蓉嗟叹了一会……”宝玉拟至
灵前一祭,“……因用晴雯素日所喜之冰鲛彀一幅,楷字写成,名曰芙蓉女儿诔…
…”读至此处,宁静心中凄惨,掩卷一掷,牛皮靴咯噔一声落地。她想就只为此,
晴雯也非是芙蓉之神不可了,先有意后有名,名后又有无限意,这番却怎样都命不
了名了。
    宁静唏嘘一声,来至厅前,只见院中梅花开放,一朵枝头肥,绽绽吐馨香,也
不管外面天寒地冻,踏雪来至梅前,殷殷观赏起来,不觉痴了,又愈发思念千重。
没见面有四个月了,倒像天天都见到他。总有那么些东西叫她想完又想,想之不尽,
落得惆怅而已。
    痴想间,正在扫雪的二黑子迎进尔珍,宁静才醒过来。尔珍放寒假回乡下,三
天两头就往宁静家跑,两人窝在炕上咔嗒牙。
    房里的炭火盆儿旺盛地烧,一枚枚炭红得透明,像永远不会灭。宁静拿着火钳
子拌拌拨拨,尔珍看她今天分外沉默,不便先开话匣子,只愣愣地一旁瞅着。宁静
腮颊亦红彤彤的,眼眶像汪得出水,只一手托腮无情无绪地搅,身子控得低低,以
至两只椅脚老不沾地。她着黑底缕金牡丹袄儿,黑直裙,黄牛皮靴,靴带从脚尖起
交叉穿行至膝下,靴跟为轴,脚板一径画着半圈。尔珍不禁入神。宁静是最使她着
迷的女孩儿,然而总是待她淡淡的。
    宁静撂下大火钳,轻声说:“饿了。”衣柜里取出一袭黑绒狐狸皮小翻领斗篷
披上,拨帘而出,顷刻即返,托着两个土豆儿,埋在炭灰里煨着。她静静地做着这
些,把尔珍憋得闷闷的,再也忍不住,于是问道:“小静,你啥事儿闷不溜丢儿的?”
    宁静头微摆着,两根辫子花裙子上左拂右拂的,想起张贵元不久前请她吃水豆
腐,倒要回请他女儿才好,便道:“你明天来好了,我做小豆包你吃,今儿心里不
痛快,老想躺着。”
    下午宁静还是歪在炕上读《红楼梦》,盖上黑斗篷,一只脚提登着吊在炕侧,
浪荡荡地曳着,读至黛玉指点宝玉祭文该修改处,为咒紫鹃事纠扯一阵,“宝玉道:
'我又有了,这一改恰当了,莫若说,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陇中,卿何薄命。
'黛玉听了,陡然变颜,更有无限狐疑……”忽听得窗上噗的一响,骇了一跳,等等
并无声息,正要读下去,陡的又是噗一响,只得起来,一看窗纸上印上两剪雪影。
    窗纸是窗槅外糊的,因天寒落雪,若糊在里面,雪水容易滞于槅缝,把窗纸霉
坏。因此那两剪雪影正慢慢往下滑。
    宁静以为是小善淘气,搘窗外望,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雪来,墙头上露出一个人
头,戴毡帽的,她吓得缩了手,窗户砰地闭上,仍不安心,好奇地又揭起看,这一
看看出是千重,真是惊喜万分,更觉诧异,一颗心乓乓乒乒撞起来,忙披了斗篷出
去。
    千重看着她及地斗篷鼓胀如帆地浮雪而来,真觉恍如隔世,白皑皑的雪是他们
相逢的边际。他一时百感交集,跑着迎上去,百感只化得一个喜字。两人相笑不语,
他凝进她眼里。
    半晌,宁静道:“怎会来的呢?胆子真大,也不怕炮手看见打你。”
    千重独笑。
    两人又叙片刻,才发觉都站在雪地里,好在这儿地段偏僻,没什么人,欲邀千
重进屋,又觉不便。宁静说:“这么着,你搁这儿走,到村后河套等我,要躲着。”
    她回家到门房找老伙儿生福,说要坐爬犁,生福不以为异。依令把马儿系上坐
箱,拉到河套,就坐预备驭马。
    宁静道:“我自己来,你回去吧!”
    生福耳背,宁静大声重复一遍,他便蹒跚回去了。
    千重打石后出来,宁静笑着招他,不料飕地人影一掠,小善已端正正坐在坐箱
上,嘻嘻猴笑道:“我也要玩!”
    宁静急怒攻心,吼道:“小挨刀的,你给我下来,当心我揍你,你下来不?”
    小善瞥瞥千重道:“姐真不够意思,跟人家玩不跟我玩,看我回去告诉去。”
    宁静气得把头一梗,有点紧张,语音都抖抖的:“王八犊子,你不下来是不是?”
    小善闷着头直摇,宁静拽出马鞭,“唬”地一往小善身上抽,抽在厚衣上并不
痛,她唬地又抽一鞭,辣辣地扫过他腮颊须,他捂着脸“哇”地放声大哭,宁静要
再抽,却让千重挡住了。小善下来哭哭啼啼地回家去。
    宁静雪地上怔半天,最后噗嗤声,坐到坐箱上。千重强笑,踢坐箱道:“没有
毂辘呢?”
    宁静一张脸冷冷拉拉的,不接碴儿。
    坐箱西边贴幅大红对子:“车行千里路,人马保平安。”千重念着,不知是什
么感觉。
    河面结冰,像一条长长晶晶的白玉带,两旁树林簌簌后退,树上叠雪,如白珊
瑚,有那常青的,则透出湮远的一点绿意。宁静策马驰骋,及出微汗方止,挨在千
重怀里,随马匹骀荡而行,坐箱在冰上缓缓滑翔。
    千重揽紧她的肩膊,心里绞痛着,忽听得嘤嘤哭泣,低头一瞧,宁静脸上早已
爬满泪痕,眼眶红红的,眼睫一扇一扇尽是芭蕉雨露。
    他揽得更紧一点儿,道:“你不用担心。”
    她微微摇摇头。
    宁静头微仰着,雪花飘飘,在她眉间额际淅淅溶溶,仿佛许多的冬季,到处留
痕。
    千重看着她这一身装束,像大漠草原上的部落小郡主,楚宫腰,小蛮靴,心里
喜爱,又拥紧一些,他要自己永远不忘记此刻偎依的感觉。
    宁静捻着他棕色袄上的算盘疙瘩,捻得起劲,一面说道:“你怎么来的?”
    “坐火车到营盘,订旅馆,然后骑驴垛子来。”
    “驴垛子?”
    “唔,跟一个庄稼人打商量,付他钱载我一程。”
    宁静想他费这许多周折,为来看自己一眼,可知这份心了,不觉甜丝丝笑起来。
接着问:“怎么跟家里说的呢?”
    “跟朋友合计编谎,说到他家里住。”
    千重的右手食指抚巡着宁静的鼻梁,抚着抚着,说:“我最喜欢东北人的鼻梁
骨,突出那么一点儿。”
    “那才难看呢!”她说。
    “不,它有它的作用。好比两人吵架,一方孤掌难鸣。一方却有很多人帮着呐
喊助威,这鼻梁骨,就有那群人的作用。”
    她噗嗤笑道:“哪儿来的这许多理论……”
    千重不等她说完,俯低轻吻她额角,一片雪花在他唇间溶解,像一整个雪季,
化于唇温。
    两人玩至天晚方回。雪已停了,宁静把爬犁泊在家后门附近,向千重道:“你
驾这爬犁到营盘好了。”
    千重摇头道:“不,我驾它到营盘没法儿安顿,你在家也没法儿交代。我走路
去好了。”
    “不行,这儿到营盘得两三个小时路,现在漆老黑的,怎么可以?”
    千重下来拍去身上的雪糜说:“不可以也得可以。”
    “你要是真要走,我宁可你住到我家里,事情闹大了也由它。”
    千重拉着她的手,凝住她的险道:“小静,你别跟我僵(读降),你让我永远
记得自己是从这儿走回去的,好不好?”
    宁静听出他的话有别意,好不辛酸,遂道:“那,我去替你拿盏灯笼。”
    她不愿惊动屋里人,由千重帮着攀上墙头,再拣一处有树的下去。千重在墙外
听见啪的着地声,和唏唏擦擦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心里很怕她再也不回来。
    宁静找着一盏留作过年用的油纸灯笼,点燃烛火,飞快赶回去,半路却碰见厨
子祥中。
    祥中道:“咦!小组,回来了,老爷二太太问起你呢。”
    宁静心虚,忙问:“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大概晚饭吃过了你还未回来,有点着急呗!”
    他看宁静提着灯笼,紧接着问:“怎么,小姐,又要出去呀?”
    宁静含糊道:“路上拉了东西,去找去。”
    “用得着我吗?”
    “不,不用了。”
    她打后门出去,见到千重,已冷得牙格格的,千重道:“没事儿吧?”
    她摇摇头,把灯笼递给他,两行泪已流了下来。
    千重望她半晌,为她拭去,又为她拍拍发上肩上的雪花,不知道该怎么好,惟
有说:“你回奉天我找你。”
    宁静点点头,千重始离去。才踏出一步,又回头道:“小静,那么久,你还没
喊过我。”
    宁静低下头,又抬起来定定瞅着他,轻轻唤道:“千重。”随即微笑起来。
    千重亦笑笑,安心走了,每一步深深嵌在雪地里。宁静一直目送他,一直牢牢
地盯着他不放。北风唬唬地摇动天地,把她的斗篷卷起高高,远远的红灯笼也晃呀
晃的,上面黄的“吉祥”二字仿佛在朝她笑,愈笑愈远,愈远愈模糊。灯笼偶
尔会转个角度,是千重朝这边眺,然后又飘飘萧萧,飘飘萧萧,像小萤火,在独自
飘归。
    次日清晨,宁静感到喉干舌燥,四肢无力,知道不妙,稍清醒些,便千头万绪
都涌了上来,想起昨天的乍喜乍怒,骤聚骤别,真是恍若梦魂中。她眼睁睁地瞪着
屋梁,不禁惴惴难安,小善是见过千重的,想必认得,果真讲了出去,岂不全家都
已知悉!而且他那样哭着回来,不讲才叫稀奇呢,这种把柄落在玉芝手里,更是没
完没了了。宁静愈发早毷氉起来,合上眼再睡片刻,却头痛欲裂,无论如何睡不着,
她又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病了,惟有强撑起身换衣去吃早饭,顺便探探玉芝的口气。
    玉芝问她怎样脸红红的,她只说屋里闷,一顿饭吃得辛苦艰难,其他倒没什么
异样,也没有人问她昨天的事儿。
    吃完早饭,还未踏进房间,宁静突然觉得反胃想吐,慌忙飞奔到茅楼儿,路上
已经吐起来,用手硬接着。吐完人就虚飘飘的,晕眩难受,勉强撑回房躺下,不觉
睡熟。
    差不多晌午光景,珠帘乍响,宁静是醒着的,便翻身坐起。却是尔珍,宁静这
才恍然记起请她吃小豆包的事,她压根儿忘得干干净挣的了,心里抱歉,嘴上调笑
道:“哟,给个棒锤当个针,果然来了,我还把这事儿忘了呢……”
    她原是开玩笑的意思,正要解释,不料尔珍愀然变色,大声道:“你拿大,你
尽熊我,我以后都不信你了,没的白让你穷钻登,你就对周蔷一个好,那么喜欢她,
死了投胎做她女儿好了。”她跺跺脚,两只乳峰一颠,像啄木鸟的喙。
    宁静老是昏昏的,哪有闲心抬这杠儿,索性不搭理,倒头朝里便睡。一会子听
得门帘一阵噼里巴啦乱响。
    元宵节过后,赵家才回奉天。冬春之交,李茵蓉就去世了。
    宁静记得母亲死前几天,一直握着她的手求她嫁;茵蓉怕自己死后,唐玉芝扶
正,宁静会受欺。宁静以前也这么想,如今却多了一重牵绊,想想真恨自己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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