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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暂借问-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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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着提行李。赵云涛玉芝坐上车,宁静小善坐另外一辆雇来的,二黑子傍着生福坐,
便马蹄得得得回三家子去了。
    秋风既起,河南篷两头翘起的通风孔一径有风豁呼豁呼,是很婉转的质问法。
宁静在里西颠颠顿顿,让它弄得有点心神不定。东北的秋风总是漠漠尘意,从大漠
上吹来,带来大漠的砂石飞扬,黄土甘甘,使人觉得那风是大漠,那大漠是风,同
是蛮方塞外的身世,和蹄声得得的戎马衣装。宁静很开心,觉得是行走江湖,要从
关外赶春到江南。
    三家子的宅院比奉天的还要大,较旧,围场较矮,也是倚绿扶红,曲廊回合。
赵云涛好养鸽子,满院都是飞高窜低的鸽子。众人走经天井,到处是扑刺扑刺的振
翅声。
    秋冬之交,收割告成,正是农事闲适,许多关内或本乡的打貂人及打猎人,莫
不到郊外设计捕物。八月节原不是打猎季,但也有日本官僚、军人结队秋狩,图个
玩兴的,运气好的话也能捕些山鸡野猪什么的。每有到三家子邻近一带的,夜间便
多由赵家款待应酬。赵去涛因为地位关系,满洲政府中亦有相熟之人,间或走动一
下,有事也好里外方便。
    中秋节那天午后,就有这么一帮日本官僚到赵家投宿,其中只有冈田和上野是
赵云涛认识的,其余皆未谋面。那上野几次要替赵云涛找事,赵云涛都婉拒了。
    大家… 一介绍过,叙过寒温,便坐下捧茶谈天。遇上这等场面,宁静小善通常
只到一到,作个礼数,晚上的筵宴也不参加。
    宁静出来,于一片须影发光中看见一双双闪黝黝的眼睛,只有那么一双,当下
一愕,似惊似喜,略显拘束起来,一味把辫梢盘盘弄弄。
    那些日本人都穿一式浅黄马裤,小腿上裹得紧紧的,上到臀部凭空起个大泡,
十分夸张。衣帽架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浅黄帽子,显然是戴帽子来的。有的人向宁静
行九十度鞠躬见面礼,她只点头答礼。她记得玉芝于这上挺爽快,照还九十度鞠躬,
腰肢控得低低,真是随时要跪下。
    那男孩右手边的中年人,她父亲介绍作古田冰美,关东军的通译官。还有大儿
子吉田万太郎;再就次子,那男孩,叫吉田千重的,南满医科大学的学生,千重朝
她鞠躬,笑笑,喜悦不外露,可是整个人是在喜悦里。她一颗心卜通卜通的跳,也
朝他笑,她很高兴他不叫次郎,他叫千重。她知道那南满医科大学的,就是大和旅
馆斜对面的红褐砖的建筑物。
    宁静回到房里,一直心悬梁椽,若要出去,到门口又回来,倚在窗旁想,槐树
挲挲,想想笑笑。她终于还是打起帘子出去,望见江妈打后进院子出来,手里不知
握把什么,提个藤筐,搦枝木杆,到得院子,把手里的东西撒下,却是一堆包米楂
子,然后用木杆柱起藤筐,杆上有线,直拉到偏厅阶前。宁静知道是捕鸽子,便下
来道:“江妈,让我来。”接过线头,就坐到阶上等,江妈在一旁候着。
    那边正厅上了点心果品,千重想宁静怎不来吃。起来踱到檐下,看见院中央斜
撑起的藤筐,和树隙叶间宁静垂垂的小脸,垂垂的发,整个的是一垂流水。他觉得
宁静没有忸怩腼腆,但是总有羞态,不知打哪儿来的。再细看时才发现宁静原来执
着根东西,太远看不出线来,只见一只鸽子跃到筐下吃包米,宁静一揪,把鸽子覆
在筐下了。她是真喜悦的笑起来,侧身仰头对江妈笑说句什么,头一偏,把辫子甩
到后面,任江妈把鸽子抓到厨房,又搘起藤筐等下一只。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单薄,
仿佛是仿纸折的,风一吹随时都会幻灭掉。
    晚间赵云涛玉芝设筵宾客,小善草草吃点馒头包子就出去跟村里的孩子玩了,
剩下宁静一个。这时院子四周已着了走马灯,树桠杈间都插挂着纸灯笼,各形各色,
浸得遍地幽幽摇摇的烛影火舌。院子中央搁了一张黑木桌,陈列果饼供月,想待会
儿客人饭后要来饮酒赏月的。她记得母亲逢中秋总要她跪下来向月光磕个头。
    供月果饼,月饼有提浆、翻毛,水果有鸭梨、小白梨、秋子梨,和一捆水晶、
一捆琥珀葡萄。其他有桂花糖、桂花糕、橙黄佛手,都堆得小丘般。宁静不吃饭,
也为着留肚子吃这些,便挑了一块枣泥馅的自来白。听听外面笑语喧哗,好不热闹,
忍不住从一棵石榴树上摘下灯笼,提着往外走。走走不觉踩在一个人影上。
    “一个人?”千重问。
    宁静怔一怔,笑着不答,低头看见手里的月饼,扬一扬道:“吃月饼?”
    “不,刚吃完你捉的鸽子。”
    宁静偏着头又笑笑,似乎十分诧异,仿佛听不懂他日本腔浓浓拖慢了的东北话。
    两人缓缓步出大门,循路走着,夹道的茅屋草房莫不高挂灯笼。月亮升起来了,
光晕凝脂,钟情得只照三家子一村。宁静手里也有月亮,一路细细碎碎筛着浅黄月
光,衬得两个人影分外清晰;灯笼有点动动荡荡的,人影便有些真切不起来,倒像
他们在坐船渡江,行舟不稳,倒影泛在水上聚聚散散。
    她觉得手里的月饼甚不好处置,要吃不好意思。不吃老拿着也不像话,便尽量
像平常似的吃起来,吃吃也就安心了。一些酥皮层上的小屑沾在嘴角上,又让她的
呼吸吹落到襟上,好像下了片白茫茫的雪。
    两人彼此聊了些家常事。千重是十三岁那年全家迁来的,在这儿住了差不多十
年,就住在南站,东北人都喊它日本站。谈到宁静的的学业,她跟父亲一样会感到
为难。她中学毕业,倒还罢了。至于小善,因为赵云涛不愿意他受日本教育,没让
他念,反正这么些田产,够他一辈子吃的了,如此这般,日本人面前自然得编另一
篇说辞。
    踱到一棚窝窝瓜架下,两人很有默契的站住了。远远的梨树下有人说书,正说
得激烈,一盏红灯笼晦晦晃晃,映着周围一堵小孩子的脸,也有大人来凑趣儿的;
隐隐约约可听到宋江两个字,幻莫说的是《水浒传》。
    千重道:“才刚儿你爸爸只说你是他的女儿,并没有说你的名字呢!”
    宁静犹疑一下道:“我是梁山伯的军师吴(无)用。”说完自己倒先笑了。
    千重有点发愣,明明在笑,笑得却没内容。宁静这才想起他虽会说东北话,这
些俏皮话不一定能懂,当下好生后悔,不知怎么收场。干脆不用技巧:“我的名字
是爷爷改的,叫赵宁静,安宁的宁,唔……很静的静,就是不吵的那个静”她觉
得自己讲得秃露翻张的,微感不足。抬头架上的南瓜都快熟了,青青大大的,吊在
那儿给人沉重之感,不像葡萄的有一种风致。宁静伸手把梗上谢干了的花瓣拔掉,
不刻把她头顶上的几个都拔完了。
    她今天穿白底黄格子衬衫,外套对开小翻领黑毛衣,衣上还有刚才落下星星霜
霜的小饼屑。他很想给她拨去有点心痒痒起来,一阵风过,也仍然没有吹净。不料
这阵风却久久不竭,秋意袭人,灯笼“噗”一声熄了,他以为是风吹的,看看原来
是蜡烛烧尽了,想出来已不少时间,便和宁静一道往回走。
    当晚,客人在后进一带空房住下。
    第二天早上,宁静吃过早饭,兜一襟包米到院子里喂鸽子,许多鸽子团团围住
她的脚踝啄食,不知怎么突然扑喇喇都惊飞走了,宁静抬起头来,千重站在那儿,
有礼地鞠躬道:“早!”
    宁静撑眉问:“你们不是去打猎吗?”
    “我没去。”
    “喳的啦?”
    千重耸耸肩,只是觑着她,也不笑。宁静忽然怕起来,低下头又喂鸽子,问道:
“你出来这么些天,不怕耽搁功课吗?”
    “没问题,赶得上。”他接着说:“你们不把鸽子的翅膀剪掉,当心它们跑了。”
    “没事儿,”宁静洒下最后几粒包米说:“其实俺们并不怎么特别养,随它们
要飞来就飞来,要飞走就飞走,反正这块儿多的是稻麦,饿不死它们。”
    两人话尽,一时沉默下来,秋风刮得满院沙沙作响,仿佛急雨乍来。
    千重欲语还休。宁静便道:“这么着,咱们出去蹓跶蹓跶吧!”
    秋天的郊野漾满了清清烈烈的味儿,是没有水的酒。稻禾有已经收割了的,有
还没有收割的,放眼望去全都灿黄如金。
    宁静发现千重走路总是有那么点儿向后仰的意思,八字脚,脚踵使劲儿,觉得
很好玩,别过脸偷偷笑。
    来到一片萝卜田,宁静叫停,问道:“你吃过咱们的萝卜没?”
    千重说没有,宁静便踏到田里,蹲下来挖萝卜,头低低着,几绺乱发拂到脸上,
让她挽到耳后了。
    她忽喜道:“呀,这个好!”然后使劲扯那叶子,千重赶上去帮忙,合力把一
个大圆的粉红萝卜拨出来,宁静捧着它到附近一块石头边,叭一下击在石上,一个
萝卜霎时碎作许多块。
    她捡起两块没弄脏的,递给千重一块。雪白的肉直是甜,两人都笑起来。
    吃完满手泥设处揩,宁静跑到一间村屋的水缸前,揭起盖子拿起瓢就舀水洗,
千重也上来洗,不时诧异地望望她。
    她道:“没事儿,都是我爸的佃农。”
    水极凉,滴滴嗒嗒溅到他们脚背上,人也要秋意起来。
    以下的路程依然沉默的时候多,可是大概心情都好,不时相视笑笑。宁静直在
动脑筋想些新鲜玩意儿,来到黄豆田,她笑道:“喂,吃不吃烤黄豆?可好吃了。
那,你去捡几根枯枝来生火。”
    千重检完枯枝,宁静已经用毛衣兜了一兜熟透的毛豆。先把枯枝折一截截地,
添些槁草,搁上黄豆,问千重要火柴,千重刚巧带了来,随即在沙地上生火。火苗
烤着毛豆噼哩叭啦响,是超小型的爆炸。宁静和千重蹲在路边看,她手里一根技杆
儿撩撩拨拨,他望着她拨,她白皙的手腕,小小的手。
    枯枝槁草略多了,火苗烧个不停,宁静站起来道:“行了,要糊了。”可是自
己穿布鞋,不敢踩,千重会意,几下子就把火给踏熄了。
    这时黄豆都已从毛豆壳儿里脱出来,烤得焦焦黄黄的,他们各挑一把,坐在路
边一粒粒吃起来。
    一阵马蹄声扬起尘土濛濛,是走大车运粮的,大概运完了,车是空的,走得较
快,在前面不远停下,两人正感奇怪,驾车的壮硕男人却回头喊道:“小姐!”
    宁静一看,原来是尔珍的父亲张贵元,马上上前道:“贵元伯,运粮啊!”
    张贵元点头道:“出荷的!”
    他往千重那边张张,压低嗓子问;“哪个' 笳' ?”
    “打猎的。”
    他又凑低些问:“日本人?”
    宁静点点头。
    他鄙蔑的撇撇嘴说:“当心才好!”然后挥鞭挞马,临走抛下一句:“有空儿
做水豆腐你吃!”便驱车赶马地扬长而去了。
    宁静回来,有点不自在,无意义地说:“我爸的佃农……女儿是我的朋友,在
城里念书。对了,就是那天躲警报跟我一道儿,胖乎乎的那个。”
    走到山上,千重的情绪有点低落下来,是因为宁静低落的关系。这山上种的是
梨树,皆已结果。两人坐在一棵树下,久久不言语。这地方是斜坡,前面树上的沙
梨弯弯的垂在她面前,青青肿肿的。宁静把它撷了,用衣衫抹抹,“嚓”的咬一口。
    她望着林外远远的地方,悠悠地说:“我爸爸告诉我,这地方本来叫北大荒,
没有人烟。因为那对山东常常发生旱灾,连年饥荒,许多人便扶老携幼,大箩筐小
布包地来了。看见这里沃野千里,无边无际,便决定留在这儿。因为土地并没有主
人,谁第一个铲下锄头,那片地就是谁的。所以我祖上这儿种种,那儿种种,留下
这大片大片的田和大座大座的山给俺们后代。”她想那真是伟大的年代,山东人迁
移到北大荒,开垦土地,生儿育女;一犁春耕,百谷秋成。渐渐地立地生根,成了
东北人,这里就是他们老家。那当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喜欢她说话时的表情,单薄而没有名堂,担着梨忘了吃,梨肉上都泛锈了。
    千重拾起一根树枝,在一小片秃地上写起字来。宁静也拾一根写着玩。她写
“千重”,他就告诉她平假名是这样的“ちえ”;她写“宁静”,他也写道:“ネ
イセイ”。他又教她“早安”的平假名是:“おはよろ”,“山”是“やま”,
“我”是“わんし”,“他”是“かれ”……
    宁静拄着树枝听他讲。他写得非常专心.她觉得他不大讲话,可是做什么都专
注一致,无论什么事,只要他一做,他就全心力都在那上面,整个人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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