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依依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2007[1].2-第4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点矛盾,叶盛兰竟也拿着菜刀去找马连良……这样的揭发谁听了都害怕,更别说台上立着的叶盛兰了。但我也奇怪:怎么什么场合里叶盛兰怀里都揣着把菜刀呢?我还奇怪:每次叶盛兰拿菜刀的时候,怎么他都站在旁边呢?当我拿着这些原始反右材料询问当年参加批判会的人,他们只是一个劲儿地乐。并说,在会场上没人敢站起来问个虚实和真假。 
  反正这样的揭发足以让一个英俊漂亮的小生,顿时成为杀气腾腾的恶少加戏霸。听着听着,叶盛兰心里已是委屈万分,眼中之泪盈盈欲下。 
  眼泪,也没能让这位演员心慈手软。他说:“这是装出来的可怜相,目的是哭得你们同情。”接着便发出呼吁:“我们谁敢保险演员就不会反党?假如说中国发生了匈牙利事件,叶盛兰、叶盛长、李万春参加不参加他们的活动?”——他这样地逼问。 
  同为艺人,大家都是吃戏饭的。叶盛兰就是往死里想,也想不到艺人能这么干。人心就是江湖。江湖没了,人心真的也没了?叶盛兰面色惨白,悲不自胜。唱戏是苦,演戏是难,可从前的戏班本是一片太平啊! 
  那么,他呢?他的发言说得字字真切,但是否字字真心呢?我看也未必。名艺人个个世故练达,聪明绝顶。白天面对现实也和晚上面对舞台一样,讲究实效和迅捷的领悟力。经过几个政治运动的锤炼和一番思想改造的洗礼,他们已能迅速地把传统表演的技术和政治压力下的应变结合为一种智慧。一旦上边需要你做出“政治表现”,他们就都能很快地把这个“政治表现”艺术地表演出来。上边需要你做到“五分”,他能按照需求达到“七分”。他的揭发,多多少少是有这样的成分在内。反右以后,中国京剧院有了出国演出的任务,由于戴帽的叶盛兰不许再参与对外文化交流的演出活动,于是,《白蛇传·断桥》里的许仙由他扮演。演出归来,他对叶盛兰说:“四哥,这次出去演许仙是领导分配的任务,我完成了。但隔行如隔山呀!以后,这戏还是您的。”——瞧,这又是艺人本色当行了。 
   
  【完了,完了】 
  据叶家的后代告诉我,叶盛兰每次从批斗会上回到家里,什么话也不说,就把自己关进卧室。继而,就听见他在里面跟喊嗓子一样,用小生念白的声音大喊:“我是谁?”“谁敢惹我!”“在上海的时候,谁敢惹我?”“我成阶下囚啦!”抑扬顿挫,且一声高过一声。 
  “这是哪一出呀?”叶盛兰的妻子问。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开门!”老伴儿说。 
  “别管我!”依旧是小生的念白。 
  “是不是疯了?”一家人心里都这么想。 
  叶盛兰喊够了,自己开门出来,也恢复了常态。全家和和气气地吃饭。每次批斗会下来,他都以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自把琵琶,灯前弹罢,春深不到家。”叶盛兰在释放,在宣泄,同时,他也在收拾自己,埋葬过去。 
  “反右”以后,画家许麟庐、萧盛萱和叶盛兰三个人有机会聚在一起喝茶,聊天。他们越说越高兴。许先生提议说:“咱们也唱两段,玩玩吧。” 
  自然是许麟庐先唱,接着是萧盛萱,最后是叶盛兰。这个唱一辈子戏、以戏为业的人一张嘴,竟不搭调。除了不搭调,嗓子怎么也不行了?他自语道:“完了,我完了。我的艺术也完了。” 
  面对叶盛兰的震惊和伤感,没有谁可以宽慰。是呀,艺术家即使再有名气和成就,一场政治运动下来,管保叫你光泽敛尽。从此叶盛兰的气候,四季只剩了一季。那是恒常的冬,永远缩手缩脚。这个“缩”,不只是四肢,还有灵魂。 
  2005年底,我访问了近九十岁的马少波先生。告诉他,自己正在写叶盛兰往事。 
  我问:“您对盛兰先生什么看法?”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叶盛兰是个好人,耿直,坦荡。” 
  我说:“盛兰先生到底怎么成了右派?” 
  他说:“谁让他和你父亲搞在了一起。你父亲也欣赏他,请他参加民主党派的‘鸣放’座谈会,拉他入农工党(即中国农工民主党),还给他个中央委员。诒和同志,你要知道,那时谁和你父亲搞在一起,谁就是右派。”停顿片刻后,遂又补充道:“1957年的‘鸣放’期间,在中国京剧院闹得最起劲的不是他。” 
  我问:“那是谁?可以说吗?” 
  “是袁世海。” 
  我又问:“把盛兰先生和章伯钧关系问题撇开,你觉得他最严重的政治问题是什么?是反对你吗?” 
  答:“不是反对我的问题,是企图恢复‘富连成’的问题。叶盛兰、叶盛长的活动,袁世海的闹,以及马连良在外面的呼应,都是想恢复‘富连成’的一套。核心是要在国家剧院夺权,否定党的领导。我至今都认为戏曲界存在个对‘富连成’的评价问题。‘富连成’科班是有好的一面,对京剧贡献很大。但它是不是就好得不得了,中国京剧要培养出优秀人才就必须恢复‘富连成’?” 
  我说:“当时盛兰先生知道自己的孩子在中国戏曲学校学了五年,才会几十出戏的时候,大为不满。说等孩子毕业,自己要再请老师重教一遍。马老,您知道吗,现在所谓的京剧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连几十出戏的本事也没有了,一般也只会十几出戏,有的只会几出戏。” 
   


 
  。
  。56:09
  
  马少波点点头,无奈地笑了。 
  “盛兰先生在赴朝慰问时期的表现好吗?”这是我提问的另—件事。 
  “好。” 
  “真的好吗?在他的材料里,一方面有人说他的表现很糟。可另一方面从朝鲜回国,在慰问总团的总结会上,叶盛兰又分明在表扬名单之列。这就把我弄糊涂了。马老,请实事求是地告诉我,叶盛兰赴朝表现到底是好还是坏?” 
  “好!他是完成了任务的。” 
  马少波一再对我说:“尽管叶盛兰对戏曲改革是很有看法的,但在艺术实践上,偏偏他是参与最多的。《白蛇传》《柳荫记》《西厢记》《桃花扇》《金田风雷》《满江红》《九江口》以及现代戏《白毛女》,他大多是第一男主角。而且,演得都很成功,应该说,他对京剧创新是非常有贡献的。” 
  快要告辞的时候,马少波先生对我说:“反右以后叶盛兰和我成了朋友。记得在他去世的半个月前,还和夫人一起到我家来玩呢。” 
  我想,那当是在马少波调离中国京剧院以后。 
   
  【奇双会】 
  一场政治运动下来,人就老了。到了舞台,叶盛兰还是吕布、周瑜,其实,今日之水已不同于昨日之水。他活在一种无望的惶恐中,不是说有人把他怎么样了,而是空气里存在的无形气味让他紧张。上头对他的处理可谓别出心裁:戴上右派帽子,但不登报宣布;仍然上台唱戏,但不准出场谢幕。想出这么个“别出心裁”的处理方法,主要是因为叶盛兰的表演艺术无人可以取代。缺了他,不单是缺了角儿,而且是缺了行。 
  戴帽叶盛兰登台演的第一出戏是《奇双会》。他扮演年轻的县令赵宠,杜近芳扮演赵宠之妻李桂枝。其中一折叫《桂枝写状》,它必须以极其细腻的表演传递出这小两口新婚燕尔的种种情态。这出戏,他与她不知演过多少次,熟得不能再熟了。可今天的演出不同,他和她是搭档,也是敌手了。啥叫入戏?入戏就是进入感情。叶盛兰还能入戏吗?而更为重要的是,叶盛兰晓得今天是“戴帽”上场,观众还“认”吗?还能保持着往昔观众对自己扮演角色的期待吗? 
  他上场了,一亮相,台下便有了掌声和叫好声——头顶右派帽子的叶盛兰不敢相信这掌声是不是“冲”他来的,也不敢判断这叫好声是“真好”,还是“倒好”。待他一张嘴,剧场里就更加热烈,掌声一片。三分钟后,一举一动都有了响动和回报。叶盛兰确认这一切是给他的,是“冲”着他来的。叶盛兰戴上了右派帽子,可观众不买账,照旧给他戴上名角桂冠。不管你这个演员是左还是右,进了剧场,观众看的是戏,认的是角儿。老百姓真有点“对着干”,对久违了的叶盛兰特爱,也特捧。该叫好的地方叫好,不该叫好的地方也叫好。总之,都疯了。叶盛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也越演越好。 
  “观众还认我!”——一连几天,他的高兴劲儿都没过去。 
  后来,俩人演出《玉簪记》。叶盛兰扮演的潘必正,儒雅加帅气。看那身段、表情、眼神,再听那唱,剧场“炸锅”了。这个戏的女主角(陈妙常)的“戏份”应更多些,没想到观众把热情和好感都给了对手。这时的杜近芳,吃不住劲儿了。一个人民的罪人如此轻易地回到人民的怀抱,居然比自己受欢迎。觉悟加戏醋,戏醋加觉悟,更准确地说,是戏醋要借政治的鼻孔出气了。她忍无可忍,趁表演的空隙,只要背向观众,便咬牙切齿冲他骂一句:“你这个老右派!”等转过身来,面向观众的时候,她又与他是一对钟情的男女。演毕,叶盛兰如释重负。 
  谢幕时,只见杜近芳一再鞠躬;那潘必正的扮演者,任观众千呼万唤是再也不能露面了。 
  也怪!自“反右”以后他俩同台演出,他就比她更受欢迎。艺术名角加政治“败类”,也许更让百姓心疼。多少年后,杜近芳把自己这个挺恶劣的表现当成笑话亲口讲给我听。我理解她,但我更怜悯叶盛兰。 
  叶盛兰为了取得更好的政治表现,他在舞台上就格外地卖力。因此,内行认为叶盛兰自1957年以后的表演,力度过大。其实,这不属于艺术范畴的问题,这是在政治重压下做的一种挣脱。叶盛兰为了表白自己的心,能不用力、使劲儿吗? 
   
  【四爷,您还是四爷!】 
  1957年后,他虽然登台唱戏,但那待遇可就一落千丈了。自己的单间化装室让别人占了,把他赶到公共化装室的旮旯儿——楼上,黑黢黢的,靠着拉幕的地方,近视的叶盛兰要摸摸索索才能找到。原来是二百瓦大灯,现在是十五瓦的小灯;原来是大穿衣镜,现在给他的是一面小镜子,还是个破镜,上面贴着橡皮膏。叶盛兰明白,这是剧院的领导在有意整自己。 
  一次到上海演出,叶盛兰在剧场门口看到水牌子上,自己的名字从第一位挪到了第四位,也就是到了末尾。别人的姓名都是红字,独独自己的姓名是黑的。叶盛兰明白,这也是在剧院领导指示下干的。 
  让他难忘的一件事发生在天津。中国京剧院上演《满江红》,叶盛兰饰演赵构。他正在楼上幽暗的化装室里化装,只觉得有人推开小门,默默地看着他。叶盛兰转身,发现来者是小达子(艺名)。小达子是谁?就是李少春的父亲李桂春,时任天津河北梆子剧院的副院长。小达子今天不为看戏,是为看他而来。他没说几句,却反反复复对叶盛兰说:“四爷,您还是四爷!” 
  呆了一小会儿,老先生自己下了楼。叶盛兰追过去送,他不让送,说:“您别看他们那样儿,您还是您!” 
  血从叶盛兰脚底一寸一寸地热了起来。 
   
   
  【谁也累不过他】 
  叶盛兰除了唱戏,还要干许多杂事以加强思想改造。如打扫剧场,给演员打水,叠戏衣。1959年国庆十周年,北京举行规模盛大的庆祝活动。中国京剧院搞大合作,排演了几个大戏。大家都很累,但谁也累不过叶盛兰。他的一个学生对我说:“诒和,你能想象剧院领导怎么使用叶先生吗?” 
  我说:“日场连着夜场呗。” 
  他说:“是日场连着夜场。日场是《西厢记》,叶先生演张生。晚场是《赤壁之战》,叶先生演周瑜。当中的休息时间,叶先生打扫剧场。” 
  我瞪大眼睛,惊呼:“人怎么可以这样对人?” 
  对方说:“就是这样对待,这是我亲眼所见。” 
  当年,我在四川省川剧团被管制的时候,白天卖戏票,晚上演出时打幻灯字幕,散戏后打扫剧场。而最累的活儿,就是打扫剧场。我打扫完了,就回宿舍睡觉。叶盛兰打扫完了,还要演整整一个大戏,而且是演周瑜! 
  这也是剧院的领导在有意整自己,叶盛兰心里什么都明白。 
   
  【缺了一半】 
  1959年,文化部宣布叶盛兰和吴祖光“摘帽”。 
  这一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在国庆献礼演出当中,最红的一出戏叫《九江口》。此剧是老戏新排,主角是袁世海扮演的张定边,叶盛兰扮演朱元璋派来做内应的大将华云龙,说个不好听的评语,叫配角加奸细(或卧底)。可就是这个华云龙,让叶盛兰演得光芒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