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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谎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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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长写字是用左手。

    “完了。”

    “就这些?”

    “就这些。你不觉得这些东西都很奇怪吗?”

    
“我让你去看看这帮家伙们到底在对我上任以来的第一个行政命令有什么看法,你却东拉西扯,扯出一大堆事情来。”狱长刷地一声将手中的纸举起来,继续说道:“你以为你这样做可以体现自己能力吗?你不要搞错了,这里是监狱,不是公司!我是狱长,不是老板。你不需要做额外工作来讨我的欢心以增加薪水或者谋求职位升迁,你唯一需要做也必须要做的事情是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事情,执行我给你的命令,不管我以多么婉转的方式表达的!”

    狱长冷酷尖锐的话语纷扰了曾通的心神,以至于让他忽略了狱长手中的纸。直到狱长说完,他才看清纸上写的是什么。

    纸上赫然写着:「曾通,有人在听我们说话!尽量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尽量给我交谈。」

    
狱长的笔迹恰如其人,潦草而又瘦骨伶仃,谈不上什么美感。可是他纸上的话却让曾通一身发冷。曾通接过笔,说道:“可是……你不觉得……你不觉得这些事情都太……不可思议?”他在纸上写道:「谁?在门外?他们要干什么?」尽管只有短短几个字,但是却写了好久,而且说话也是吞吞吐吐。这似乎足以证明他曾通完全没有狱长的分心二用的才干。

    狱长在纸上写道:「你相信世上有鬼吗?」他忽然一摇头似乎自嘲一般,而后用笔将这句话抹掉,接着写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周围的人都不可靠,包括所有的看守。我说完之后在纸上写你想说的,嘴上敷衍。」

    
黑色的墨水凝成的黑色“鬼”字,曾通心里一跳,但狱长一边写一边说道:“你刚才说的都有很大的疑问。老舜是我第一次听说,五年前那件事情前任狱长也没有提及,档案里也什么也没有,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东拉西扯,想方设法,是不是要证明他们有什么关系?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他写道:「现在我确实不能确定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你说得对,这里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探听到伍世员,这个我来解决,你去想办法从乌鸦那里套更多的东西出来。」

    
狱长看得出曾通不能象他一样一心两用,于是将笔递给曾通,自己接着说道:“我认为你根本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道听途说,东打听西打听,打听的结果是浪费了我大量的烟草,把时间花在被那帮子老囚犯愚弄上,并且也没有打听出我真正想要知道的东西。就你这样的无能,我很怀疑你的学历的真实性。我再说一遍,去打听打听那帮人对缩减放风时间的看法……”

    在狱长罗里罗嗦说话的当儿,曾通写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舜又是怎么回事?」

    狱长接过笔飞快地写着:「五年前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告诉你,但不是现在。老舜的事情我知道得不见得有你多,我会一并告诉你的。」

    
狱长接着道:“……我不清楚你到底是真的天生好奇心重,还是已经和那帮狗卵子接成一伙了?如果是前者的话,还有商量余地。不过如果是后者,那你就等着倒霉吧。不管你明白不明白,我都要重申一遍,我,是狱长,你是囚犯,你的饮食,你的起居,你的空气,你的自由或者不自由,你的快乐你的痛苦你的肉体你的灵魂,都捏在我手心上……”

    曾通写道:「怎么联系你?」

    
狱长写道:「我会塞给你香烟,烟盒子里。进一步的行动也会在里面。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写完他又说道:“……而我对于你的这些,并不能够因为我们一起闻了闻茶叶的香味就能够有所改变。这样说不知道能不能够提醒你,让你明白我对于你的重要性呢?”

    “当然能够。”

    “你知道要怎么做了?”狱长深有含义地问道。

    “明白!”

    
“那你去吧。”狱长一只手拿起茶杯,另一只手抓起笔在纸上“不要相信任何人”几个字下面划了道着重符。曾通会意地点点头,于是狱长将纸拿起在油灯上点燃,对曾通摆摆手,“快去快去!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曾通站起身来,一瞥之间,看见狱长正专注地盯着手中燃烧的纸片。纸片燃烧得很快,转眼之间就只深下一角,曾通分明看见,那是那个黑色的“鬼”,上面划着黑色的叉。火焰蔓延过来,吞噬掉了黑色的“鬼”。

    刹那间,一股寒意从头顶直贯而下,几乎让曾通瘫倒。他注意到狱长的脸上,似乎有一颗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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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曾通(五)
    
忐忑不安地出了门,门外的看守已经从马宣换成了吴仲达。曾通仔细地看了一眼他的脸,并没有发觉有任何的不妥。谁会在偷听狱长和他的谈话呢?狱长居住在一条甬道的尽头的房间,除了狱长自己和看守以外,一般犯人不太可能走到这条甬道来。唯一可能偷听的,就是这些甬道里的看守了。长备给狱长的贴身看守就两个,一个就是现在在给自己带路的瘦瘦高高一脸死气的吴仲达,另一个则是已经被吴仲达换下的马宣。难道是他?曾通看着吴仲达的背影,昏暗的甬道里,油灯微弱的光将吴仲达衬托成一个缓缓前进的阴影。

    “干什么?”似乎察觉到了曾通在不知觉间停下了脚步,吴仲达一脸不耐烦地回头训斥。

    曾通连连掩饰:“没,没什么。”换上张笑脸:“吴大哥你早来啦?”

    
吴仲达冷哼一声,没有答话,回过身继续往前走。无奈曾通只好亦步亦趋,心里暗暗纳闷他冷冷的一哼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试探的一问并没有问出任何东西来,只是心里吴仲达阴暗的色彩又加了一层。

    
狱长房间到曾通的单人间并不近,曾通默默无语的跟着吴仲达走完黑暗中狭窄的甬道。回到自己的房间,曾通乖乖地站在原地。于是吴仲达将门锁好,正待转身离去,曾通忽然透过厚重木门上的栅栏——也是通气口——没头没脑叫道:“吴大哥。”

    吴仲达没好气地回头,仍然是一张死人脸:“又干什么?”

    曾通笑笑:“没什么。那么晚了,多谢。”

    吴仲达一呆,僵硬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知道意味什么的表情,眼睛盯了曾通一眼,继而走开。

    鹘山监狱的看守一律穿那种老解放鞋。曾通便躺在床上,努力分辨吴仲达轻微的脚步声远去,最后如同他的人一样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中。

    
狱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曾通开始漫无边际的寻思。有人偷听狱长和自己的谈话,怎么想,怎么不对。但不管怎样,狱长倒是给了自己一个非常有效打发时间的问题来思考。在鹘山监狱,有可能什么都缺,惟独不缺时间。曾通庆幸自己好歹多念了几年书,有相当的知识来分析和思考问题。这是他找到的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有可能偷听的人,马宣是一个,然后就是死气活样的吴仲达。会是他们两中的一个?还是他们两都有问题?吴仲达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这种事情多半有他,尽管刚才没有问出漏子也没有找出证据。那么马宣有关系吗?曾通回想起马宣那张面对狱长讪笑的脸,说不出的讨厌。自从自己这个新上任的囚犯和新上任的狱长关系好了以后,马宣就不再象一路押送他的时候那样粗声恶气随意打骂了。这种做法让曾通颇有不快,因为这说明看守对囚犯的打骂是常有的事情。曾通自己曾经分析马宣似乎跟狱长套近乎,可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但不管怎样,马宣怎么看都象一个正常的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幻想,也许他是想让狱长以后调回城市的时候带他一起出去吧?这两个看守认识戈壁上的路,自然应该是当地人。人往高处走似乎也很正常。

    
慢来,曾通忽然想到,到底是他们中的谁在偷听并不重要。关键是为什么他或者他们要偷听。他们为什么要偷听呢?狱长为什么采取那样的方式和自己交谈?是不是狱长说的事情不利于他们,于是他们要不利于狱长?他们既然要不利于狱长,那么会不会不利于自己?狱长说了什么?

    
鬼!黑色墨水在黑色的“鬼”字上面打了几个叉。鲜艳的黑色,充满了怪诞而邪恶的诱惑。狱长在那张纸上留下的笔迹在曾通的脑海里一划而过,他的心脏顿时间似乎停住了。

    难道是,鹘山监狱,在闹鬼?

    
一阵寒意从曾通胸口涌出,象一只看不见的冰冷的手抚遍曾通全身。他连连摇头,试图摆脱这种可怕的想法。无稽之谈,这是无稽之谈。我是受过教育的人……曾通不断地安慰自己,将身子缩成一团,企图抵挡胸口的恶寒和那只看不见的恐怖的手。

    
狱长说的是五年前的那桩事情。百羽他们的事情。对,就是这样。五年前来了四十五个人,死了四十个,非正常死亡,还有五个,但是有六人声称是五年前来的,伍世员多半有问题,他有什么企图?乌鸦和百羽是怎么回事?谁杀了他们?老舜?有鬼!监狱里有鬼!它们来了!它们在面前了!它们在注视自己……

    
黑夜并不黑,至少在城市是如此。城市的夜空,在远处混成一片的喧嚣声中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猩红色。曾通坐在地板上,心灰意冷地叼着烟卷。烟卷上的烟灰已经比未燃烧的部分还长了,一个红环套在烟已经燃烧和未燃烧的交接处,还在不断的后移。

    远处一声警笛忽然响起,曾通一顿,是来抓我的吧?烟灰惨白的尸体滚落在大腿上。警笛越来越响,由远至近,正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呲的一声急刹车。警车在窗下停住了。窗边猩红的夜空被警灯映得一蓝一红,一蓝一红……

    门口有急促的脚步声。曾通扭头看着门,模糊间想看看那个来抓他的警官长得和自己的想象是不是一样。他突然想到:“我不是已经在鹘山监狱了吗?这是梦吧。”

    
曾通睁开眼睛,果然,只是个梦。在梦里再被抓一次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只不过,自己好象在最后关头意识到了是个梦。曾通记得似乎在一篇什么杂志上看到过,人在梦中不可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看来这个理论已经被自己打破了。

    
才睡醒,脑袋混混沌沌的不大好用,眼睛也不大睁得开。于是曾通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耳边偶尔传来甬道外面呼啸而过的模糊风声,隔着厚厚的土层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威力,听上去遥远得象是在另一个世界。这里的晚上一定不会有城市里的猩红色吧?刚才想到哪里了?老舜?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中间夹杂着叫骂声。是马宣的声音,似乎他在押送什么人过来。曾通侧耳听去,听见他叫骂道:“……娘球!那么鸡巴晚了还要做事!杀千刀的快些走!拖拖拉拉,瞧,有什么鸡巴好瞧的?”这几句词听上去颇为耳熟,仿佛当初自己进鹘山监狱的时候马宣也是这么骂骂咧咧地押送自己的。

    
旁边一间房门打开,曾通听见马宣把犯人押进门里,解了手铐的手铐清脆的叮当作响。马宣对来人道:“别他妈捣蛋!老实点处着对大家都有好处。也别他妈想些什么鬼花样!今儿个晚了,明儿见狱长。看你那操行!”说完镀到曾通门上的窗口来张望。

    曾通奇道:“怎么了?押谁来了?”

    马宣嘿嘿一笑:“新来的,狱长吩咐给个单间给你做邻居。听说是杀过人的,你帮我看着他点儿,别弄处什么岔子来了。”

    
曾通点头称是,于是马宣又回隔壁,只听他说:“别乱动啊,来的时候你也见了,咱这鹘山监狱,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就算你自己出得去,外面的戈壁你也见了,自己掂量掂量。有什么规矩不懂问隔壁的,老子看你贱样就有气,懒得给你罗嗦。”说完一步一摆地自管去了。

    
在来到鹘山监狱之后,除了狱长以外就没有再有别人可以和曾通说话。如果说鹘山监狱对曾通来说什么最难挨的话,他一定不会选粗劣的伙食或者简陋的住宿,而是极端的孤寂。难得来了个邻居,曾通趴在门上,眼睛拼命地往外瞅,希望能看见隔壁的人说说话,却根本看不见隔壁。这条甬道是在主甬道旁开的短岔路,而且是死路,一共四个房间分列两旁。而马宣刚好把新来的犯人管在自己的隔壁。所以曾通再怎么拼命瞧,也只能瞧见对面两个空房间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一直待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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