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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谎言-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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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通奇道:“怎么?你们吃得不好?我怎么觉得伙食还算可以,至少能吃饱肚子。”

    百羽恼道:“那是他妈的狱长在照顾你知不知道?这里粮食运进来那么困难,能有什么好的?你看看这些人,哪个是敞开肚皮吃喝?”

    老罗呸了一口:“老子进来五年就他妈没有吃过饱饭!”

    曾通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五年前……五年前是不是集中进来了一批人?就是你们?”

    
大家都看着他,曾通多少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把话说完:“听说五年前进来了五十个?哦,不,是四十五个?你们是四个,还有四十一个人呢?你们不是都在路上说好了要结成一伙吗?”

    众人都愣着不啃声,百羽的脸上尤其阴沉。小崔忽然对百羽道:“他知道的百老大,他在装傻!”

    “什么?”曾通口干舌躁。

    “过来!”百羽一把抓住曾通的领子,将他拖到一个背风的峭壁,狠狠地按在上面:“说!还知道什么你?”

    “什么知道什么?”

    “妈的!敢耍老子!”百羽叉住曾通的脖子,一偏头,“老罗你去看着看守的动静!”

    “我说我说。”对于这种直接肉体碰撞,曾通应付起来明显没有与狱长对话那么流畅。狱长说得不错,这是文明程度差异带来的结果。所以曾通马上投降。

    “说啊!”

    
“我也是听道狱长偶尔提到的,”曾通颤声道,“他说他的前任曾经在五年前接收了四十五个,但是非正常死亡四十个。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其实是想问你们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还有你们这里一共只有四个,还有一个人在哪里去了?”

    “够了!”百羽头上青筋暴露。但小崔在旁提醒道:“老大,让他说下去。”百羽瞪着曾通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还有呢?”

    “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屁话!你知道个球!”百羽恼怒道,“谁关心你知道什么鸟了?狱长还知道什么?”

    曾通不解道:“我怎么知道他还知道些什么?”

    “你这些话都是他要你来问的?”

    “不是,是我自己问的。狱长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宣布缩短放风时间,会有人感到高兴,而又有人感到恐惧。”

    “高兴?”百羽一裂开嘴,“那多半是见了咱们兄弟就吓得尿裤子的家伙们。高兴?谁他妈会高兴放风时间减了?”他一扭头,“喂,你们高兴放风时间短了吗?”

    小崔等人连连摇头。百羽回头道:“告诉那个家伙,这里没有人高兴,让他把放风时间加长些免得大伙儿有劲没处使就给他捣乱!”

    阿丁道:“老大,他没什么用,只有他听狱长吩咐的没有狱长听他的。”

    “有道理。”百羽颔首肯定。小崔又道:“他不是咱们的人。”

    
大家一致点头表决通过了这句话,于是百羽双手一扔:“小子,算你走狗娘养的运,老子暂时把你的小命寄在这里。以后没事不要乱问这问那的。”说罢一摆手,一干兄弟跟随着他威风凛凛地走了。

    
曾通暗叫一声可惜,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破坏了,满腔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实在是得不偿失。不过他心中的疑问不仅没有减少,而是大大的增加了。百羽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任何疑问,四十人是怎么消失的?怎么“非正常死亡”的?他故意问活下来的还有一个人是谁,其实他当然知道,还有一个人,应该是伍世员。按照伍世员的说法,他也是进来了五年,那么也肯定是和百羽他们同时进来的人。百羽明明说过他们在路上就约定好要结成一伙,而又死得只剩下五个,那么肯定彼此都很熟悉。伍世员不跟百羽一伙在一起,自然是有些事情发生过。可是百羽在放风时间里明明看到过很多回伍世员跟自己在一起,绝对没有道理提都不提。也就是说,百羽他们要么装做不认识伍世员,要么根本就不认识伍世员。这是怎么回事呢?曾通独自靠在峭壁上,默默地寻思这里面的秘密。

    
一阵阵的风吹来,吹得崖顶上的那棵枯树吱嘎做响。枯树的枝干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这样的风,也许是长年累月的抵抗使得枯树在这样的风中——尽管摇摇欲坠——始终矗立屹然。每一次风掠过,它的枝条都挣扎呻吟,但每一次它又承受住了痛苦,靠着自己独有的韧性挺了过来,恢复原状。也只有这样有韧性的树,才经得上每天呼啸着袭过山崖的狂风吧。如果这棵树不能承受,那么它早就已经断裂开了。存在的必然性,这是个哲学问题。曾通抬头,看着摇摆不定的枯树。这棵树看来死了很久了。从枝条上看,已经看不出生前到底是什么树。这里传说有一种树能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烂,也许这棵树就是这样。那种树叫什么来着?胡杨?曾通记不清楚了。他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五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不知道这棵树死了没有。也许问问它可以知道真相?或者问问它的亡灵?

    
一阵风袭进曾通的领口,让他打了个哆嗦。于是他蹲在地上,用一块小石头在地上乱划。老舜——非正常死亡——伍世员,其中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人人都象避开瘟疫一样忌讳谈论老舜?老舜的疑团还没有揭开,新的问题又跟着来了。非正常死亡的四十人也许狱长那里有前任留下的资料可以回答,可是伍世员的事情实在琢磨不透。现在的问题不在于那四十个,而在于这剩下的一个。曾通将石子在伍世员这个名字上划了个大圈,以表示重视。问题的关键在伍世员,看来需要问一问伍世员这里究竟有什么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百羽一伙人会将他排除在圈子之外,并对他视而不见。曾通忽然想起,好象有很多天不见伍世员了。自从自己告诉他的老舜最后的动作,他就一直没有看见伍世员。

    一道阴影忽然盖住了曾通面前地上刻画的字样,“谁是伍世员?”背后一人问道。

    曾通霍然回头,看见一个面容猥琐一身邋遢的老头正站在他后面。

    “谁是伍世员?”那老头又问。

    曾通问道:“你是谁?”

    那老头道:“我是谁?你又是谁?你在这里划什么?”

    曾通无言以对,那老头看了看地上的字样,忽然瞪大眼睛又道:“老舜?你把老舜刻在这里干什么?一个人瞎琢磨老舜的事情,新来的吧?”

    曾通点点头,不抱希望地道:“你认识老舜吗?”

    那老头怪异地一笑,并不回答:“听说新来的是个读书人,名字叫曾通,想必就是你吧?听说你跟狱长的关系不错?”

    才丢掉百羽几个的关系,不能凭白放掉这个老头,况且这个老头看上去神神秘秘,也许更有用处。于是曾通道:“我是曾通,你是谁?”

    
“刚才看见百羽带着你过来,我就偷偷跟了过来。看看他又在折腾些什么。刚才我还在想百羽一伙真是一群蠢货,有你这样和狱长关系不一般的人都不巴结,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些什么。现在我倒是觉得他还算是明智。”

    曾通奇怪道:“为什么?”

    “因为看你在地上划的东西,就知道你在想弄明白一些问题。一些最好还是不要弄明白的问题。”

    曾通更加奇怪:“那又是为什么?”

    那老头道:“为什么?问题就出在为什么上。少问两个为什么,都象百羽那个白痴一样,也许大家都能活得更好。”

    听着这样的奇谈怪论,曾通忍不住大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就是因为你和狱长关系不一般,弄得我直到现在还要帮百羽洗他的臭袜子!”

    曾通脑海里一道闪电划过,忽然想起来了:“你是乌鸦!”

    乌鸦一笑,默认了曾通的判断。曾通忍不住要跳起来了,看来自己运气还没有坏到家,竟然碰上了这个关键人物。他几乎喊着问道:“你就是乌鸦!你认识老舜吗?”

    “好奇心!”乌鸦一顿,“又是一个该死的好奇的人。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曾通急了,不能又让这条线索中断在自己手里,他定了定心神,压抑着自己冬冬乱跳的心脏,尽量以平静口气问道:“你不觉得,这个监狱里有太多奇怪的事情?太多太多蹊跷?”

    乌鸦摇摇头:“你用词不当,不是奇怪的事情,是怪异的事情,也不是太多蹊跷……”忽然停住了。曾通道:“不是蹊跷是什么?你知道是不是?是不是?”

    乌鸦道:“这样吧,我也有问题,咱们不妨来交换,你问一句,我问一句,怎么样?”

    “好!我先问,你认不认识老舜?为什么大家都不提老舜?我问任何人,大家都象避开瘟疫一样避开这个问题。”

    “我认识老舜,老舜是个可怕的人,非常非常的——”乌鸦在非常两个字上面着重语气,“邪恶!”

    “邪恶?”

    乌鸦沉重地点点头:“不错,是邪恶。该我问了。谁是伍世员?”

    “是我的一个朋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一直没有看到他,连放风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也许是病了吧。”

    乌鸦点点头,道:“该你了。”

    “为什么说老舜是邪恶的?他做过什么?”

    
“老舜什么都没有做过,但是他却可以预见很多事情。很多凶险的事情。以至于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他预见的,还是他操纵的。所以大家都非常害怕他。你为什么要在地上刻画这些东西?你是自己穷极无聊想要调查这些事情,还是有人指示的?”

    
这个问题倒是不好回答,曾通想了一下,决定说实话:“开始是狱长让我调查的,但是他只是要我调查大家对放风时间缩减的反应。后来我开始发觉这个监狱里面似乎有很多不可告人的东西,比如老舜,比如非正常死亡的那四十五人,于是自己就不自觉地开始……”曾通忽然想到一事,“你来这里多久了?你知道那四十五人是怎么死的?”

    
乌鸦笑道:“你问对人了。我是五年前来这里的,和百羽一起来的。除了百羽和刚才他那三个兄弟,我们是五年前来的那批人中幸存下来的。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乌鸦忽然上前一步,他阴森地压低声音:“他们被其他人杀掉了!”

    “啊!”曾通大叫一声,“为什么?你……你……”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由吓得说不出话来。

    
乌鸦不为所动,又问道:“你为什么把这个叫伍世员的家伙和老舜,和五年前死的那批人在地上联在一起?我在这里五年,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伍世员,这个叫伍世员的人长什么样子?”

    
曾通打了个冷颤:“你是乌鸦,你是五年前来的,又活下来的五个人之一,可是伍世员也告诉我他是五年前来的!五十个犯人,非正常死亡四十五,应该还留下五个!除开百羽他们四个人,应该只剩下一个!你们到底谁才是真正五年前留下来的?”

    “你在说什么?”乌鸦皱了皱眉头,“谁他妈是伍世员?如果不是百羽和我闹翻了,现在我们还是一伙,而不会让我给他洗衣服。你这小子他妈疯了不是?你发什么抖?”

    
“可是……”曾通心里一回想,马上明白这个乌鸦说的是真话。这就是为什么百羽一伙人对伍世员视而不见的原因!因为他们也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伍世员!这个伍世员所说的什么五年前来的话全是假的!曾通马上想道,这个伍世员也许就是问题的关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他一定是在掩盖什么事情,他一定知道得很多!可是自从他和百羽接触之后,伍世员就不见了!他一定是在逃避,害怕他的谎话被百羽等人揭穿。也许他就是凶手之一,乔装成五年前的那批犯人以混淆视听。

    
曾通顾不得再问乌鸦犯人到底是为什么被杀害了,也没有心情去管乌鸦到底是什么事情和百羽闹翻。只要找到伍世员,就能找到犯人被害的真相。至于这个乌鸦,反正他不可能跑出监狱,有疑问再找他也不迟。他一跃而起,朝看守跑去。现在伍世员一定在装病,只有找狱长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狱长斜靠在椅子上,握着他的茶杯耐心地听着曾通的叙述。在此过程中他除了皱紧眉头以外,没有任何的表情。

    
“……然后我就想到你大概能够找出伍世员来,所以我就到这里来了。”曾通一口气说完,不由象完成某个任务一样长吐一口气。狱长拿出笔和纸,一边飞快地在上面写着什么,一边以一种冷漠地腔调说道:“完了?”曾通注意到,狱长写字是用左手。

    “完了。”

    “就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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