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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贩子在唐朝-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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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心中有不以为然之处,但总不便对卢鸿数说自己先师。

    卢鸿自然也曾闻说过,虽然孔颖达座师刘名声远著,但为人颇为势利,为学又好做玄虚之言,因此士林也多有讥言。只是此时未便附和,只得说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所谓暇不掩瑜,恩师何必以此为叹。”

    孔颖达说:“自那时起,我便常想,若我来日,能为师时,必不做一家一派之言,不为不实不益之事。卢鸿,我曾闻你有言道,为儒者,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话深得我心,天下儒者,当以之为毕生之行范。但以何立心,以何立命,以何继绝学开太平,究其根底,不过是心中有知,体外有行。知行相合,方为得之。”

    孔颖达两目中透出追忆的神色,轻轻地说:“老夫自而立之年,入前隋国子学为助教,一心寻究经中真意,传播先圣之道,提携儒生后进。流转这几十年,学业未有寸进,更只见儒生互相倾轧,士林勾心斗角。只因当年老夫论难之胜,竟有士林先辈欲行那暗中行刺之举。若非先辈爱护,只怕老夫坟上青杨,已然斗拱了吧。这些年来,虽然大唐天下太平,文风武略均立不世之基,但学苑之风,依然故我。唉,若至圣有知,这一般儒生竟如此乌烟瘴气,怕于地下也不能安心吧。”

    孔颖达摇头叹息说:“老夫年近七旬,近日每觉气衰力竭。回想这一生,天资有限,终不能窥先圣至道;虽然力行,只可惜人轻言微,无法清涤尘埃。所幸者,终能收你为徒。卢鸿,我曾说过,你天资才情品性,均是不世出的天才。我当年要你闭门读易,便是希望你能探先圣绝学,明本性真心,莫要为了外务所染,随波逐流为红尘俗吏。这几年,你学业既深,修养益进,为师心中甚慰。你若愿承为师之志,为经学一探真谛,为士林一洗尘埃,为师自然高兴。你若是不愿掺杂进来,只愿独善其身,困守书房,也是为学的道理。只是不要为着艰难险阻,便迷了本性,遮了真心。”

    我心匪石,

    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

    不可卷也;

    威仪棣棣,

    不可选也。

    卢鸿见孔颖达的神态,竟然说不出的衰老,一时心下又是感动,又是伤怀。

    孔颖达呵呵笑了两声,又说:“不说这些了,只说这读书。以你现在的见识,还有何书可读的?读书读书,书只是读的,真正的见识,哪是书本能告诉你的。这真道本在心中,总须心定,才能明道。《归藏》也好,《周易》也罢,终只是个引子。”卢鸿心有所感,一时沉吟起来。

第三十四章 连连看

    鸿从来没有想过天还要降大任于自己,孔颖达老夫子人,但自己只想做个散人罢了。

    走一步算一步,能帮把就帮把吧。卢鸿这么自我安慰,然后抱着《归藏》去做连连看的游戏去了。

    下决心总是容易的,但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卢鸿的脑袋瓜子,质量是不容怀疑的。但就算是如此,这部乱简《归藏》的整理,依然进展极慢。

    据卢鸿估计,原《归藏》竹简大概是一本民间藏的抄本,也就是用的一尺的简。每片简上大概有不到二十个字。这样一来,其错乱程度更甚,让卢鸿头疼不已。

    整部乱简《归藏》大概有四千多字,卢鸿初步判断,应该就是自己手中那部《归藏》中逸去的象词、系辞等部分,因此对卢鸿来说,可补手中《归藏》的不足,极为珍贵。但比较可气的是,其卦序似乎是后来伪造者臆造编排的。

    所谓卦序,便是各卦排列的顺序。“易”中各卦排列顺序,其实是反映出先人对天地万物演化发展规律的一种认识。卢鸿手中郑家藏书楼《归藏》的卦序,经卢鸿推断应该是正确无疑的,其由“坤”而始,按其原始卦爻的演变为序。而目前的《周易》则是自“乾”而始,且不按卦爻为序,而是一对一对的排列,如“乾”、“坤”相连,“屯”、“蒙”相连。这些卦都是形状相对或阴阳相反,所谓“非覆既变”。

    由此卢鸿可以认为。《归藏》卦序的排列,应该比《周易》原始且简单。但为什么周人要打破其固有地排列方式,卢鸿便想不到了。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先从散乱的词句中,将能够对应的各卦象词一一先挑选出来。象词是描述卦象的,因此在归集乱简词句时,很多象词还是比较容易分辩其对应的卦名的。

    这一份工作,大概进行了十几天。除了大致将乱简《归藏》中的几十篇象词初步整理出来以来。卢鸿还剔除了几百字地后人胡乱加入地伪文。这些文字地文风与原文不同。大致可以看出来的。当然还有更多的部分,难以断定,只得估且留存。

    卢鸿已经浑然忘了时间,忘了身外诸多事宜。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便沉浸在这部《归藏》之中。越是接近于其真实面目,卢鸿越觉得其中隐涵的至理。《归藏》比《周易》也许要简单的多;但其中象词的描述与易理,却要深奥得多。

    其余系辞一段。实在是太难以理顺了。这一段文字不足千字,虽然经过卢鸿反复整理审核,但能够理清顺序,可以比较明白的地方,也不过三四百字。其他地方,如何排列词句,依然没有头绪。

    所抄《老子》词句,均集中于这一部分之中。而且全无道理。与《老子》对照,也无规律可循。卢鸿曾经尝试将其中抄于《老子》地词句尽均剔去,但去除之后。能够通读的部分也几乎不能成文。因为一些《老子》中的词句,前后亦有关联,强行去掉了,更是无从读起了。

    豫兮其若冬涉川,犹兮其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凌释…

    卢鸿在室内自己一边缓缓踱来踱去,一边嘴里念叨着。

    “卢鸿!卢鸿!”门口有人一边叫着,一边直闯了进来。后边的洗砚急得满脸通红,正边追着边说道:“哎呀我的褚大人,我不是说了公子这几天忙嘛,你怎么就闯进来了呢。”

    卢鸿回过神来,转身一看,进来的正是褚遂良。有几天没见,觉得褚大人气色不错,满面红光的。

    “褚大人,好长时间没见了。看您这气色不错啊。洗砚!干什么呢,怎么可以这般对褚大人无礼。还不快快看茶。”卢鸿见了褚遂良,连忙上前施礼问候。

    洗砚见了卢鸿这般说,连忙出去倒茶了。褚遂良却气哼哼地说:“还说呢,可不是好长时间没见了。这一段但有事找你,总是忙得没空见人。也不知你是闭的什么关,悟地什么道。我这叫气色不错吗?我是让你气地!”

    卢鸿一时摸不着头脑,道:“小可哪有得罪之处,竟至把褚大人气成这样了。来来,先请坐下,一会喝口茶,慢慢说。”

    褚遂良这才坐下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前几天啊,我一个学生,给我弄了一块大料来了。”说到这里,褚遂良的眼睛也不由光芒四射,简直如同一只饿了八天的狼见了烤全羊一般。然后摇了摇头,又接着说:“要说这块石头,那可真是极品。这些时候,

    也见了些,就没见过这么漂亮地。要说这石头,也了,就没有一个不夸的。”说着,褚遂良自己先嘿嘿地笑了起来,显是极为得意。

    “哦?”卢鸿一听也大感兴趣,自己也坐下来问道:“不知是什么料,由哪来的?”

    褚遂良兴奋的表情一下子转为苦闷,抓着头说:“要命的就是这个。我那学生得来也颇为偶然,根本不清楚最初的产地是在哪里。而且这块东西根本也不象是咱们平常见过的料,虽然石质极佳,但感觉质地极硬,我也不舍得解成小块刻了试。东西挺大的,又不方便搬来。几次来找你,结果都被你那书童挡在了门外。”说到这里,见洗砚奉了茶上来,不由又“哼哼”了两声,表示不满。

    洗砚一脸委屈,却又哪敢分说。卢鸿倒知道,自己读书时不喜人打扰,在范阳时因为有几次被人打断思路,也说过洗砚几回。因此洗砚自然是长了记性,不敢放人进来了。说来倒也怪不得他,只不过当着褚遂良,还得装着数落他两句,连道“不长眼睛,也不看褚大人是什么人,怎么可以与其他人一般”云云,洗砚自己一幅惭愧无地的样子,褚大人颇为满意,也就不为已甚了。

    之后卢鸿对褚遂良说:“小可这几天,学业有些为难处,因此天天闭门自守,困惑不已。倒不知门外之事,怠慢褚大人了。既然褚大人新得佳石,小可便厚颜请赐一观,也长长见识如何?”

    褚遂良笑得露出大牙来,连忙说:“是极是极,就是要请你这大行家给鉴定鉴定。今天就来不及了,明天,明天我在家中恭候。还有几位朋友人等,都要看看呐。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一定要来。”

    卢鸿看这褚遂良一幅奸计得逞的样子,不知道他那些朋友人等,是要看石头,还是要看自己,觉得似乎又掉坑里了。只是话已出口,自然没有收回的余地,只好暗中叹息怎么褚大人这么老实忠厚的人,也会忽悠人了呢?

    又说了几句,褚遂良就笑嘻嘻地告辞。卢鸿便出来,到书房向孔颖达禀告,明日去褚遂良府上一事。孔颖达也点头说:“这几日你用功甚苦,也该出去转转。做学的事,也不是一味盯着就能行的。换换脑子,也许便豁然开朗,也是常有的事。”

    次日,褚府上早早便有人来接卢鸿。据说褚遂良大人在家候着各路宾客,不便前来。此次来的,是褚遂良家中的长子,名叫作行毅。这褚行毅年岁与卢鸿相仿,但见了卢鸿,居然执弟子之礼,卢鸿连称不敢。褚行毅却定要说道,卢鸿与自己父执本是忘年挚友,其所创学说、所作楷体,均是自己日日所学、所思者,以弟子之礼相侍,有何不可?因此定要坚执。卢鸿无法,也只好任之了。

    到了马车上,卢鸿与褚行毅闲谈几句,见这褚行毅,言谈举止,均文质彬彬,大异于其父疯疯颠颠的样子,不由心中暗赞。想不到褚遂良这种特立独行之人,却有这般一个稳重方正的儿子。卢鸿问道:“褚大人书艺精绝,冠于海内。行毅兄家学渊源,想必亦是不凡了。”

    褚行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学生生性鲁钝,虽然下过些许功夫,总是难窥门径。家父说我非是此道中人,也不肯传授书道于我。现下学生也在临习楷体,若卢先生得便,还望多多指正。”

    卢鸿听他一口一个“卢先生”,也只好苦笑。

    此时见那褚行毅眼睛发亮,又急急说道:“前些时学生曾见卢先生为家父所绘山水折扇,当真精彩绝伦!那笔法,那笔法大异当下世间画师用笔,竟然大有狂草书法之风。”说到这里,褚行毅的声音越来越高,很是激动地说:“我偷偷将父亲的扇子拿出来看了一夜,就是想不明白,你那笔法,是如何使转的?我便怎么也试不出来。唉,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一边说着,一边抓着头发,满是苦恼的样子。

    卢鸿看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说起画来,就变成这样了?再想起褚遂良平日倒也正常,就是一说起书法篆刻,便浑忘了一切,全不管所言所行,如何惊世骇俗。再看看眼前这褚行毅,真是如出一辙。先前种种想法,登时烟消云散,只得暗叹一声,心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古人所言,诚不我欺,诚不我欺啊!”

第三十五章 园林之学

    行毅可不管卢鸿在想什么,一说到画,当时就滔滔不了。

    褚行毅道:“不满卢先生说,学生自小就对画艺痴迷不已。因此,唉,也不知被家父骂过多少次,同辈也都因此而相讥。后来因为机缘,得到了立本大人夸赞,家父对大人倒是颇为称赞,因此才不再管我了。学生本来也是曾向大人学过仕女人物,但总觉得,不如山水画气势磅礴,引人入胜。”

    唐时山水画尚未成熟,当世画家,善写的多为人物花鸟。如褚行毅所说的立本,乃是工部侍郎立德胞弟,现下为主爵郎中之职。其兄立德,精于园林建筑,而立本则是擅于丹青绘艺,工于写真。

    卢鸿点头说:“大人驰誉丹青,行毅兄能得其指点,可谓幸事。”

    褚行毅听了卢鸿也出言支持自己学画,一时极为兴奋,脸色通红地说:“卢先生所绘山水,大人也看了,称赞得不得了。只是先生笔法变幻莫测,我问大人应该如何下手,大人却道他也不懂,要我问你学过了,再去教他。”

    卢鸿一听差点笑出来,好像痴迷书画的人,都有些童心一般。这大人估计也是个妙人,不然也不会这般说话了。

    褚行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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