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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血魂碑-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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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懊恼的岂只有寄爷?我心里同样不是滋味,如果我们不在陈老家吃午饭,早一点来拜访这个最后的梯玛,血魂碑的秘密也许能早一点解开。而事情偏偏就这么古怪巧合,就在我们计划来找向老汉时,这个平时能吃三碗饭的梯玛居然无疾而终。我们距血魂碑的真实来历是那么近,近得只有两里不到的距离,却又离得那么远,远得阴阳相隔。看来,“欲解血魂,宜寻覃城”这八个字早就冥冥天定,要破解血魂的秘密,除了按指示寻找土司王覃城,找别的任何人都是枉费心机。

但是,土司王覃城已经死了四百多年,而且连真实的葬身之所都找不到,我们该如何向他打听血魂碑的秘密呢?

“安叔,那老人家死后……怎么只有你才弄得动呢?”覃瓶儿这个问题也是我想问的问题。寄爷却似乎没听见,根本不回答覃瓶儿的话,好像在魂游天外,衔在嘴里的草烟早已熄灭,两眼虚眯,一动不动盯着灵堂向老汉的遗像。

我吓了一跳,暗道寄爷莫非想拜向老汉为师,出差到阴间追着学去了?——身处当前的环境,我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我急摇寄爷的肩膀,寄爷如大梦初醒,站起来狠狠瞪了我一眼,一言不发,走进灵堂磕头作揖去了。

我对寄爷的举动摸门不得,暗道您家与向老汉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安排好向老汉的后事,我们应该继续想其它办法寻找土司王覃城才是正经,你这老家伙怎么好像把这事儿丢到了脑后,反而对从未交言的向老汉如此虔诚恭敬,只差给你一块孝帕就能成孝子了?

“鹰鹰,”满鸟鸟踅走到我身边惊恐地说,“向老汉……向老汉的眼睛……啷格老是在……老是在看我呢?”

第九章 化生子(1)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向老汉明明已被装在棺材了,怎么会一直盯着满鸟鸟看?

满鸟鸟指着向老汉的遗像,拉着我忽左忽右踱了两圈,颤着声音说:“你……你看,我走到哪里,他的眼光就跟到哪里,盯得我心里发毛……我又没得罪他老人家……”我瞬间明白过来,随即哑然失笑,踢了他屁股一脚,没好气地说:“格老子的,那是照片本来就有的特性,你忘了你家堂屋原来挂的那毛主席像吗?那也不是走到哪个角落他都在看你?你的胆子……唉,害得我也跟着吓一跳。”骂完他,我心里也暗自自责,这段时间的事,闹得我的心理防线很脆弱,看见或听见某些解释不清的事,老往诡异上扯。不过,我又想起盖棺时向老汉扯动嘴皮的事儿,那到底是我看花了还是……?

陈老从灵堂急匆匆跑出来,满脸惶急,低声问我:“你寄爷呢?我有桩急事要求他帮忙,我现在当着总管,走不开……”执事单“总管”一栏确实是陈老,这个我是知道的,我不明白的是寄爷这么急着找寄爷干嘛呢?晃眼一瞧,见寄爷正在帮着做九莲台,“喏,他在那里!”陈老丢下我,跑到寄爷身边指手划脚地说着什么。我看见寄爷的脸色越来越疑重,表情越来越惊愕,心里很好奇,跑到他们身边,说:“发生什么事儿了?”

寄爷看我一眼,低声说:“陈老要我去接生!”

接生?一个堂堂皇皇的大老爷们儿去接生?怎么不送医院呢?即使来不及送医院,唐崖当地婆儿客多的是,说不定还有专业的接生婆,怎么偏偏让一条汉子去接生?——我惊奇得感觉天都是黑的。

紧跟而来的覃瓶儿和满鸟鸟肯定也听见寄爷的话了,痴不痴呆不呆地站在原地,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寄爷和陈老。

“是这样的,”陈老解释说,“桓侯庙旁边有一个叫巧哥的媳妇儿怀孕七个月了,还差两个月才到预产期,不晓得啷格搞的,今天中午却突然发作了,到现在也还没生下来,喊的救护车还没到,本地的接生婆也请了一大堆,都没办法让她生下来,眼看巧哥媳妇快不行了,巧哥找到我想办法,我就想到你寄爷了,哦,这就是巧哥。”陈老指着一个满面惶急的憨厚青年说。

“这事儿……请寄爷去有什么用?”我还是没搞懂陈老的意思。

“我怀疑……巧哥媳妇儿怀的是……鬼胎!”陈老看我们几个年青人一眼,又扫了一遍周围忙碌的人群,神秘地说。

“鬼胎?”来不及心惊,感觉一硬一软的两具肉体向我围拢,一粗一细两股鼻息就在我耳边响起。满鸟鸟和覃瓶儿的举动惊动了正在忙碌的人,纷纷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三个人古怪的姿势。我不等满鸟鸟勒上我的脖子,狠狠摔开他的手,满脸通红,气恼地瞪他一眼,邪恶地想:要是你还矮上一截,别人还以为我们是一家三口!

“这位大叔,求您家救救我媳妇儿和孩子吧。我听北爷说,你家法术高深,刚才楼上的事我也听说了,求您家大发慈悲,救救我们一家吧!”巧哥噼里啪啦说完,眼角湿润了。

“走!”寄爷很果断地一挥手,对巧哥说,“带路!”巧哥大喜,抹了把眼泪,拉着寄爷的胳膊就走。我疾步跟上,却被满鸟鸟拉得一个后仰,差点闪了腰,我气得几乎发癫,回头就想紧满鸟鸟的皮子。满鸟鸟架住我,说:“鹰……鹰哥,你去搞么子?我也要去……”我狠狠地瞪他一眼,“那还不走,两条人命哩。瓶儿,走,我们去看看。”说完顾不得理会周围人群好奇的目光,屁癫屁癫跟在寄爷后边。

巧哥的家是一幢漂亮的二层砖房,也修成吊脚楼的样式,只不过那格局已经没有多少吊脚楼的影子,掩映在几棵葱郁的苍松翠柏中,离那桓侯庙差不多两三百米远的距离。我只匆匆看了几眼,跟着寄爷和巧哥上楼,正准备进入一间有微弱呻吟声的房间,寄爷转身止住我和满鸟鸟,说:“覃姑娘进来,你们两个胆胆儿和巧哥在外面等着。”覃瓶儿呆了呆,跟寄爷进房,转身掩上门。门是木门,有镂刻雕花的花窗,很具有古典味道,可惜我此时根本没心情欣赏,内心被好奇填满,趴在花窗上往房里看。谁知花窗上蒙了一层皮纸,虽薄如蝉翼,却不是特别透光,显得隐隐约约,我根本看不清楚房内的情形。

满鸟鸟拉我一把,悄悄指指正在走廊上来回疾走的巧哥,低声说:“你……你也不注意点形象,那是人家媳妇儿……你想偷窥嗦?”我一愣,暗骂满鸟鸟在如此场合居然能想到那方面去,很气恼却无可奈何,急得抓耳挠腮,跟在巧哥后面来回踱起步来。

说老实话,我倒不是像满鸟鸟讲的那样有偷窥癖,实在是对陈老说的“鬼胎”百般好奇,还想知道寄爷这个胡子拉茬的老爷们儿怎样给一个年青媳妇儿接生,凭他老人家那几招“狗脚鸡”,能顺利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吗?生出的婴儿又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鬼魂附体?——寻找覃城没任何结果,倒卷入一死一生两件颇具神秘色彩的事情,这到底是我们的奇遇呢还是我们的劫难?

木门吱呀一响,跑出来一个中年大嫂,看也不看三条汉子一眼,噔噔跑下吊脚楼,脚步踉跄,扑爬连天,几步就跑没影了。大嫂的举动将三条汉子惊得目瞪口呆,搞不清楚那大嫂怎么像被鬼打慌了,交都不交待一声就跑得无影无踪。我心里既惊也急,暗道不好,又暗骂那救护车怎么还不来,这事儿涉及两条人命,不赶紧送医院将大大不妙。

“鹰鹰,鹰鹰……”覃瓶儿忽然在门后喊道。我比巧哥还急,几步蹿到门后,鼻子贴在花窗上,惊喜地叫道:“生了是不?是不是……”我本想说“鬼胎”二字,紧急关头想到巧哥还跟在后面,怕他难堪,赶紧生生咽下了。

“还没呢。我有点怕……”覃瓶儿的声音颤颤的。

“你怕什么?不是有寄爷在里面吗?”

“我就是怕安叔……”听覃瓶儿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

我心里大急,暗道寄爷又遇到啥子鸡屙尿的事情?此时听不见女人呻吟声和哭泣声,是不是被寄爷一通胡乱折腾弄得出了人命?我用肩膀一撞,就想奔进房间看个究竟,覃瓶儿在门后惊叫一声,急急说道:“不能进来不能进来,你不方便……”并把门顶得死紧,“巧哥嫂子没事,你们不要担心……”

我听巧哥嫂子没事,稍稍安心,“既然嫂子没事儿,你怕寄爷什么呢?”

覃瓶儿在背后沉吟半晌,用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个洞,接着将有点惨白的小嘴凑近洞口,说:“我不晓得他怎么要那么做……”

“做什么?”我忽然想起一个可怕的局面,难道寄爷……见色起意了?这可真够……人家老公还在外面呢,他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够了吗?“你怎么不拉住他?”我着急得大声叫道,又想撞进房间,那门却纹丝不动。

第九章 化生子(2)

“瓶儿,你还是先说说安哥到底啷格了嘛!”满鸟鸟躲在我身后,提醒说。一语惊醒梦中人,直到现在,我对让覃瓶儿害怕的寄爷只是主观上的臆断,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覃瓶儿还没说清楚。“寄爷到底在干什么啊?”我凑近窗纸上那个小孔,着急的问道,眼睛几乎和覃瓶儿的小嘴贴在一起了。

覃瓶儿吓了一跳,小嘴稍稍往后退了退,让我对房内的情形看清一点点,寄爷似乎跪在一个几乎全身赤裸的女人前面,头深深伏在地上,“寄爷……是跪着的?”我疑惑地向覃瓶儿求证。

“是的。他一进来,只看了那嫂子一眼,就……就扑通跪倒了……也不去帮先前那大婶接生孩子……跪在地上浑身像……像筛糠一样乱抖……我去拉他,怎……怎么也拉不起来,就像……就像在地上生根了一样,他好像还在……念叨什么……”覃瓶儿一句一喘,断断续续说了寄爷的情形。

我更急,转头对同样目瞪口呆的巧哥说:“对不起,大哥,这等场合,我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你担心老婆孩子,我担心我的寄爷,而且又出了这么古怪的事,你看……”

巧哥如梦初醒,连忙点点头,“好……好吧!”

我见巧哥不拘小节,同意我进房,转头对覃瓶儿说:“瓶儿,你先找一件床单之类的东西盖住嫂子吧,我们进来看看寄爷是怎么回事儿……”覃瓶儿答应一声,“好,你们不要往里看……先等我盖住再说……”接着踢踢踏踏走了。我推了推门,却发现那本应一撞就开的木门固若金汤。我暗自着急,覃瓶儿这妹娃儿怎么把门拴上了,是怕我闯进去吗?我没关系,难道他老公也不能先进屋?同时扭头看了一眼彷徨无措的巧哥,暗道你这伙计也太务实了吧?把门做得这么牢固!

短短十几秒钟好像几年一样漫长,覃瓶儿总算回来了,我先叫了一声:“瓶儿,你怎么把门拴上了?你怕满鸟鸟偷看,难道也不放心我?”满鸟鸟在后面气得踢了下我的屁股。

“我没拴啊……奇了怪了,门打不开了!”覃瓶儿在门后喘着粗气,用力拉门。

“啊?”我疑窦顿生,提脚猛力一踹,一阵剧痛传遍全身,那门却像铁铸的纹风未动。我不死心,换只脚再踹,又用肩膀猛顶,那门还是那样晃都不晃一下。满鸟鸟忘记害怕,暴喝一声:“闪开,我来!”粗腿像炮弹向木门踹去,却像踹到一堵石墙,弹得满鸟鸟噔噔后退几步,差点翻过栏杆摔到楼下。

三条汉子面面相觑,相互望了一眼,用眼色很快制定了破门方案,“瓶儿,你闪开,等我们撞开……”覃瓶儿轻嗯一声,闪到门边。三条汉子摆好姿势,同时用力,“嘿”地一声,三只肩膀同时撞向木门,木门不但未开,反倒把三个年青力壮的汉子反震得后退几步。我的腰在走廊栏杆上一撞,又是一阵剧痛传来。

“你们别撞了,孩子……孩子好像生出来了……”覃瓶儿忽然叫道。

“生出来了?”巧哥惊喜地叫道,一把拨开我,眼睛凑到窗纸上那个小孔,“啷格没听见哭声呢?我堂客……我堂客还好吗?”我也不去跟他抢那个小孔,伸出两根手指往旁边的窗纸一捅,哪知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薄薄的窗纸不但未捅破,反倒生出一股反弹力,弹得我的指关节喀嗒一声,差点折断。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光反复在手指和窗纸上来回看,这他妈的……这他妈的太怪了。

满鸟鸟也用手指试了试,结果一样没捅破那层窗纸。

正愣神间,蓦然听见房内一阵婴儿咯咯咯的笑声,声音高亢激越。同时,天际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将不远的桓侯庙的剪影无限放大。一声炸雷紧跟而来,巨大的声响似乎想震破洪荒,天地万物仿佛置身一副猛敲的金铙之中,满耳只剩嗡嗡的轰响。雷声过后,瓢泼大雨唰啦啦下了起来,那架势,仿佛老天垮了个大洞。天色也暗淡下来。

电闪雷鸣中,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寄爷抱着一个用白布包着的婴儿走了出来,脸色严峻,缓步走到像被使了定身法的巧哥面前,拍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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