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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5-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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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银珠抱过去睡。”母亲嘟囔着说:“跟你睡,看把她压住了!”王安说妈,不会的,你自己睡吧。或许是母亲理解了儿子想抱抱女儿的心思,或许是她实在太累了,她没再拉灯,任儿子把银珠抱走,只是交代王安:现在凉下来了,要给她盖床布单子。 
  银珠又哭了几声,便贴着王安的胸膛睡沉了。王安搂着她,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她的手压住。他还用一件衣服捂住银珠的耳朵,免得她再被惊醒。这一团热乎乎的生命哪!王安很沉醉,很幸福。但有一些东西,让他迷茫,让他永远也解不开。在这片大山里,某一个女人生下了银珠,但那个女人不要她了,她成了他的女儿,他搂着这个女儿睡觉,却不知道她的母亲是谁,不知道那个女人长成什么模样! 
  在南山,出过这样的事情:某家人把孩子扔掉,别人捡去养大,那家人又想要回去,有的还真要回去了,只给养父母一点补偿费。想到这里,王安把银珠抱得紧紧的—— 
  “谁也别想把她从我手里夺走,他*的,谁也别想!” 
  天麻麻亮时,雨停了,天空又明亮又清新,好像把这片大地搅扰得稀里糊涂,根本就与它无关。遥远处悬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孤星,直到太阳出来,那颗星才消失在宇宙中。站在院坝里望,后山塌了方,好些田地被黄土和乱石填满了,王安家的一块玉米地也遭了殃,玉米眼看成熟,现在不仅颗粒无收,还要费工夫去把乱石清理掉。但王安今天不能做这工作,今天是交纳书学费的最后期限,他必须去中心校。中心校说了,这个周末他们的财务员加班。 
  “晴天一把刀,雨天一包糟。”人们是这么总结南山的。南山是黏土,缺水时土块硬如石头,土脊如刀刃般锋利,可被水一泡,又变成了烂泥浆。王安下山,几乎就在泥浆里打滚,不仅裤子衣服上粘满泥浆,连头发上也是。山下去镇上的那段路,以前沿着河边走,松软,舒服,一路听着河水的流淌声。可现在不同了,沿河几十里路,摆满了集沙船,轰隆隆的声音如同战场。路面因此抬高了十余米。因为要给集沙船上的人做生意,镇上的摩托车来来去去,把路面轧出深槽。天晴落雨都戴着墨镜的年轻摩托车手,总不放过任何机会显摆,高扬着车头,贴着人身哗地开过去。今天也是如此,和着泥浆的积水被车犁出瀑布,倾泼到王安的前胸后背。上街的时候,王安身上的泥浆被太阳晒干了,又硬又重,像穿着铠甲。去中心校前,王安到清溪河边把头发洗了——满满当当一河的浑汤,证明昨儿晚上下雨的地方不少——至于衣服裤子,他就没办法了,只能干搓一下就去见人。 
  中心校不仅财务室加班,整个学校都在加班。毕业班马上就要参加升学考试了,应届班也要参加期末考试。闭校长下了死命令:再不允许村小超过完小(中心校全名叫泽光镇完全中心小学)的事情发生。闭校长虽然领导的是全镇小学教育,但最直接的官衔,还是中心校的校长。当初王安夺了第一的时候,他口头上表扬王安是个人才,但心里是难受的。校里的教师会上,他拍着桌子骂娘,说你们这么好的条件,连南山小学也比不了,连一个跛子也比不了,你们羞不羞!你们要是知道羞耻,就往牛胯里钻他几个来回! 
  闭校长的痛骂,以及强迫教师们加班的事,也是让中心校教师不喜欢王安的原因。 
  不过现在没人嫉恨王安了,这倒不仅仅是因为他在期中考试中丢了第一,还因为大家打心眼儿里服了他。以前他们背着王安叫他跛子,现在当着他的面也叫跛子,以前叫得恶狠狠的,现在叫得很亲切,王安也答应得痛快。 
  财务室很多人,都是来交书学费的各村小校长,见王安进来,响起一片喊“跛子”的声音。不过大家很快就被他浑身的干土吓住了,噤声不语,待王安规规矩矩地把队排上,出纳员才说:“让跛子老师先来好不好?他那里远,再说他走路又不方便。”出纳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说这话时很动感情。大家都说:“对对对,跛子先交。”直把王安往前面推。 
  王安交了钱、领了工资出来,直接往闭校长的办公室走去。 
  闭校长不知什么时候又买了一个紫砂壶,他说用紫砂壶泡的茶才浓才酽,才入口入心,才配叫茶。王安进去的时候,闭校长正含着壶嘴吸,发出“噗噗”的响声。王安喊了声闭校长,闭校长立即放了茶壶,摇着肚子过来跟他握手。“你咋整成这样?”手还没握住,闭校长就吃惊得把眼睛瞪得钵大。王安说昨儿晚上不是下雨了嘛。闭校长皱了一下眉头:“早晓得这样,你打个招呼明天来交也是可以的嘛。”说了这句话闭校长才想起山上电话也没一个,王安根本就没法给他打招呼。“坐坐坐。”他说。王安不坐,他身上太脏了。闭校长硬把他摁到了座位上。不是客座,是闭校长自己的专座,一把高级皮革旋转椅。旋转椅太宽大,王安坐在上面,就像放着一个瘦小的玩具。闭校长自己坐到傍壁的长条沙发上后,关切地问:“书学费都交齐了?”王安说交齐了。“工资也领了?”王安说领了。 
  “这就好。”闭校长说,“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一个月就那么点球钱,要是再一扣,就没法过日子了。可交不齐书学费就要扣工资,这是我们的制度,有制度就要执行,我又不能对你一个人例外。” 
  说到这里,闭校长有了得意之色,两手压在腹部上说:“整个县里,就数我们泽光镇在收书学费的事情上不含糊,你去问问别的地方,烂账都堆到脖子上了。” 
  王安感到一阵心酸,他说:“闭校长,我有个学生一分钱也交不出来,是我卖了几百斤谷子帮她交上的。” 
  闭校长把脖子一扭。他好像对这样的话非常的抗拒。 
  过后他说:“我知道……这么干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这证明什么呢?这证明我们泽光镇教师的境界高!最近县里要我们推一个教师典型。我正在想究竟推谁。你肯定是主要人选之一。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回去后弄个成形的发言稿。一旦定下是你,县里批准后,今年假期可能要开个先进教师表彰会,你在会上可以好好介绍一下自己的经验。特别是帮助贫困孩子交书学费的事情,可以作为重点来谈。在我们邻县,出了个利用周末和假期下井挖煤给贫困生挣书学费的教师典型,大报小报都在宣传,还上了中央电视台,为那个县争了不少光。我们县文教局盛局长感到很大的压力,听说县委宣传部邱部长都感到了压力,他们也想推一个这样的典型。作为你,虽然没下井挖煤——我们县本来就没有煤矿嘛——但你的地理条件恶劣,身体条件特殊,何况一个人教一所学校,工资那么低,南山又不大出粮食,你还卖粮扶持贫困生,你的境界一点也不比邻县那个教师低。从我们的角度说,如果我们把一个代课教师推为典型,这在全县乃至全省也是先例。当然啦,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是了,暂时不要外传。” 
  王安把伸出去的那条长腿收拢,两手放在膝盖上,有些凄凉地沉默着。邻县那个教师的事情,他听同行说起过,他一点也不觉得那个教师为县里争了光。 
  沉默了好一阵,他感到闭校长一定要他表态的时候,他才自语似的说:“闭校长……我不帮那个学生交钱,到头来我会被扣得更多。我就是这么个想法。” 
  他想起卖那几百斤谷子,母亲至今不知道呢。但母亲迟早会知道的,几百斤谷子啊,可不是个小数目,靠母亲弓腰驼背地劳作,王安放学后帮一点忙,在贫瘠的土地上能收获多少斤谷子呢?母亲现在之所以没发现,只是因为装粮食的那个木仓在里屋的拐角处,黑得老鼠都迷路。可米吃完了,母亲进仓撮谷子出来碾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了。想到母亲为抠住这点粮食,把有限的日子全都耗在了田地里,王安就无法不感到心痛。他准备今天回去后,用领来的工资去乡邻那里买一些来把那个窟窿填上。 
  两个人都沉默了。在全县范围内,只有泽光镇才用扣教师工资的办法来强收学生的书学费。明白了这一点,闭校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王安是在批评他。 
  校长室里,气氛显得有些古怪。窗外,那些村小的校长们三三两两地走过。他们在各村都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一到镇里,都显得那么土,那么可怜——脸很黑,衣服皱巴巴的,即使外面晒着大太阳,他们也习惯性地蜷着手,缩着脖子。 
  通常情况下,每当领了工资,各村小校长——老师的工资基本上都是校长代领——会结伴去餐馆里打顿平伙,王安从没跟他们一起去过,但此刻他很不自在,也想离开。可他还有话要跟闭校长说呢。 
   
2007…6…21 10:43:53 涢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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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2006年11月29日 第 12 楼   


 “闭校长,”外面的人影都走过了操场,王安开了口,“有件事情,我想给你汇报一下。”闭校长的思绪像从很远的地方拉回来,重新打起了精神:“你说你说。” 
  “我帮交书学费的那个学生,已经辍学了。” 
  “既然书学费都交了,为啥还辍学?” 
  王安说她是五年级学生,即便把小学读完,她也还有好几百块书学费要缴,她家长拿不出这笔钱。王安说闭校长啊,那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啊! 
  这最后一句话,是喊出来的,有点呼天抢地的味道。 
  闭校长肥硕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我想跟你汇报一件事,”王安接着“喊”。“——能不能不发那么多书?分明知道村小学不了,为啥还发那么多?那一大摞书和磁带,就要浪费上百块,造孽呀!” 
  王安只顾自己“喊”得痛快,没考虑闭校长的情绪。造孽?谁在造孽?难道是他姓闭的吗? 
  闭校长站了起来,走到王安身边,冷着脸说:“王老师,你冷静一下。发那么多书不是我的主意,是上级的规定。你知道完小发了多少书?除了你清楚的那些,光是数学,就有《尖子生》、《学练考》、《举一反三》;语文呢,有《作文实验教材》、《阅读题解答奥妙》,等等等等,我都数不过来了,反正背在身上,能把一个人压死的。另外,学生还必须参加保险,具体在哪家保险公司投保,也是上级规定的。这些事,你王老师听说过吗?你的心意我理解,可说到底,你也没啥可抱怨的。胳膊扭不过大腿,何况我们都算不上胳膊,我们都只是一根稻草!” 
  王安站起身,一高一矮地走了。 
   
  五 
   
  那个假期,王安一直在家忙农活。收了玉米,接着收稻子。玉米有的被土石填了,有的被成群的叼鹰吃掉了。叼鹰像松鼠那么大,没有翅膀,但能短距离飞行。它们从这根秆子飞到那根秆子,身轻如燕,抱住玉米棒,用两只前爪把外壳翻过来,尖尖的门牙将透黄的粒子挑出,吃得很有信心,很从容,也很优雅。最奇特的是,它们将玉米粒吃得精光,还知道把外壳还原,进行伪装。这样,农人就对它们疏于防范,直到收获的时候,农人才知道上了当,才骂一声:“这些挨刀的!”今年的稻子也很恓惶,那些成熟早的谷粒,多被暴雨打掉,它们落在田里,又生出另一些秧苗,秋天已去大半,这些秧苗很快就会成为田野间的败草,成为某段干枯的记忆。不过,这些事仿佛都影响不了王安的心情,再怎么说,只要不卖,粮食是够吃的。他的腰伏得很低,沉浸于带着余温的土地的气息里。 
  当这个季节的庄稼都已归仓,新学期就开始了。 
  中心校没选他当先进。他跟闭校长谈过话之后,这件事情就再没有谁向他提起过。 
  王安有些伤心,但并不特别伤心。他想着那个女同学。他希望那个女同学回来,但女同学就像森林中的一片叶子,你只看见森林,却不知道那片叶子隐藏在哪一根枝丫上。放暑假的当天,王安就给那女同学去了封信,一个月后也不见回音,他想她是不是换地方了?于是跑到李家村去,去她夫家问情况。她公公婆婆都在,提起她就骂。两个老人把儿子的死怪罪到了儿媳身上。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那是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他们不能与那种力量抗衡,只知道儿媳在儿子身边,儿子由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盒子里的一把灰,所有的责任就应该由儿媳承担。王安在老人家里坐了很久,希望他们怒气平息后能够告诉他那个女同学的地址。因为大半年前,是由她把骨灰盒送回来的,她离开的时候,不可能不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他们。两个老人的怒气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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