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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重人格-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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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远航这个担心一闪念,又发现自己错了,上官顺敏一点喜悦的表情都没有,他凝重的脸上像震惊、像恐惧、甚至有点像景仰,就是没有一点喜色,那种复杂的表情恐怕除了他,没有人再读得懂。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上官顺敏的眼睛是发滞了,直到大兵递了一支烟才把他惊省,他惶然接在手里,对着火,抽着了,凫凫的浓烟一口全被他吸进肺里,他的眼睛不知道是被呛着了,还是悲伤了,又沁出了一颗老泪,他木然的都忘记了掩饰一下。

“你的识人眼光不错,一个红颜知己,这么多年都舍不得说你半句坏话;你认的兄弟也不错,这么多年没负过你,甚至于你手下的工人,都是众口一辞地说你好话,能做到这一步,真的不容易。”大兵道。

“呵呵,有什么用?”上官讪笑了,他看着大兵道着:“你是想激我认罪?”

“难道你无罪?”大兵反问。

“就即便有,你也得让我认罪,没证没据的事,我就说,你能信吗?”上官不屑道,刺激可能起到反作用,他的逆反心态上来了,不伪装了,那股子硬气一来,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他一张一张收起照片,递给大兵道着:“痛快点,要带人马上走,不带人你们马上走,我和警察打过交道,知道你的本事,有什么狠的横的都痛快点来。”

犟上了,狠劲上来了,这种心态出现在杀人嫌疑人的身上不是个好兆头,谢远航看大兵没有收照片,他收了起来,他看着大兵,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大兵却是淡淡地道了一句:“雄风尚在,只是已输当年啊……别急,我刚刚表达了对你的尊重,接下来,我想说说,你的报应。”

“呵呵。”上官嗤鼻笑了声,不屑了。

那怕是惺惺的两方,也会水火不容,这其中没有妥协言和的余地,大兵仰头道着:“你其实知道自己已经逃不过去了,送走了老婆,安排了后事,然后一个人坐在家里惶惶不可终日,你在一遍又一遍的检点是不是曾经还有什么疏漏,可你却无法知道我们究竟掌握了多少,所以你很焦虑,焦虑到整个人像行尸走肉一样……别说狠话,你已经狠不起来,否则不管是抵死顽抗还是照着自己脑袋给一枪,很容易就解决了。”

上官听着,面无表情,根本不予理会,像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大兵却是凑上来问:“上官,我其实和你一样,我杀过不止一个人……那种感觉你一辈子都忘不掉,你还头疼吗?”

“废话,我这个年龄,什么疼都不稀罕了。”上官愤然道,他刚刚抚下了额头,又及时地换动作了。

“那你应该还有心疼的毛病。”大兵起身了,根本没有看上官顺敏,像是若有所思一样踱步着,他道着:“玩心眼我不是你的对手,识人的眼光我也不如你,那件案子做得非常漂亮,最起码和当年警务的水平相比,你们要高出一截,手法果断、动作迅猛,而藏匿的方式又出其不意,很精彩,让我们同事两代人查了十几年。”

“你凭嘴,就给我定罪?”上官不屑道。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站在个人的角度看,很精彩,不过最精彩还不是作案,而是作案以后,不管这位大哥是不是你,分赃肯定很仗义,仗义到都服气……我想那时候给钱打发文英兰走,其实是一片好心,万一事发,连累不到她和女儿,万一有事,那怕自己一个人扛着,也不去连累任何人,是这样吗?”大兵问。

上官眼皮抬了抬,没说话,神情却有点沮丧,那怕猜对了,可感情被一个男人理解,那种感觉并不好。

“你谨慎地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隐藏着自己的脾气、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情感,又从头开始你的人生,五年的大货司机,接下来又选择作案的城市立足,想法很不错,这些年侦破的重点都在流窜作案上,全国范围内找嫌疑人,唯独没有把案发的中州当成重点……更匪夷所思的,那个当年的劫匪,他谨慎言行,严格自律,而且处处小心做事、宽以待人,若干年后,居然成了富甲一方的人……呵呵,有点像传奇故事了。”大兵道。

“对,太传奇了,几乎没有可信度。”上官道。

“谁在乎别人信不信呢?报应可没有放过他……让他遇到了一位温柔贤惠的老婆,让他有了个温暖幸福家,还有个懂事听话的儿子,这是报应啊,让他没脸回首往事,让他只能对旧情人私生女狠心……那对可怜的母女替他承受了这份报应啊……上官,你女儿已经认罪了,给他看看。”大兵道。

谢远航放着手机里保存的监控,大兵掏着悠悠地燃上了一支,上官本不待理会的,以为有诈,可当他看到文英兰狠狠甩了女儿一耳光时,却惊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动也不动了。

泪雨滂沱的号陶、撕心裂肺的哭喊、咬牙切齿的交待,那些画面让上官噤若寒蝉了,他直直地看着,两眼俱是愤怒和悲伤交织的情绪,两种激烈的情绪交织,让他大喘着气,手一直在抖。

“放下那桩罪案不提,你真他妈不是男人啊,女儿被人玩弄、被人诱奸了,被人当街打还扒了衣服,你他妈屁都不敢放一个,舍不得你的名声?舍不得你这张老脸,然后就任凭别人在你头屙尿拉屎?你可是她父亲,如果是你提枪杀人,老子得朝你竖根大拇指……可现在,我他妈只想唾你一脸,你装什么狠?弄死你他妈的就是分分钟的事。”大兵厌恶呸了一口气。

上官蓦地被刺激到了,他握着拳头,就要暴起,可不料大兵蓦地手一闪,一条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他脑门上,恶言恶声道着:“老头,你反应这么迟钝,还真不能动武了,你离华子可差远了,他改装的手枪六十米外打人都没问题……好可怜啊,落毛凤凰不如鸡,拔牙老虎不如狗啊。你是根本就没脸见华登峰他们了吧?”

蓦地收枪,大兵睥睨翻了他一眼道着:“……你已经输得干干净净的了,从你放弃文英兰和女儿开始,你就输了;从你放弃你的兄弟们的时候起,你也输了,你骨子里就特么是一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小人,不过一饭之恩,华登峰守了二十年,到死都想替你扛罪,他拿的可是当年作案的枪支。”

上官一怔,惊住了,大兵怒不可遏地吼着道:“……你懂什么叫感情吗?麻实超被杀,我们追到中州,文英兰死活要替女儿扛罪,闺女舍不得妈,现在咬着牙把事都扛起来……而你,你干了什么?你他妈在家里思谋着怎么逃走……你可是她父亲啊,你看看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难道没有你的一点责任?假如当年你给她们一个完整家庭的话,她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那怕你半路把他们认下也行啊……你个王八蛋,就把她娘俩撵到大街上自生自灭啊……你还有什么,等着深牢大狱把你关起来,你现在的老婆孩子和那苦命的娘俩是同样的命运,你还觉得不是报应?”

谢远航眼睛酸了,上官顺敏忍不住老泪纵横了,他掩面而泣,狠狠地扇着自己耳光,啪啪清脆地响着,和着他像野兽一样的哭声,他伸着手,谢远航递给他手机,他看着,不时地抹着泪看着,看着试图从记忆里抹去的女儿,已经成人了,却已经不是那个怯生生小女孩的样子。

“她们……她们……”上官恸哭着,颤抖的手拿着。

“她认罪了,不太好,精神有点错乱。”谢远航轻声道。

哭声更重了,上官拿着手机不忍再看,狠狠地磕着自己脑袋,一襟一袖,全是涕泪痕迹。

中断了,全成了这位老头的哭声……

……

……

“有用么?”纪震在迫切地问。

“他在刺激出这个人的真实情感,或许有用。”尹白鸽听着,若有所思道。

“或许?”纪震不解。

“审讯心理学有一种叫嫁接法,从嫌疑人感情脆弱地方下手,激起他的真实情感,进而影响到审讯的方向和结果,这是一种基础方式,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以情动人。”尹白鸽道。

“这不是以情动人,这不骂人吗?”纪震道。

尹白鸽看着这位武夫,给他解释:“您不觉得,这骂……也是一种带着感情的骂人?”

“哦,我只关心钉死他。”纪震欠欠身子,无所谓地道。

“快钉住了,大兵现在最犀利的子弹不在枪里,而在嘴上。”尹白鸽哑然失笑道,她听得出,那颗子弹已经射到了嫌疑人的心里了。

……

……

别说上官本人无法抑制这种激烈的情绪,那怕就谢远航也听得心潮乱起,人心得有多大的空间,才能装得下这么多激烈碰撞,可他现在看到了,上官并不大,恰恰这些他想忘记的东西,是对他触动最深的。

不是切肤之痛,就是刻骨之恨,恨得他咬得牙龄咯咯作响,握得拳头青筋暴起,只可惜已经是枭雄末路,优渥的安逸给不了他任何勇气。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来意了,谢队,给他看吧,假如以前的没不公不平,今天以后,一定让你得到公正待遇,你真以为,一点证据都没有就能找上你?”大兵道。

谢远航要回了手机,排了几张照片,手指点着茶几,干脆一古脑把证据告诉了上官顺敏,他对着这位泪涟涟一点也不像嫌疑人的老人道:“十几年前没有生物检测技术,现场发现了霰弹蜡封、弹壳棱上,都提到了人体组织残留,今天我们来,是正式通知你做生物技术检测,可以告诉你,当年的劫匪是四个人,而这份证据和华登峰、牛再山、牛松的都不吻合。”

上官愣了,失神的眼睛黯淡下去了,他枯坐着,痴痴地看着那几张照片,脑子里的记忆像被拉回了十八年前。

“快,冲上台阶。”他轻声喊着,四个人齐齐往下拉面罩,面包车在接款和护卫进厅的一刹那,车冲上去了,他和华登峰一马当先,从洞开的车门里奔出去,顺手给了车旁的护卫一枪,进厅,嘭……砰……两枪响过,霰弹在护卫的脸上炸开,血肉迸溅,那一幕永远地留在了他的记忆中。

蓦地,他全身一耸,像畏冷一样抽搐着,那是因为他又重新看到了这一幕,在谢远航的手中,正把护卫那个像烂西红柿一样的脑袋照片放在了他的面前……

……

……

“这种情绪状态下,有什么效果?”纪震半晌听不到声音,好奇问。

“这是对审讯过程倒悬的方式,就是把一切都摆出来,让嫌疑人万念俱灰,让他认为法网难逃。”尹白鸽解释道。

可这是一个兵行险招的方式,真要是看顽固分子,死抗到底,那这份证据对他的冲击力就不够了。

这也是最担心的情况,纪震紧张地抿抿嘴唇问着:“他要不认呢?”

“那我们也没办法,只能耗了。”尹白鸽欠欠身子道。

“我觉得他会认,如果还有点人味,应该会认,真要耗下去,他倒无所谓,对他这个家可是灾难。”纪震道。

“我也觉得会,还能哭出来的人,多少还是有点人味的。”尹白鸽悠悠地道,在这最后一刻,她反而一点都不担心了,其实结果没有什么两样,该毁的,都已经毁了,已经不可能再挽回了……

……

……

“上官,到窗边来。”大兵道,他倚在阳台上,叫着上官顺敏。

谢远航吼了一声,才把这位失神的吼醒,他木然地蹒跚地走到阳台上,大兵手指处告诉他:“自己看吧。”

那是一个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景像,沿小区出门的路被封了,站着两行警察,小区门口,红蓝警灯映着,不知道来了多少警车,大兵拉着椅子,让上官顺敏坐下,他盯着他看,看了几眼郑重告诉他:“你认不认罪不重要,有这份证据在,钉住你不过是时间问题,该毁的都他妈毁完了,兄弟,爱人,还有现在的老婆孩子,死的死、抓得抓、散的散,没有什么挽回的机会,你自己心里清楚,否则你不会焦虑成这个样子,我说的对吗?”

“对。”上官颓丧地道,浑身的力气像抽干了。

“我们之所以这么客气地来,是看在那对苦命母女份上,看在你曾经把民工兄弟当人的份上,现在,我们俩将离开你的房间,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自己走出去,自己上警车,我给你留下最后的尊严;第二个是,五分钟你不走出来,警察会从你的门上、窗上冲进来,把你铐走……其实我们期待再和你斗一场,可惜你老了,已经不是对手了。”大兵道。

他离开了阳台,和谢远航默默起身,两人即将出门时,大兵回头再看,上官顺敏枯坐着,再无半点生气,他出声问着:“你相信报应吗?其实你该相信的,从你杀人抢劫开始,报应就跟着你,不管你有多少理由,你都没有权力夺走一个无辜者的生命,你说的对,我们都是灰烬和尘埃,生活本就不易,还要承受失去亲人的悲剧,你想过他们的家人这十八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现在应该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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