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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第7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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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麝一边抹泪,一边扯一下身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才怯生生探出头来,看看林清儿,又畏惧地看看王贤。

“佑儿,爹爹回来了,快过来啊!”林清儿招手让小男孩过来。

小男孩却愈发使劲地往玉麝身后藏,小声道:“我不认识他,我怕……”

“你不是整天吵着要找爹爹吗?快叫爹爹啊!”玉麝看到王贤神情明显一黯,赶忙将王佑拉到自己身前,连声催促起来。

小男孩的脑袋却摇成拨浪鼓,催得急了,嘴一咧,就要哭。

“别为难他了……”王贤低声说道:“我离开南京的时候,佑儿还不会走道呢,转眼一年半,肯定不记得我了……”说完鼻头又是一酸,好在今天眼泪一直不断,倒也没什么丢人的。

王贤一家人,就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完一样。转到屋里说话时,没几句便又勾起了一家人的泪水……

劫后重逢的喜悦,混着凄凄惨惨的泪水,让人五味杂陈,悲喜难明……

直到躲在林清儿怀里的王佑,伸出奶白奶白的小手,轻轻擦拭着母亲的泪水,奶声奶气道:“娘亲乖,不哭……”

“是啊,咱们一家人好容易团聚,应该高兴才是。”王贤强颜欢笑,心中却一痛……林清儿病成这样,顾小怜生死不知,一家人的未来笼罩在叵测的命运下,都让他的心情无比沉重,但他必须振作起来,为妻儿家人撑起那片天来……

一家人刚刚止住哭,周毅通禀说魏源和储延来了。

“哦……”王贤微微吃了一惊,这个时候敢来自己府上的,可都是真爱啊。魏源还好说,是自己的老师,就是不上门也撇不清干系。储延这货胆小怕事,怎么也跟着来了?

“官人,我们在济南这段时间,多亏老师和藩台大人看顾照拂,东厂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看到王贤眼中的疑问,林清儿轻声说道。

王贤点点头,起身道:“于情于理,我得先见见他们。”

“嗯。”虽然舍不得王贤再离开视线,林清儿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王贤转到客厅,便看见身穿便服的魏源和储延立在那里。魏源看到王贤,眼圈也是红红的,但毕竟是老成持重的干吏,还不至于哭出来……

“老师……”王贤跪在魏源面前,施以大礼。

“好,好……”魏源终究还是忍不住鼻头一酸,使劲攥着王贤的胳膊,才控制住眼眶里的泪水。

“储大人……”王贤又向储延施礼,储延赶忙躲开,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

储延和魏源一左一右拉起王贤,三人在炭盆旁落座,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汉王到现在,还没消息吗?”储延试探着问道,打破了沉默。

“没有……”王贤摇摇头。

“哎……”储延和魏源忍不住叹息起来,汉王失踪到现在,已经近半月了。稍稍理性判断,也知他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哎,是我连累老师和储大人了……”王贤喟叹一声,歉意地看着两人,不管储延之前是什么立场,如今都会受到自己的牵连。而且储延和魏源又不像自己和柳升,多多少少还有自保的本钱,很有可能成为朱棣最先发泄怒火的对象。

恐怕这也是储延此刻不避嫌疑,踏足万竹园的原因。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储延苦笑道:“同舟共济,同舟共济吧……”王贤猜得没错,储延通过京里的关系打听到,御史台已经开始密集上本,弹劾山东官员玩忽职守、庸碌无能,是导致白莲教之乱的根本原因,要求皇帝予以严惩。而当初山东的三大宪,他是仅存的一个,真要治罪,自然首当其冲。

山东出了这么大乱子,储延也没想过能逃脱罪责,但他担心朱棣会趁机发作,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会不保!

“皇上命藩台大人为议和钦差,招安白莲教,这总可以让大人稍稍心安吧?”王贤对储延的心思吃不太透,故意如是问道。

“心安?呵呵……”储延看着王贤,似笑非笑道:“伯爷何必拿这种话试探下官?难道以伯爷的智慧,看不穿这只是皇上的缓兵之计?”说着语带讥讽地笑道:“不管我这边如何招安,只要到时候获罪下狱,届时皇上统统都可以不认账!”

“嗯……”王贤点了点头,储延能看得这么明白,倒省了自己好些口舌。

见两人心事重重的样子,魏源双眉一挑,冷然说道:“葫芦谷兵变,汉王乃罪魁祸首!白莲教之乱,汉王也是幕后黑手!莫非就因为他姓朱,便可以逃脱罪责不成?要我说,战死沙场还算便宜了他,我等有何罪责可言?凭什么要给他陪葬?!”

“哎,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就是因为他姓朱……”储延叹气连连道:“不到那一步,事情总有缓转的机会。至少眼下,皇上还得靠着咱们这些人稳定山东的局势!”

“储大人说的是……”魏源点点头,却把目光投向王贤道:“你真的要进京吗?”

“嗯。”王贤点点头,正色道:“我若抗命不从,咱们就会落入皇帝的算计,一步步被逼到墙角。我仔细斟酌过,鱼死网破咱们胜算太小,而且说到底,这是他朱家的天下,咱们抢不过来……”

“是啊……”魏源点头叹气道:“皇帝手里有百万雄兵,只是如今国库枯竭,动弹不得,真要是把他逼急了,抄上几十上百家豪族,总能凑齐用兵的军饷,到时候以卵击石,咱们肯定不是对手……”

“可是伯爷去京城,也不过只能拖延数月。数月之后,皇帝必然能筹措到军饷,结果还不是一样?”储延忧心忡忡道:“我就担心,伯爷会有去无回……”

“二位放心,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我既然敢去,就自然有自保的办法!”王贤朗声笑道:“别忘了,我的那些罪状,就是皇上也没法拿到明面上来说,想用别的罪名办我,也得看看能不能办得了我!”

二人见王贤胸有成竹,心说京城有太子,太孙,还有那么多和王贤交好的势力,皇帝不亮出谋反的罪名还真不一定能办得了王贤。便压下心头的担忧,又和他说了会儿山东的安排。

“有件事,还得烦请储大人帮忙。”王贤看看储延道。

“伯爷哪里话,如今我等同生共死,伯爷但有吩咐,下官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储延连忙表态道。

“是这样的。”王贤压低声音道:“那些蒙古骑兵如今已经骚扰到济南府了吧?”

“是啊。”储延点点头,苦涩道:“汉王造的孽,如今那几千蒙古骑兵就像一群饿狼,到处烧杀抢劫,我和魏大人手里那点儿军队,只能固守城池,城外的村镇就完全无能为力了……”

“是。咱们没有骑兵,对付不了这些来去如风的鞑子。”魏源也点头附和道。

“这样啊……”王贤沉吟一下道:“有没有考虑招安他们?”

“招安他们?”储延和魏源都愣了一下。

“不错。”王贤点点头道:“这帮鞑子是被汉王拐到山东来的,如今海路已断,想从陆路回辽东又是痴人说梦,如今已成孤魂野鬼,只能四处劫掠为生。我想只要能保证他们人吃马嚼,他们是可以停止骚扰百姓,为我所用也不是不可能的。”

魏源二人是听明白了,感情王贤打起了那些蒙古骑兵的主意,储延看看魏源,点头道:“可以试一试。”

“试试吧。”王贤叹口气道:“让他们继续折腾下去,山东何日才能开始恢复元气?”

魏源和储延点点头,深以为然。

王贤和魏源二人,不知不觉便谈到月上中天,两人才起身告辞。送两人出了门,王贤便匆匆返回后宅。他明日还要继续北上,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正屋中还亮着灯,灯光透过窗纸,一片橘黄色的光晕,给这寒冷的冬夜平添一抹暖色。王贤知道,妻子在屋里等着自己,心中一暖,快步走到门口,推开房门便见林清儿坐在床边,正在一边轻声哼着摇篮曲,一边拍打着熟睡的儿子。

王贤赶紧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走过去,林清儿听到动静,抬头看向王贤,目光中的暖意是王贤这一年来都未曾感受到的。

王贤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握住妻子冰凉的手,将她消瘦的肩搂在怀里,和她一起看着熟睡的儿子。三岁的王佑正是最讨人喜欢的时候,圆嘟嘟的小脸在灯光下闪着瓷器般的光,粉红的嘴唇在睡梦中嗫喏几下,嘴角便挂起一丝甜甜的笑,好像梦到了什么好事……

“这是咱们的儿子……”林清儿靠在王贤同样瘦削的肩头,仿佛终于找到了依靠,过去一年多的惊惧忧惶,一下子就无影无踪了一般。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老道

“这是咱们的儿子……”王贤搂着妻子,看着王佑,口中低沉道:“我这个爹太不称职了,他都不认识我了……”

“不用担心,亲的总是亲,等这些事都过去了,你多陪他几天就好了。”林清儿靠在丈夫的肩头,忍不住喃喃说道:“能过去吗?”

“能。”王贤低头看着妻子消瘦的脸,岁月并没有在林清儿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依旧是那样的唇红齿白、美目倩兮,只是气色差了好多,脸上仿佛蒙了一层淡淡的灰色,不时还轻轻咳嗽几声,就像又回到十年前初见她时的病弱样子……

“清儿,你的病又反复了?”王贤心如刀绞,手指捧住林清儿的面颊。

“多少年没犯了,不打紧,可能是济南冬天太干燥吧,等开春就好了。”林清儿忍着咳嗽,安慰丈夫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哎,都是我的错……”王贤颓然低头,他怎能不知,是自己生死未卜,整个家族命运叵测,让林清儿忍不住又回忆起十年前那场噩梦,连带着久不发作的病根都重新出来折磨人了。

“小怜妹妹还没有音讯吗?”虽然知道这时候不该问这个问题,林清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有……”提到顾小怜,王贤的身子明显僵住了,摇摇头,声音低沉道:“我发动了所有的人,一直在找,但一直也找不到……”

“她一定不会有事的。”林清儿伏在王贤怀里,想要给他最大的安慰道:“我有预感,我们一家一定会团聚的……”

“嗯……”王贤重重点头,夫妻就这样紧紧相拥,和衣而卧躺在床上,一边看着熟睡的儿子,一边轻声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

听到外头的鸡叫,王贤恨恨地哼了一声:“催什么催,回头炖了鸡汤给娘子补补身子。”

林清儿身子本就不爽利,又熬了个通宵,此刻精力严重不济,却仍不舍得合眼,唯恐少看王贤一眼。闻言掩口轻笑道:“母亲嫌鸡不打鸣,要杀之后快,官人又嫌鸡打鸣,也要杀之,你让它如何是好?”

王贤咧嘴笑笑,又侧侧身子,想和林清儿抓紧最后的时间温存一会儿,却听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道:“娘,我要尿尿……”

林清儿听到声音,想要起身,却手脚无力,起了起没起来。王贤忙把她按住,道:“我来吧。”便赶紧赤脚下地,寻来尿壶,看着睡眼惺忪的小人,一时手足无措。

林清儿掩口轻笑,示意他脱下儿子的裤子,王贤赶紧搁下尿壶,把王佑的裤子往下一扒,便见白生生的两截中间,小鸡鸡已经迫不及待地发射了。王贤没躲开,被王佑尿了一脸,一时间狼狈不堪。林清儿忍俊不禁,忙唤玉麝进来给这一大一小收拾。王佑倒是一歪头,又甜甜地睡了……

换好了衣裳,王贤尴尬地朝林清儿和玉麝龇龇牙道:“业务不熟,下次就好了。”

玉麝似幽似怨地白了王贤一眼,小声道:“下会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王贤和林清儿都被玉麝一句话说得有些黯然,玉麝赶忙赔不是道:“是奴婢这嘴欠撕了……”

“你说得没错,我以前太蠢了,为别人的江山像狗一样东奔西跑,却还免不了兔死狗烹的下场……”王贤却摇摇头,按住要抽泣的玉麝的肩膀,定定看着妻子道:“等着我,等我了了京中之事,便会远离朝堂,找个世外桃源,咱们一家人远走高飞,管他天崩地裂,咱们只过咱们的小日子!”

“嗯……”林清儿含着泪重重点头,她虽然知道以王贤如今身上的担子,要想远走高飞是何其困难。但能听到他有这份心,林清儿就心满意足了,她真担心王贤会走火入魔,踏上那条造反的不归路!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王贤在万竹园中一直待到次日过午,逗得王佑终于叫了一声‘爹爹’,才依依不舍地上路。这次灵霄没有嚷着非要跟着他,经过这么多磨难,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公主,知道自己应该替王贤保护好林清儿和王佑……

北京,呼啸的寒风掠过一片冰封的南海子,吹得禁苑湖畔的太监宫女缩手缩脚缩没了脖子,哪怕看到大太监黄偐过来,太监宫女们也不过是瑟缩着躬躬身子,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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