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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天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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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嗯。”靳如铁半响应了一声。 



        聂熙松口气,便笑了笑:“靳兄,其实之前我说要和你结拜,那是故意的……” 



        靳如铁的口气倒是很平静:“我知道。” 



        聂熙低声说:“可你一定不知道,我现在,真的觉得……”不必故意粉饰的时候,他很少这么直截了当说出心事,略为尴尬,忽然一笑:“今夜醒来,我发觉你又把衣服为我盖回来了……那时候……好想你就是我哥哥。” 




        靳如铁的声音有些发抖,缓缓道:“这样……咳……你就叫我哥哥罢……”他似乎也被聂熙的话打动了某种情绪,胸膛沉重而激烈地起伏着,每个字都说得格外吃力。 




        聂熙摇摇头:“不……我哥哥不是这样的,早晚我和他要死一个……所以我叫你靳兄。” 



        靳如铁没有回答,头沉重地靠在聂熙的肩头。聂熙只能听到他缓慢艰难的呼吸声,忽然就觉得一阵迷茫,某种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 



        如果真有靳如铁这样的哥哥,这一生,或者会很幸福罢? 



        他心绪稍乱,忽然发觉不对,身子有些后仰,那马儿一路走的,似乎都是上坡路?这样下去,倒是甚么时候才能下山给靳如铁治病?一思及此,顿时有些着急了。轻轻摇一下怀中的靳如铁,才发现他早就晕了过去,身子烫热得厉害。 




        聂熙正自忧急之时,隐约听到远处隐约笑语,似乎远远过来了一群人。聂熙大喜,连忙大声叫道:“来人啊,帮忙啊……” 



        远处一人惊道:“好象有人在求救?”这声音甚是爽朗,聂熙依稀觉得耳熟,只是急切间想不起是谁。就听马铃之声清脆了一路,蹄声杂沓,迅雷般奔来。他长于兵马事,一下子听出来的骑士共有五人,最后一个马步甚轻,看来共有四男一女。 




        那群人来得好快,转眼就到了聂熙面前,齐刷刷下马。为首一人吃了一惊,忽然笑道:“原来是吴王,你把我脑袋都差点敲破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哼哼那个哈哈。” 




        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叱道:“原来就是你打破了我大师兄的头!”就听风声紧急,那女子一马鞭抽了过来。 



        聂熙怕她伤到靳如铁,听准风声,急速弹指。他虽只恢复一成内力,远胜寻常武林高手,那女子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虎口一热,拿捏不定,马鞭直飞云霄。那女子大惊,一扁嘴哭了起来:“大师兄,他欺负我!” 




        那大师兄连忙劝慰,哼哼道:“吴王,你欺负我就算了,一定不要欺负我师妹,我师妹只能让我欺负,别人不得随便欺负……啊哟……”一声惨叫,原来他被那女子锤了一记出气。 




        这下聂熙也听出来这人是谁了——前些日子那个来自杨柳原的报信书生,柳萧。 



        这人一路疾驰,下马时落脚轻捷彪猛,分明武功极高,哪里是什么呆子书生。聂熙便淡淡一笑:“原来柳先生也是高手,倒是瞒过我了。” 



        柳萧摸摸鼻子,嘿嘿一笑:“难道吴王不知道,大凡绝顶高手,都要大隐隐于市么?哪里是轻易暴露原形的。” 



        聂熙点点头,一拱手道:“原来如此,受教了。当日聂熙无礼之处,之后再行赔罪,只是我同伴在发高烧,还请柳大侠不计前嫌,出手相助!” 



        柳萧双目一转,看到聂熙怀中的靳如铁,见他虽然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着实容色绝伦,便是这样昏迷不醒的样子,也瞧着大感惊心动魄。他惊得一瞪眼,过一会回过神来,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好一个绝色人物……吴王,莫非你把他打昏了要抢亲?贪恋男色绝非好事……看你仪表堂堂,想不到也是我辈……呃……好色之徒。” 




        聂熙一愣,皱眉道:“胡说八道。”可现在靳如铁病得不省人事,不由得他不低头,沉声道:“柳大侠,救人要紧——” 



        柳萧本来对着靳如铁有点发呆,只觉这人委实好看得很,竟有耀眼生辉之感,聂熙说甚么他竟然没有听见。靳如铁睫毛甚长,眼梢微微上挑,应该是一双丹凤眼的样子,似乎藏着很多心事不能言传。柳萧看了,忍不住想:这人要是睁开眼睛,该不知如何动人呢? 




        正在发呆,聂熙又问一声:“柳大侠?”那女子见柳萧色迷迷地出神,甚是吃味,一时火大,索性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下:“大师兄!” 



        柳萧“啊”地一声跳了起来,回过神,连忙一叠声地说:“对啊对啊,赶紧下山抓药!” 



        靳如铁一直靠在聂熙怀中,刚才倒不觉得,聂熙一动作,柳萧忽然看到靳如铁胸前衣衫上带着大片的殷红,斑斑驳驳十分刺眼,不禁一愣:“吴王,你的同伴不止发高烧啊,他前襟好多血,颜色紫黑,倒像是内伤吐血的样子。也罢,我先弄颗大罗丹给他吊住性命再说。” 




        聂熙吃了一惊,喃喃道:“是吗?”心里急速转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却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柳萧还在不住抱怨:“脉象实在不好,这内伤凶险得紧,只怕五脏六腑都十分不妥,有命活到现在都算他厉害了,怎么还到处乱跑。你看不见,难道你同伴自己也没和你说么?” 




        聂熙闻言,心下又是一凛。难道是那个人吗?怎么可能…… 



        他一摇头,摔去那个诡异的念头,接过柳萧的丹药,小心翼翼喂入靳如铁口中。靳如铁一直昏迷,毫无反应。聂熙叹口气,越发将他紧紧护在怀中。 



        不会的不会的,这是靳如铁,一个穷困侍卫而已……沉默寡言,心思温柔细腻的靳如铁,很木呐又很有趣的靳如铁,他的靳兄。 



        不要胡思乱想…… 



         



        聂熙带着靳如铁,跟随柳萧到山下一个庄院住下。聂熙虽看不到庄院模样,一路走进去甚远,地势平坦,料得这庄院定然气势恢弘。风一过,他闻到淡淡的水气,似乎附近靠近江河,心下暗想:背山临水,进可攻退可守,这是虎踞龙盘之气,看来这庄主胸襟不小。 




        家丁都叫柳萧“柳大爷”,似乎他也不是庄主,但一进去就大刺刺指挥如意,俨然比主人还威风。聂熙见他张罗着又是配药又是烧水,心里虽很多疑惑,一时不便开口。那庄主却一直不曾现身。 




        柳萧折腾半天,吩咐家丁把烧好的一大桶水抬到房中。聂熙奇道:“这是为何?” 



        柳萧对他翻了个白眼,猛然想起聂熙看不见的,便说:“还能干啥?给他擦洗一下啊,这样可以降温,免得烧坏了。”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看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靳如铁。 




        由于高烧的缘故,聂熙把他的衣襟松开了一些透气,便漏出一截月白色的肌肤。他双颊潮红,嘴唇有些发白,倨傲地紧闭着,有几绺散乱的乌发粘在汗涔涔的额头。 




        这人的样子实在动人心魄,柳萧自以为不好男色,也忍不住多看了一会,暗自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吞了一下口水。不料还是发出咕噜一声,柳萧吓一跳,赶紧咳嗽掩饰,好在聂熙神色平静,似乎并未觉察刚才他的失态。 




        见聂熙呆呆地站着,柳萧摇了摇头:“算了,你一定没照顾过病人,还是我来吧。”这话一说,自己都有些冒汗。不知道这人要是醒来对自己笑一笑,他柳萧是不是禁受得起呢? 




        聂熙吓了一跳,连忙说:“不用,你们都出去,我来帮他就好。”虽然几乎不可能,心下还是有些担心真是那人……以那人孤高阴鸷的性情,怎么可能让柳萧为他擦身? 




        柳萧一脸遗憾地被聂熙赶了出去。聂熙怕他好色偷看,赶紧关上门,迟疑一下,对靳如铁轻声道:“靳兄?”靳如铁自然不会回答。聂熙想起刚才柳萧那些话,不禁踌躇了一会。 




        靳如铁生得很俊美吗?带着很重的内伤? 



        他心里拼命想说服自己。伤筋动骨一百天,聂暻骨折后好不了那么快的,看来不是他……习武之人,受伤也是寻常事情,哪有那么凑巧就是聂暻来了。何况聂暻贵为天子,怎么可能为了追踪他到处乱跑? 




        二弟……总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 



        聂熙心里不妙的感觉越来越重了,只是不敢证实。他沉吟良久,颤抖的手轻轻抚向靳如铁的胸膛。 



        不料先碰到他胸前一处细小突起,聂熙的手犹如触电一般烫了一下,知道那是甚么地方,想着柳萧对着靳如铁那些色迷迷的反应,自己心里顿时也有了异样之感,一下子就涨红了脸,指尖迟疑不前。 




        他定定神,暗骂自己一句:“千军万马都不怕,还怕了这个?”一横心继续摸索。 



        触手处甚是光洁,聂熙小心翼翼把手指滑落到胸肋处,顿时一震。 



        ——那里有一处明显的断骨增生痕迹,分明是用什么神妙药物强行快速接合的,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骨骼愈合得有些扭曲,留下一个疤痕。显然,受伤的人为了尽快愈合,经历了很大的苦楚。这么重、这么明显的伤势……怪不得,靳如铁说什么也不肯让聂熙解开他的衣襟。 




        聂熙闭了闭眼睛,几乎站立不定,身子格格地不住颤抖。好象有人用冰水淋过他的心,也好象有人把他的心放到火上烧。 



        二弟……总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 



        那个人,竟然还是不顾一切追踪而来。 



        我视靳兄如兄,靳兄可愿意认下我这个兄弟? 



        从没人这样待我……靳兄……你怎么对我,我便怎么对你。 



        让我摸你的脸,我可以猜到你的样子。 



        好想你就是我哥哥。 



        你一定觉得我很可怕,怎么就想着杀自己哥哥……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命中注定吧。 



        …… 



        聂熙终于想起来,那人陷入彻底的高烧晕迷之前,自己说了什么。他微微摇晃了一下,心里泛过悲伤。 



        追月亭相遇那天,靳如铁应该伤势远远没有痊愈罢?后来这一路奔波,更是没怎么休养。怪不得他一直咳嗽……大抵全靠毅力才能一路支撑下来。似乎要和他纠缠执著一辈子,决计不得解脱,谁都不许出来。到底有多痛苦,到底有多执著?聂熙竟然不能知道。 




        从没人这样待他,那句话说错了。这辈子,只得一人这样待他。 



        不是林原,更不是别人,只有那个人。 



        那个……从小亲密地一起长大,然后争锋天下,然后情场角逐,然后剥夺他一切,杀死他们的父亲的人。 



        引着他走过重重山河,寒夜会悄悄给他披衣,情愿以天子之尊为他烤兔子的人。 



        他决意要杀死的人。 



        而现在,就这么带着严重的内伤,平静得近乎死去,就在他的身边。 



        聂熙痉挛着把头靠在木桶上,觉得脸上潮湿,大概是被木桶里的水气熏到了眼睛。 



         



        清晨的风吹过脸颊,拂动额头的发,就像一只温柔多情的手在轻轻拂过他的脸,靳如铁缓缓醒来。 



        他听到树上的黄鹂清脆地啼叫着,声音婉转,就像有很多心事在慢慢地说。可真不明白,这小鸟有什么流不出的哀伤,要一直地吟唱呢? 



        靳如铁眨了眨眼睛,看到一人趴在床边正自熟睡,却是聂熙。大概照顾了他一晚上,便忍不住靠着床睡着了。再一看身上衣服,居然是崭新的,顿时心下一沉。原来聂熙见他高热中汗透重衣,已经代他换过一身。 




        既然换了衣服……不可能没发现……聂熙当时到底想了些什么? 



        靳如铁凝视着熟睡的聂熙,心思翻涌不已。 



        聂熙垂着眼帘,睡得十分平静,看不大出心事。靳如铁便也没有叫醒他,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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