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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树上的女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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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茶,迪之看见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便嚷着要跟卫安生一个。

      「好呀,只要你喜欢。」卫安说。

      「你说我跟卫安生一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她问我。

      「卫生巾。」我说。我巴不得捏死他俩。

      跟他们分手后,我到杨韵乐那里学小提琴。我没有想过要虐待他,我用心拉,想为我消逝的爱情尽
  最后的努力。但,我做不到,我根本不是那种材料。

      杨韵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宣布投降。我教学二十年,从未遇过象你这种无可救药的学生,你
  不正常。」

      他说我不正常?迪之说我太正常。

      我突然感到莫名的愤怒,我无法再勉强自己,也无力为爱情做些什么。我抱着小提琴,跑回港大,
  冲入林方文的房间,他刚好躺在床上,我把小提琴使劲地扔向墙上:

      「还给你!」

      林方文很愕然。我意犹未尽,拿起小提琴,在他面前拉了很多下。

      「是不是很难听?」

      我拉奏杨韵乐教我的《友谊万岁》,是最浅的一首曲,有三分之二的地方,我是走音的。

      「《友谊万岁》?」他问我。

      「真本事,就凭三分之一,你便听出这首歌。」我凄然苦笑,「为什么送一把小提琴给我?我学不
  成。」

      「这只是一份礼物。」他说。

      「是的。是我自作多情。」我把小提琴掷在地上,冲出他的房间。

      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说爱我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我对他的要求太多。他并不是责怪我在颁奖礼出
  现,而是再一次明白,我不会给他自由。





      把小提琴还给林方文的第二天,我接到韦丽丽的死讯。她在师范学院的运动会上,给一个掷铁饼女
  运动员掷出的一个强而有力的铁饼,击中后脑,当场脑溢血,送到医院,经过一小时的抢救,终告不治
  。

      除了叶青荷和刘欣平在外地不能回来以外,排球队的队员都来了。宋小绵实习的那间医院,正是丽
  丽被送进去的一间。她死了,也是小绵裹尸的。小绵说,丽丽后脑整块凹下去。

      丽丽的母亲坐在灵堂上,神情木然,反而那个掷出铁饼误杀丽丽的女洪金宝哭得死去活来。

      我没有想过在我们那种年纪已有人死。在我们追逐美好青春的时候,已经有人退出。她可以生病,
  可以发生交通意外,为什么竟会是一个铁饼那么荒谬?听说她被击中之前,刚刚在颁奖台上拿了女子四
  百米个人冠军,离开颁奖台不久便遇害,死得那么突然,她死时的表情一定还是很高兴。

      丽丽的遗体下葬在华人永远坟场,丽丽母亲选了丽丽一直保留着的保中女排的球衣和一个排球陪葬
  ,我们在排球上签名。我看着躺着丽丽尸体的棺木埋在黄土里,第一次觉得与死亡如此接近。丽丽唯一
  的亲人是她的母亲,我没有见过她父亲,我想起她家里连一点属于男人的东西也没有,也许她从未见过
  生父,却已经回到尘土里。

      我和迪之、光蕙在一起,我们都很害怕。一个曾经和我们很接近的人突然死了,那种感觉很可怕。

      「我不敢回家。」迪之说。

      「我想起那个染血的铁饼便会发噩梦。」光蕙说。

      「生命很脆弱的。」我说,「人那么聪明,却敌不过一块铁。」

      「所以要爱便尽情去爱。」迪之说。

      「是的,即使错了又何妨?」光蕙说。

      丽丽的死,在我们心里造成了一个很大的震撼,整个晚上,我们便只说过几句话。生命无常,迪之
  赶去见卫安,光蕙要找孙维栋陪她,我突然很想见林方文,很想很想留在最喜欢的人身旁,寻求一点安
  慰。有一天,死亡会将我们分开。

      我穿过宿舍长廊,轻轻敲他的房门。

      林方文来开门,我望着他,不知怎样开口,他望着我,目光温柔,我扑倒在他的怀中,紧紧地拥着
  他。有一天,死亡会将我们分开。

      「韦丽丽死了。」我呜咽,「她在运动会上给一个铁饼打中后脑。」

      「我从报纸上知道。」他说。

      「我很害怕。」

      他把我抱得紧紧,给我温暖,我突然觉得,他又回到我身边了。

      「我很挂念你!」我对他说。

      「我也是。」他说。

      我喜出望外,在他怀里痛哭。

      「别哭。」他把我抱得更紧。

      「你不是已经不爱我了吗?」我问他。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你也从来没有说过爱我。」我说。

      他吻我,我抱着他的头,不肯让他的舌头离开我的口腔。他把我拉到床上,我一直闭着眼,不敢睁
  开眼睛看他。他脱去我的衣服,我后悔没有穿上新的胸罩,而且胸罩的款式和内裤并不配衬。如果预知
  那个场面,我会穿得好一点。

      那一刻正是晚上十一时五十五分,电台刚好播放林方文在一九八六年除夕送给我的《明天》:

      「因为你,我甘愿冒这一次险,即使没有明天……」

      第一次经历很蹩脚,并没有成功。迪之说她跟邓初发试了很多次才成功。我和林方文看来都是失败
  者,我们终于忍不住在床上大笑起来。

      我想起那个小提琴,那天,我把它掷在地上。

      「小提琴呢?」

      「烂了。」他说。

      「能修补吗?」

      「形状都变了,无法修补。」

      「烂了也还给我。」

      「不能拉的小提琴有什么用?」

      「纪念。纪念一次分手。」我说。

      「我已经把它丢了。」

      我很懊悔,我喜欢那一把小提琴。

      我把我和林方文复合的事告诉迪之。

      「唉!」她叹气,「你有被同一个人抛弃多一次的危险。」

      「才不是呢!我是特意跟他重修旧好,然后再由我向他提出分手。」

      「真的?」

      「我真的有这样想过。我想,我无论如何要跟他和好,然后主动提出分手。首先提出分手的那一个
  人,一定会比较好受。」我说。

      「当然啦!我向邓初发提出分手的时候,心里只是难过了一阵子。被人抛弃的话,即使不太爱他,
  还是会很伤心的。所以,我以后要做首先宣布退出的那一个。」迪之说。

      吃过午饭后,我跟迪之去逛公司。我想起昨天所穿的胸罩令我有点尴尬,决定要买一批新的。

      「我想买胸罩。」我说。

      迪之不怀好意地望着我。

      「干吗这样望着我?」

      「你是不是跟林方文上了床?」

      「还没有成功。」我说。

      「猜中了!」她淫笑:「女人不会无端端买胸罩的,一定是想穿给男朋友看。」

      「没有男朋友也要用胸罩呀。」

      「没有男朋友的话,只穿给自己看,不会那么讲究的。」她随手拿起一个透视胸罩给我:「这个很
  性感,一定迷死人。」

      「太暴露。」

      「不暴露有什么意思?」她又拿起一个白色喱士胸罩,「这个吧!纯情中带点性感。」

      「这个扣子在前面。」我说。

      「扣子在前面最好。」她又淫笑:「他要在前面解开扣子,肯定令他心跳加速,卫安最喜欢。」

      「既然卫安喜欢,你买吧!」我跟迪之说,「我喜欢款式简单的。」

      「女人的内衣本来就是穿给男人看的。」迪之说。

      我们在试身室一起试胸罩。

      「你打算继续做第三者吗?」我问她。

      「当然不是,他会跟她分手的,他要我给他时间,你以为我喜欢做第三者吗?每次和我上床之后,
  他都要回到那个女人身边,我觉得很痛苦,我曾经想死。」

      「你别做傻事。」

      「我想想罢了,我可没有这种勇气。我现在想到更积极的方法。」

      「什么方法?」

      「我要他每天和我上床,把他弄得筋疲力尽,他回到那个女人身边,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

      我们背对背,笑得蹲在地上。

      我穿了一个白色X 型的胸罩站起来。

      「这个好看吗?」我问她。

      她用手指在我乳房上按了几下,说:「很有弹力,不错,不错。」

      「我是说我的胸罩,不是胸部。」我也用手指在她的乳房上大力按了几下,「不错,不错,弹性很
  好。」

      我仔细端详镜子里的迪之,她的乳房丰满,尺码是34C ,腰肢纤细,臀部浑圆,双腿修长,果然迷
  人,我也看得有点心动。

      「你的身材很迷人。」我说。

      她突然有些伤感:「这是男人喜欢我的原因吗?」

      我怜惜地望着她:「不,你是一个好女孩。」

      「是吗?连我自己都怀疑,我已经跟四个男人上过床。」

      「所有为爱而做的事,都不是坏事。」我说。
第四章 空中的思念
      学校开始放暑假,我在杂志社已不需做校对,他们让我做人物专访,李盈建议我访问林放。

      「他是很多女性心目中的才子。」她说。

      杂志社的人并不知道林方文是我的男朋友。

      访问在林方文的家里进行,只有我和他。

      「你要把我当做访问你的人,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跟他说。

      他把腿搁在我的腿上,我推开他:「请你不要性骚扰女记者。」

      「你最喜欢的歌词是那一首?」我问他。

      「《明天》。」

      「有几多首歌,我一生能为你唱,

      从相遇的那一天,那些少年的岁月……」我念给他听。

      他点头。

      「这首歌是写给谁的?」我认为是写给大嘴巴费安娜的。

      他望着我良久,答:「一个女人。」

      「谁?」

      「已经不重要。」

      「你有为其他女人写歌吗?」

      「我答应一个女人,每年除夕送一首歌给她。」

      「会做得到吗?」

      「尽力而为。」

      「到目前为止,你有没有最爱的女人?」

      「这个问题一定要答吗?」

      「是的,很多人都关心你的爱情,因为你的情歌很动听。」

      「最爱的女人?」他感到惆怅。

      我咬着牙,望着他,期待答案。

      「我会在某一分钟内很爱一个女人,但这种感觉未必会持续。」

      我的心突然下沉,我不知道应该为他向我说真话而高兴,还是为那句真话而伤心。

      我完成了访问,杂志社的人说,我的访问写得很好,很有感情,当然了,我用两年的感情来写一篇
  文章,并且因此知道,他未必会持续地爱一个女人。往后,我又访问了一些人,包括一支颓废的地下乐
  队,一个颓废的画家,于是,人也变得颓废了。林方文不在家的日子,我象一个小妇人那样,替他收拾
  东西,洗烫衣服,在阳台上直至灯火阑珊,也等不到他回来,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

      光蕙跟孙维栋仍然纠缠不清,我最近见过孙维栋一次,他瘦了很多,整个人很憔悴,他在自虐。

      迪之把一头长发剪短,她说要忘记过去。卫安常常打电话给她,终于有一次,她依约赴会,然后在
  他脸上打了一拳,事后她很后悔,她说如果那天戴上戒指的话,会把他打得更痛。

      迪之提议我们三姊妹一起去东京旅行,忘记那些男人,光蕙很赞成,她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我
  本来想跟林方文说,我要去东京,希望他说:「留下陪我,迟些我和你一起去。」可是,那天晚上,我
  如常一个人在他家里呆等,他凌晨才回来,我忍不住向他发脾气。

      「你近来很少陪我。」

      「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他说。

      「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不知道你这一分钟最挂念谁?」

      「你这么介意,就不该要我说真话。」他爱理不理。

      「你已经不爱我,对不对?」

      「你总是喜欢令人窒息。」

      「好!那我离开这里。」我开门要走,他并没有留住我。

      我告诉迪之,我要去东京,并且要尽快去。两日后,我们随旅行团出发,我希望林方文不要找到我
  ,找不到我,他才会牵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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