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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要回窝-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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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夜知道她在等什么,一个半仙贸然前来以卵击石,任谁见了皆知愚昧,可他不是愚昧之人。一个让她现身的理由,沉夜可以给她:“你若不现身,岂能知晓吾之身份。”
  他已将“神女”二字去除,同为神族,且他贵为天界神君,自是不必对她尊称。
  “我早该猜到。”神女依是蒙着面纱,而她一双凌厉双眼,在映出沉夜身影的同时,亦是看见围绕在他周身的重重仙泽。果然,他出自天界。
  “可惜你早没猜到。在下已退让不少,可你偏要得寸进尺,倘若在下走漏风声,只怕你这位神女只能永生永世留在凡界。”现时仅有两人相对,隔绝外界的那些事,想必此人已做得极好,沉夜自然无须对她客气。
  神女见他目露锐色,不由心惊几分。他以元神寄居凡身,仙力本就削弱不少,然而就在这种劣势之下,他依然能掩住那女人的元神之息,此人之修为定然骇人。可是,他却一再选择退让,着实不像天族所为:“不知阁下是天界哪位仙人?”
  沉夜不想她问得如此果断,眼角微微掀起:“自是认出在下乃天界之人,那么真身是为何人,还有何重要?在下好言相劝,只盼你早日收手,莫要与天界为敌。”
  这句话,她听过无数次,可没有一次听入耳中。然这一次,她好好听着了,只因这位仙人要护的人是那个女人。可是,她听得认真,心里也无生出半点畏惧。
  她挑衅道:“仙人是当真要阻我?可知此事与天界毫无关联!”
  沉夜若有所思,点头道:“毫无关联?若天界有权降罪,还算是毫无关联么?”话音一落,周遭蓝焰急剧震颤,耀出十倍光芒,顿时黑夜化白昼。
  她缓缓握紧双拳,发出筋骨拧扭的声响:“莫要忘了,你不过是寄居于凡人体内,若要动手,恐怕仙人也及不上我这个区区神女。”
  沉夜自知一战难免,且她所言属实,但他全无拒绝的想法。不完全是为了天界的脸面,而是依照他的盘算,这场架应是打不了多久。
  凭空化出一柄玄光长剑,沉夜一言不发,直刺一剑。四散的剑光与他深瞳跃动着同样的冰冷,剑影未动,涨满银光的剑锋,已至对方心前一寸。
  九天之上,沉夜的过往鲜有人知,包括他的剑术。所有人对他的印象,多是一个懂得酿酒的小仙官,若非他凭一己之力斩了东海水妖,只怕连酿酒的技能也没几人知晓。只有当初引荐他的东王公,知晓沉夜的所有过去,包括他可怕的剑术。
  沉夜的剑术与其人格相悖。在旁人眼中,他可以温柔风雅,亦可玩世不恭,不会有人想象到他剑术的狠绝,冷如昆仑山巅的千年冰霜。
  那位神女暗暗吃了一惊,闪身避开,已被他削去一丛乌发。再想拈诀,下一剑已在她手背划出血痕。他的剑快而精准,每一剑收力都恰到好处。剑势凌厉如厮,却硬生生自我削弱,她闪避之间,暗中猜度他的心思。
  沉夜面色不动如松,剑招步步紧逼,他只为逼出她一个动作。的确,他不能要她的命,一个名叫林大的凡人岂能夺去一个神女的命?林大早已不存在,他必须对天界瞒下此刻的身份。所以,他选择另一条路。
  “呵呵,你不会杀我。”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能杀而不杀,只因不能杀。
  结果是,她赢了。沉夜半剑的停顿,令她寻得空隙,释出蓄力已久的幽冥锁。
  纵横交错的乌黑锁链,如荒泽深处的饥饿毒蛇,纷纷朝沉夜飞扑而去。
  奇怪的是,沉夜没有躲避,且任凭毒蛇缠缚周身。他的理由与那神女所言,同出一撤。皆是不可杀,故而无惧。
  她惊得停住手势,生怕伤了这位天界仙人。再抬眼,她眼底已遍布惊惶。
  十道金光由沉夜体内散出,流转交融。而那副凡身,如同一具尸体瘫在幽冥锁阵。
  沉夜等的正是这个!现在的他,不能凭借一己之力逼出元神,否则元神可能再无法归体。然而借他人之力,便是不同。他就是要让这个神女看清他的真身。
  “吾乃天界司命神君。”脱离凡身的元神,如风轻逸,连同他的声音。
  “沉……夜……”她眼中的惊惧忽而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晶莹。她凝视那漂浮半空的灵体,凝视那张心心念念了千万遍的脸,喃喃念着他的名字。
  三百年不见,他依是净度无央殿的沉夜,那个披衣独坐木兰树下的风华男子。
  她手足无措地收起幽冥锁,颤着双手扶住他的凡身,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想到之前在烈火中灌注仙力,险些害死他,此刻一想,便悔恨不已。
  沉夜只当她为神威所慑:“你,好自为之。”
  未等她看得清楚,浮空的灵体又化作十道金光,重归凡身。
  待她回过神,沉夜早已不见。余下的,只有蓝焰映照之下的一滩血水。
  *
  昭阳阁外,白光忽现。
  沉夜紧捂心口,贴在墙边,殷红而温热的液体溢出唇角,顺着下颚滚落。
  虽说借由他人之力,使得元神出窍复还,看似全无凶险,但此行对元神与凡身无疑是巨大冲击,受损程度不可估量。然仅是受损,这对沉夜而言,已是万幸。至少那位神女必会收敛,如此也算值得。
  周身血脉如是刀割,沉夜强忍痛楚,再度潜入子颜房中,只为取走紫晶。此刻的她,已不再需要,而他,直到她元神归位,仍须留守左右。然,以后呢?经此一役,他几乎不可能撑到那个时候。但若撑不到那时,那件事,又该由谁来做?
  方才触及锦囊,紫晶的仙力致使他内息一震。感觉咽喉一阵腥甜,狂涌着再也抑制不住,忙收起紫晶,移身而去。
  *
  夜尽天明,子颜一觉苏醒,浑身舒畅。虽说昨晚梦境不稳,但终归不是噩梦。
  她手臂一撑,指尖即触碰到一块略微有些硬度的物什,这种触感,她并不陌生。是血。
  霍然弹起身,低头看去,是由上而下滴落的鲜血,她略微放心了些。可是,当她再看去,那抹血色竟是慢慢褪去殷红……是沉夜的血!
  昨晚……他做了什么?等了他一夜,他去做了什么!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朦朦胧胧,子颜仅是想着,鼻尖就莫名泛起酸意。她抚上渐渐温润的眼角,自顾问着:“我这是怎么了?”
  见门外有人影走过,子颜顾不得披衣,直接推门出去:“昨晚国师来过吗?”
  青萝捧着铜盆,愣了愣,终是摇头:“回公主,国师尚在雅风苑休养,并未……”话音停了半晌,金属落地的声音尤为响亮。青萝望着她,惊道:“公主,你醒了!”
  子颜察觉话中蹊跷,皱眉问她:“我……睡了很久?”
  “公主,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怎么也喊不醒。公主……你,还好吗?”青萝问得很轻,但见她双眼颇有神采,应是无恙。
  “睡了一天……”不安的感觉压得子颜心尖发颤,“国师他,真的没来过?”
  青萝肯定道:“没有。”
  子颜毫无意识地摇头,音色枯槁:“不对,他来过……他一定来过!”
  她的手无故发抖,恍惚间,低头瞧见自己一身里衣,顿觉有些冷,赶紧回屋抽了架上的衣裳,略过青萝的惊呼,边跑边穿着,飞奔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站短要我自己监控恶意那啥……话说怎么监控……有这本事就不码字了好嘛~

☆、第三十二章 将死之人

  子颜打心眼里觉得林沉夜是个不知所谓的家伙,尤其对待危及性命的大事,他简直是用生命在不知所谓。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拼命,硬要把身体折腾得不成样子才甘心,分明不用做到那个地步,偏偏要越过那个地步,好像他从来不在乎这副皮囊。
  难不成他真打算升仙?所以他看这肉体凡身当是垃圾?子颜想到这里,心尖抖了抖。
  胸口的结带才打了半只蝴蝶,子颜耷拉着外袍就跑到雅风苑。她全然顾不上形象,反正以这位公主的尊容,形象再圣母也无用武之地。
  子颜刚踏进院子,两个宫娥便抬臂拦她。她指着自己:“我是公主。看清楚,我是公主。”
  这俩宫娥似与她人不同,眼眉间全无卑微之色,音色沉沉:“回公主,是静妃的意思。”
  “是静妃,还是那破神女!”子颜难得摆出公主的架势,喝得两人有了些宫娥的韵味。
  她向来看不惯仗势欺人的做派,秉承“己若不欲,勿施于人”的金玉良言四万余载,今日却破戒了。她仔细想了想,这也怨不得她,谁让这两人胡诌来着?她们也不想想,眼下静妃宠冠后宫,她还没傻到来看望一个要死不活的国师。
  两人的手臂貌似松了松,子颜即刻推手拨开,瞪了她们两眼,跑去沉夜那屋。
  房门虚掩着,子颜朝门缝看去,竟是瞧见那个一身黑衣的蒙面神女。想到沉夜八成就是为她所害,她一脚踹开门:“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蒙面神女幽幽看来,眼里已无前两日的惊惧,此时的眼神更像是看待一个老朋友,有着一种想要借钱的虚伪亲密。她说:“我不该来,难道公主该来?公主好歹是金枝玉叶,随意出入一个陌生男子的住所,似乎不太妥当。”
  子颜往外头瞄两眼,继而两手抱怀:“你明知我不是公主。”
  神女未有作答,仅是款款一笑。她暗道,原来乌阳封印的元神是她,那的确是一笔不错的生意,也难怪他一个劲地卖关子,也不枉她浪费精力在一个将要失宠的妃子身上。
  子颜以为她心生怯意,目光跃至她身后睡榻,见沉夜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像是未点墨汁的画纸。子颜看着,隐隐心疼:“你想害他?别妄想了!”
  “害他?我护他还不及,岂会害他?”神女当着子颜的面,公然坐回榻旁,挑起尾指,抚上他脸颊,细细摩挲,如是勾勒一幅珍贵画作,落笔唇畔,眼神忽然幽深。
  “你、你在干什么!”子颜直勾勾望着她的举动,却半晌也想不出一个由头阻止。看着她乌黑的指甲从他脸上划过,子颜恨不得想把她的手给剁了。
  可怕的心绪在灵台上闪过,子颜愣住,她暗暗自问:“我这是……醋了?”
  神女的眼神似万分陶醉,手指依然停在沉夜唇边:“我在干什么?我自然是在护着他,不让某些不知所谓的人轻易靠近他。”
  不知所谓……子颜寻思着,这词怎么拐到自个儿身上了?她定了定神,端看这神女的姿势,完全是想将林沉夜据为己有,很有趁人之危的架势。
  神女只在子颜脸上看到狐疑,却看不到一丝惊诧或震怒。她想到什么,便说出来:“这不是你该有的表情。你到底把他看作什么?”
  “一个想升仙的国师。”子颜如实道,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可惜说不清。
  “他?升仙?你真傻,还是装傻?”她抿了抿唇,唇角浮出一丝笑意,随即一发不可收拾,竟是笑得无法停止。她心道:“云子颜,你竟然认不出他!你等了三百年的人就在眼前,你居然没有半分怀疑!真是太可笑了!”
  “你笑什么?”子颜直觉她笑得不同寻常,有一种沁人心骨的寒意。
  她凝视沉夜的睡脸,一字一句地,把话说给子颜:“你说我害他?你又何曾知道,害他的人,一直是你。以前如此,今时今日更是如此,你……不觉愧疚吗?”
  子颜听得一头雾水,心说林沉夜身为中荣国师,为国运鞠躬尽瘁、为升仙不择手段,而她只是不慎落了个元神,有什么值得愧疚?正深思着,抬眼见那神女将一枚盈着柔光的丹药摁入沉夜口中……“你喂他吃什么!”
  “为他续命的东西。”神女依然望着他,好似三生三世也看不够。
  “续命?他年纪轻轻,续什么命!”子颜说这话,其实心虚得很,话音越来越轻。
  神女为他掖好被角,又在他眉心施了法诀:“你也察觉到了,不是吗?即便他是半仙之身,也经不起为你这般折腾。虽然我也有错,但若非为你,他又何须如此。我不懂,他并不欠你,即便是欠了,也无须用如此自毁的法子……”
  她的话,子颜一句也听不明白,看着他的脸,想要想清楚,却半点也想不明白。
  神女并不在意她的反应,继续说道:“依我推断,这副身体最多只能撑上一年。虽说这副身体对他无足轻重,但凡身的折磨,又岂是你我能够体会。”
  果然,林沉夜并不在乎这副皮囊。子颜本以为自己想错了,可连她也这么说,想来是不会错了。没有凡人会对自己的身体轻视至此,除非,他不是。
  子颜喃喃道:“他本来就是……他体内并没有……”
  “离他远一点。”神女缓缓起身,走到她身畔,“你想要他活,便离他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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