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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涛[梁凤仪]-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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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我说:
  “对不起,我一直在想念你,所以来看你了。”
  “嗯!”我应道:“是吗?”
  “你会谅解?很难得遇到你这么一位女子,为着爱别人而活得潇洒、勤奋、漂亮。从第一天见着你,我就迷惘,并不知道一个女人工作起来原本这么魅力四射。很难过,原来一直没有人好好地欣赏你、爱重你、疼惜你。”
  我闭上了眼睛,眼泪忽然流泻一脸。
  张开眼睛来,仍见归慕农,他说:
  “对不起,我的话太多了,你知道我原本是个不爱多说话的人。其实最要说的话只有一句:我现今一闭上眼就看见你了。我在后悔……”
  “后悔?”
  “对,后悔今夜曾紧握你的手。”
  “嗯。”我点头,适意我明白:“不必后悔,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它存在吧!毁灭它不是个最好的办法。”
  因而,我就闪身让他走进房里去。
  房门关起来了。
  我庆幸并不是带来一个失望、而是一个梦的实现。
  我想,或许我在做梦。
  然而,我随即知道不是的,是如假包换的现实。
  因为归慕农忽然把我抱进怀内,狠狠地吻住了我。
  我的嘴唇被啜吸得发着微微的一阵痛楚,那种硬生生的感觉令我意识到我是醒着,不是在睡梦中。
  这一刻,我必须赶快决定,究竟是否应该悬崖勒马。
  我想,前面若不是万丈深渊,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的话,我为什么要勒紧马头不思前进呢?相反,应该一扬鞭,急打在屁股上,让它撒开四蹄就飞奔向前,一日千里,把昨天的一切远远地抛到脑后去。
  是的,我开始憧憬着和归慕农可以创造的天地。
  我们是在同一个机构服务的员工,有共同的话题,有相熟的同事。
  他是我的上司,对我的工作循循善诱,让我稳步走上轨道,公事上永远有个指标。
  在私生活上,我们如鱼得水,因为那是从寂寞之中结的盟,从有过的失败中攫取了经验,晓得珍惜对方。
  我们或仍有一些名分地位人情关系上的缺陷,但比起汤阅生给我的教训,根本都属微不足道。
  越想,人越像浮在绿波水面的人,四肢放松,精神豁出去,整个人无忧无虑的舒畅得很。
  眼前不是深渊,不是陷阱,不是悬崖。
  眼前是我的第二春,一种迟来的幸福,一个了却前怨的洗礼,一桩世纪末大都会顺情合理的结合。
  我完全妥协,甚至投降。
  张开双臂,迎接着一份无比的爱宠,重劫之后,额外的温馨浪漫旖旎陶醉,弥足珍贵。
  床头的电话铃声不住地响起来时,我仍不愿睁开眼睛,只迷迷糊糊地伸手把电话筒抓起。
  “喂!”我喊了一声,预计是酒店的叫醒电话。
  该是起床的时候了吧!
  对方的声音无疑是温柔的,他说:
  “你还未醒过来?”
  “我很累。”我答道,知道是他。
  然后,霍的一个念头钻进脑子里,我睁大眼睛,心是卜卜的狂跳,我问自己,昨天黑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我问不出口来,只支支吾吾地不住口吃。
  归慕农反而先说话:
  “希凡,你要是太累,就多躺一会,今天别上班了。”
  对,我是要上班的,忙问:
  “现在是什么时候?”
  “已经是早上十时半了。”
  “我的天!”我看着腕表,的确是十时半。
  “我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吵醒你,故而先回公司上班了。”对方说。
  这就是跟自己的上司睡了觉的好处,是不是?
  我忽然地手足冰冷,体内的血液像滚泻出来,整个人慢慢地干涸掉似的。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晚间的思潮跟白天的完全不对劲。
  我茫然问道:
  “我错过了什么?”
  对方笑道:
  “你错过了跟我一起吃早餐。”
  “不,我是说,今早公司的会议,一连有两个。”
  “别紧张,我已经给你请了假。”
  是的,只要在归慕农的羽翼和包庇之下,我可以有很多特权和厚利。
  这个意念,或者说这个事实,令我震惊。
  什么时候开始我沦落到要靠出卖自己的肉体与灵魂,去换回一些表面风光与方便?
  不可能。
  我立即跟归慕农说:
  “我这就赶回来。”
  于是,摔下电话,洗脸更衣回公司去。
  一脚踏进会议室,会议已经在进行之中。
  在座各人都抬起头来看我,那一双双眼光像对准罪犯亮起来的强力照明灯,要我这个情虚的人无所遁形。
  是不是公司的同事都已经知道我和归慕农的秘密了?
  否则,怎么人人都带着奇异的眼光看我?
  他们根本就在重新打量我,重新衡量我,重新评价我。
  在今日之后,这一堆人会因着我的新身分与归慕农的新关系,而对我有不同的反应。
  或是不遗余力地巴结、讨好我,企图透过我,向上头拿好处。
  或者毫无保留地鄙夷、轻蔑我,肯定我是个不值得尊重、依然倚赖女性原始本钱来干活与爬上去的人。
  不,我是冤枉的。
  实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是别人所不能想象、透视、分析得到的。
  我和归慕农之间的感情与关系,都可以解释得来。
  一个强烈的念头一闪而过,只要我和归慕农是真心相爱的话,我们就是无罪的。
  我是真心爱他吗?
  我对他的认识够了吗?
  就因为我在感情上穷途末路,于是我游目四顾,看到了归慕农,他对我微笑,他向我招手,他奉献殷勤,他展示爱意,他表露关心,于是我投降了。
  爱情是不是就这么一回事?
  我苦笑,开解自己,为什么不是呢?
  难道要爱上一个对自己无情无义、无信无道,只有始而没有终的人,才叫做爱情?
  我实实在在地义愤填胸。
  抬眼看会议室内,那个坐在主席位置支持业务会议的归慕农,他有什么不好?
  原来就是相貌堂堂的人,眉宇之间的英秀气质兼而有之,他那两片曾经热吻过自己的薄薄口唇,正源源不绝地流出智慧的话语,他在商场上根本就有一言九鼎、片语定江山的迷人架势。
  爱他,一点都不失礼,一点都不委屈,一点都不难为。
  为什么我不可以爱这样的一个人?
  曾听到我们本城十大首富之一的邹炯襄说过这样的一番话:
  “我们为什么要跟敌对自己的人携手合作,以证明自己大方?胸襟广阔的表示方法多的是。站起来,打垮了敌人,叫他俯首称降之后,才放他一马,这也是一份慷慨。别让他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目中无人。”
  对极了,就是这番远见。
  天下间不只一个叫汤阅生的男人,世界上亦不只有这一总背弃我的人。
  我要开始我的第二个生命,享受我的第个二春天。
  的确,我和归慕农的相处相聚,实实在在是很开心的。
  我们有共通的语言,共有的话题,共识的人物,共知的情事,因而共度了很多很多美丽的时光。
  这一夜,归慕农在酒店的房间内,一边抚弄着我的头发,一边温柔地对我说:
  “我们搬过一处地方,好不好?”
  我回转头来望一眼,问:
  “搬到哪儿去?”
  “随你喜欢,这儿不方便。”
  “让我想一想。”
  “不要想,要做。”
  我笑:
  “你还是那么上司口吻。”
  “是吗?我平日在办公室是不是这副要不得的嘴脸?”
  “还可以,不过有时有点老板脾气。”
  “对你,我怎么敢。”
  “笑话了。”我啐他一口。
  “你真的不知道我对你格外地好,分外地体贴。每天出外会议回到办公室来,问秘书谁找过我,谁来过电话,一听有你的份儿,必然是传唤你来,或先回你电话,你知道吗?沈希凡从来都排第一,在我心目中,爱情凌驾主席之上。”
  我笑得捧了肚,道:
  “这有什么稀奇?谁不知道主席是难缠的家伙,最好躲得远远的,我当然比他受欢迎。”
  “你如此的不感恩,不领情?”
  “很好,以后在上班时候就不找你好了,免你麻烦。”
  归慕农忽然正色道:
  “对,我正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还是减少在公司里头单独见面的机会,有事留在晚上见面时商讨就好了。”
  “为什么?”
  归慕农扬一扬眉,有点奇怪我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
  我还是追问:
  “慕农,我真的不明白,就因为我们有了特殊关系,反而要在人前鬼鬼祟祟吗?”
  “并不是这个意思呀!”
  归慕农还是有点吞吐,不能畅所欲言。
  “那是什么意思?”我开始打破沙锅问到底。
  “就因为我们有了特殊的感情,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很容易表露出来,偶然被什么人看见了,就会惹是生非。反正晚上见面的时候多着,何必要急在一时,有句话,我们必须谨记。”
  “什么话?”
  “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条船我们打算驶多久?”
  我这么冲口而出的一问,彼此都一怔,没有即时回话。
  慕农的说话,意味着我和他是永远的见不得光的样子吗?
  否则的话,他应该立即澄清我的疑虑。
  我忽然之间打了个寒颤。
  怎么我会草率到未曾考虑过终生以至日后的严重问题,就已上了他的床?
  这是现代人的做法。
  可是并不应是我沈希凡的做法。
  我错了吗?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忽然觉得他是一个陌生人。
  归慕农看我的神色有异,笑问:
  “你怎么这样看我呢?就像不认识我一样。”
  是不认识他,或者最低限度认识不够。
  一种恐惧感浓浓地弥漫全身,我不期然地打了个寒噤。
  归慕农把我拥在怀中,轻轻地吻了我的头发一下,然后问道:
  “你冷吗?”
  “嗯。”我不知如何回答。
  “有我,就温暖了。”
  是吗?有他就温暖了,也只这样安慰自己了。
  我开始同时进行两件事。其一是通知我的律师,跟汤阅生办理离婚手续。其二是积极物色房子,跟归慕农同居。
  就在坚道找到了一间小公寓,这儿有个好处,可以走路下山去上班。
  是那种一房一厅的小公寓,适合独身职业人员,月租可也一点不便宜,要一万元。
  连按金在内,花用了三万多块,再家家俬杂物,开始一头家,竟要从银行中撤消一张五万元的存款证,才能应付。
  归慕农对小房子还是很满意的。
  他在客厅中拥抱着我,然后一把抱起我,直走进睡房去,把我抛在床上。
  连连的吻如雨下般轻渐在我脸上,然后他问:
  “希凡,我们像不像新婚?”
  我笑,没有答。
  像的,怎么不像?男与女开头相处的那段日子必然像新婚。
  那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除了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勉强算有建设性之外,根本没有用。
  谁不知道美好的回忆不一定代表欢愉,也可以引起悲哀。
  “希凡,你的心事太多。”归慕农说。
  “是的,人到中年嘛,没办法。”
  我还有一桩实斧实凿的心事,不好意思讲出口来,甚至暗示出来。
  花在这房子上的钱,是不是应该由我来负责呢?
  想到这个问题,也觉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男人玩女人要花用点钱,胡乱找个地方把女人收起来乐一乐,叫金屋藏娇。
  女人跟了一个男人,无名无分的,还要贴补住处,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与情事?
  要我摊开手掌,开口向对方要这笔钱,那就算把我的头劈下来,我也不肯干。
  问题就这样卡住了。
  除非归慕农自动自觉地提起,否则,我胸臆之间这种郁结,只有日甚一日。
  决不是紧张那几万元的数目,而是整件事所代表的意义。
  不只是感情关系畸形发展甚至在生活的相处细节上,我都不能否定出现了不知不觉的严重问题。
  简单一句话,我和归慕农没法子有正常的夫妻关系,连像一对小夫妻的家事上有商有量也办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有所顾忌。
  有顾忌就表示我们还是陌生。
  陌生的情谊与密切的关系,成了精神和肉体的分野,这是令我吃惊的。
  我不期然地回应归慕农的那句问话,我说:
  “我发觉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
  “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我长叹:
  “单是你这句回答就是一个大问题了,这证明你根本以为我们是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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