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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31-天生嫩骨-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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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任务是把这道肉抹在全麦面包上,并逐一传递托盘。除非肉是我自己买的,否则我尽量不让我喜欢的人吃爸爸的杰作。我知道我妈在超市买包装好的汉堡肉,若有货架上摆了一天的半价货,她一定忍不住要买。我和爸爸的胃早已训练有素,妈准备什么我们都可以接受,但大多数人吃了会中毒。    
    光想像就让我紧张万分。“我非阻止这次宴会不可。”我说。    
    “怎么阻止?”珍妮问道。    
    我不知道。至少还有四个月可以设法解决。


《天生嫩骨》第一部分第一章 发霉皇后The Queen of Mold(三)

    最大的希望是我妈在宴客前改变主意。这不算空想,因为我妈的心境原本就反复无常。可是三月转四月、四月转五月,妈还在瞎忙。电话不断地响起,她的心情好极了。她把一头灰发剪得很短,开始搽起指甲油,连体重也减轻了,还买了一柜子新衣服。接着她和爸到加勒比海搭快速船旅游一趟。    
    她对朋友们说:“我们买的是联合水果货船的船票,比传统的巡航有趣多了。”人家问起那边各岛屿正在发生的革命,她的标准反应是:“海地的旅馆大厅挨炸弹,这一趟旅游更有趣啦。”    
    旅行回来,她立刻着手策划宴客事宜。我每天早上醒来,满怀希望察看冰箱,却发现情况愈来愈惨。半只小羊出现了,接着是仙人掌果实。某一天早晨我发现一盒罩着巧克力的蚱蜢,我觉得该找爸爸谈谈了。    
    “计划愈来愈详尽。”我用不祥的口吻说。    
    爸爸客客气气地说:“是吗?”他对宴客不太有兴趣。    
    “会变成一场大灾难。”我宣布。    
    爸爸忠心耿耿地说:“你妈的宴会都办得好极了。”爸不仅看不清妈妈的缺点,还定时向世人宣告她很会做菜,我想他真的这么以为。有人提起我妈“有趣的菜”,他满面春风;人家说:“我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东西。”他以为是夸奖。当然啦,他从来没生过病。    
    “你知不知道她打算办成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慈善捐款餐会?”我问道。    
    “真的?那不是很好吗?”爸爸继续埋头看他的社论。    
    “爸!”我想让他注意这件事多叫人难为情。“她正在给报社寄书面通知。她打算邀请很多人。看来事态渐渐失控了。只剩一个月,而她什么都没筹划好。”    
    爸把报纸折好放进公文包,含含糊糊地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妈是很聪明的女人,她有博士学位呢!”至此他好像无话可说了,只好再补一句,“我相信你会是个好帮手。”    
    爸爸跟我一样被我妈的脾气难倒了,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我很难生他的气。说实话,妈的脾气就像天气似的,无法预测、无法避免,而且往往凶多吉少。我想爸爸很欣赏她的充沛活力,而且他需要逃避的时候随时可以到办公室。他现在就到办公室去啦。我觉得好讨厌,只好打电话给哥哥。    
    鲍勃住在上城区的高级公寓里,平日尽可能不跟父母亲扯上关系。    
    他问道:“她计划拿我的订婚宴当慈善募款餐会?你是说她要雪莉的家人付费参加?”我没考虑这一点,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说:“我想是吧。但我担心的不是这一点。你能想像妈在大热天煮一百多人的餐点吗?如果很热很热怎么办?”    
    鲍勃闷哼一声。    
    我问道:“你不能去出差吗?万一有非开不可的会呢?她是不是就得把整个活动取消?”    
    可惜妈听到哥哥可能出远门时一点儿也不惊慌。她说:“筵席不是为你准备的,是为雪莉的家人。你失礼不露面,他们还是会来。”    
    鲍勃说:“可是妈,你不能叫他们掏钱来赴宴!”    
    妈反驳:“为什么不行?我想有钱人把不幸的人抛到脑后未免太恶心了。你怎能反对我以为弱势儿童募款的方式来庆祝你结婚呢?我不相信我竟有这么自私、这么不体贴的儿子!”妈“砰”的一声挂上电话。    
    她总是这样,总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结果就变这样啦,一百五十人受邀在草地上野餐,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答应派一位代表,各报也说要派摄影记者出席。妈一时夸张,竟写信到威尔士给她的老朋友罗素,请他来演讲,幸好他的九十岁生日在即,所以婉拒了。但他寄来一百本他的近作——反战小书,是金纸印的童话,名叫《世界史摘要》(火星人托儿所用的),内容很短。最后一页是一朵核爆炸蘑菇云的照片。    
    妈沾沾自喜地说:“这书当餐后纪念品一定很棒!”还指出那些书全都有亲笔签名。她一高兴,又寄了几张请帖。    
    “你准备上什么菜?”我问道。    
    “你有什么主意吗?”她答道。    
    我说:“有,找个包办筵席的。”    
    妈把我的话当笑话,大笑一场。但她经我一催促,竟打电话租了些餐桌和折叠椅,这样也好,至少来宾不必坐地上了。我建议她雇人来帮忙做菜和上菜,但她觉得没必要。“我们可以自己来。”她无忧无虑地说:“你不能找些朋友来帮忙吗?”    
    “不,没办法。”我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打电话给正在纽约的珍妮,请她问她父母这礼拜能不能出来;珍妮认为我妈很“刺激”,而我需要精神上的支援。    
    宴会日期近了,事态愈来愈严重。妈妈不断清理贮物箱,屋里愈清愈乱,珍妮和我则跟在她后面拼命把东西塞回壁橱,勉强整理出一点秩序来。妈剪半块草坪,我们剪另一半。这时,爸爸以一副歉然和郁闷的表情说他有大型的企划案必须处理,所以得留在纽约市区不能回来。    
    有一天早上妈到一家食品批发公司,回家时猛按喇叭,整辆车塞满东西。珍妮和我跑出去,卸下五十磅冷冻鸡腿、十磅冷冻蟹肉块、一堆营业用的大罐番茄和剥荚豌豆汤、几袋二十五磅装的米和两箱加味桃子罐头。    
    “这一定就是宴会菜。”我对珍妮说。    
    “什么?”她问道。    
    “我打赌她要做那道她自以为很棒的恐怖速成汤。你知道,好多杂志都登过。一罐番茄汤和一罐剥荚豌豆汤混合,加点白酒,上面放些蟹肉就成了。”    
    “唔。”珍妮说。    
    “我猜她还要把那百万只鸡腿放在饭上煮,只是我们的烤箱这么小,我不懂她打算怎么煮法。加味罐头桃子可以当蔬菜,很容易,只要打开罐头,摆在盘子上就行了。”


《天生嫩骨》第一部分第一章 发霉皇后The Queen of Mold(四)

    她从本地面包店订了一个巨型蛋糕,我很惊讶(也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来只剩开胃菜了;不晓得她心中有什么妙计。    
    第二天我找到了答案。珍妮和我正在玩草地槌球,妈妈的汽车喇叭响了,我们放下长柄球棍,看着车子穿过树丛,车后扬起一阵尘土。我们跑出去看她载回什么东西。    
    “洪哈达商店大减价!”妈指着身旁的箱子得意洋洋地说道。箱子里装了几百个小纸盒。看来前途有望了。    
    “几乎跟找人来办酒席差不多!”我们把纸盒搬进室内,我开心地对珍妮说。    
    我的快乐很短暂;我打开纸盒,发现里面的东西各不相同。    
    “自动贩卖机餐馆打烊前卖剩菜,价钱低到跟白送差不多,我就全买了。”她对自己非常满意。    
    “你要怎么处理这些东西?”我问道。    
    “咦,端出去待客呀!”她说。    
    “用什么装?”我问道。    
    “大钵。”她说。    
    我指出:“根本没什么东西可放进大钵里,这里只有几百件要用小碗装的东西。”我撕开纸盒盖说,“你看,这是土豆沙拉,这是酸卷心菜丝,这是冷奶酪通心粉,这是甜菜沙拉,这是切片火腿,全部都配不起来!”    
    妈说:“别担心,我相信这些东西凑在一起可以配出某道菜。毕竟,里面每一样都很棒。”    
    我对珍妮嘀咕道:“是啊,等端出去请客的时候,每样东西都是四天的旧货了,不发霉才怪呢。”    
    机灵的珍妮说:“我想发霉或许会好些,因为大家看到霉菌就不会吃啦!”    
    “但愿那天下雨。”我说。    
    不幸的是,宴会当天早上我醒来,天上一朵云都没有。我用被单盖住脑袋打算继续睡。可惜睡了不一会儿,妈硬是把被单掀开宣布:“谁都不准睡懒觉,今天可是请客的日子哩!”    
    有些食物已经长了薄薄一层霉菌,但妈妈轻快地把它刮除,开始拌可怕的洪哈达汤糊。她舀了一匙说:“很好吃!”其实,一点也不好吃,而且外观比味道更糟糕。    
    我想鸡腿也有点儿可疑,为了全部煮完,我们提早两天开始处理,而冷藏室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但是鸡腿的色泽倒是亮亮的,烤箱烤熟的米饭看起来也不错。我们把桃子舀进妈的大玻璃钵,看来美极了。    
    汤看来不太乐观。妈已经把蟹肉拿出冷冻库解冻两天,气味重得连她都不喜欢。“我想我该再加一点白酒。”她倒进一瓶又一瓶酒,不断地说。    
    “大家光喝汤就会醉倒。”我说。    
    她快活地说:“很好,这样他们也许会多捐点儿钱给儿童基金会。”    
    哥哥来了,看了看凹凸不平的草地上摇摇欲坠的椅子,直接走向吧台。妈妈雇了几个本地中学生当服务生,他们倒威士忌就像倒可乐似的。    
    我对他说:“你千万不能醉。小心别让雪莉家的人吃那道浓汤,鸡肉也要当心。”    
    鲍勃又喝了一杯。    
    我对那次宴会的记忆模模糊糊的,但一份发黄的《诺瓦克时光》剪报道出了部分实情。在“威尔顿某家族主办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募款慈善餐会”的标题下,我妈满面春风地面对着镜头微笑。    
    有张家族照片照出我把一张支票交给笑眯眯的官员,背后有块招牌用英文和法文写着“安全理事会”,这代表故事的另一面。    
    但故事结尾在哥哥手中。三十五年后他的小孩还在问:“记得奶奶害大家中毒的事吗?”惹得他脸色铁青。    
    他呻吟道:“喔,别提醒我。好可怕。首先她逼大家出钱,还送那种反核爆纪念品;老天,那是六十年代初期,他们都是保守的企业家和家庭主妇。更糟的是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整夜不断打来。每个人都不舒服,有二十六个人住院洗胃。想不到,她居然用这种方式迎接亲家!”    
    这些我都错过了,但我记得我们还在收拾的时候,电话已经响起。当时妈妈仍被摄影师的闪光灯弄得晕晕的,第四十七次说:“看我们募到多少钱!”    
    然后,她接起电话。“喂?”妈生气勃勃地说,我想她以为又是记者。没多久,她的嗓门因失望而往下沉。“谁不舒服?”    
    沉默半晌后,妈伸手去摸别致的短发,惊讶地说:“真的?全都这样?”她肩膀往下垮,艳红的指甲由发梢落到嘴边,接着她挺起脊背,抬起头。    
    我听见她对着电话说:“胡扯。我们都好好的。每样东西我们都吃啦。”


《天生嫩骨》第一部分第一章 老奶奶们Grandmothers(一)

    我有一个奶奶和两个外婆,没有一位会做菜。    
    外婆不做菜是因为她有更好的事可做。妈碰到每个人都会得意洋洋地告诉他们,外婆是个乐团经理人。    
    祖母不做菜是因为希特勒得势之前她是个大富婆。    
    小鸟姨婆不做菜是因为她有爱丽丝代劳。    
    小鸟姨婆跟我其实没有亲戚关系,她是爸爸前妻的母亲。但她很想当奶奶,所以我出生后她就到医院去向我妈毛遂自荐,说要担当奶奶的重任。她已八十多岁,看来这是她最后的良机。    
    有人自愿帮忙,妈自然很高兴,而小鸟姨婆也认真当起奶奶来。大约每周一次我一出校门就发现她在人行道上等我。我的朋友立刻围在她身边,很乐意跟体型与他们差不多的小鸟姨婆站在一起。小鸟姨婆身高四尺八寸,我们都没见过比她矮小的成年人。她说:“我们到席拉夫特餐馆去!”大家齐声惊叹。人人都羡慕我。    
    我们老是点同样的东西。两人慢慢吃巧克力糖浆圣代,看女士们登上餐馆引人注目的宽楼梯,评论她们的衣着、头发和走路的样子。小鸟姨婆一直把我当做全世界最讨人喜欢的可人儿。不知道她对女儿——也就是爸爸的前妻——是不是也曾这样,可是我每次提起“荷丹丝”,她都假装没听见。她们个个都这样。    
    之后,小鸟姨婆总是带着我搭长途巴士回她家。每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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