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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莉娅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也已经是惨白的颜色。
露娜也是。她的手死死的扯住了雷的袖子。
雷倒是一点儿异常也没有表露。看了看基拉的举动后，他就转过了头，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墙边有一排的玻璃容器，有裂痕，但没有破掉，里面满满的液体，泡着某种泛白的东西。
那是幼童——周身插着管子的幼童，从四五岁到十岁左右的，都有。睁着玻璃珠般毫无生机的眼睛，沉浮在液体中。似乎正在盯着他们，又似乎只是看着虚空。不只一个，沿着整片墙排列的长长玻璃管中，全是一个个不同年龄、性别的幼童，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博物馆陈列的展示柜。
只不过，展示的是人体罢了。
显然，阿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古怪的声响再次发出，憨厚的副舰长脸色愈发的扭曲了。但这次他还是把呕吐物咽了回去。
*
“到里面看看吧。”出乎大家的预料，打破沉默的是拉克丝。
一行人避开了尸体前进，光亮也随着他们前行。原本模糊的尸体一一清晰的展现在了眼前——
他们的手中都握着凶器，经常是大人和小孩死在了一起。尸体虽已开始腐败，但离死亡时间应该没过几天。
雷俯身察看了几对接近的尸体后，做出了结论。
“伤口吻合，自相残杀。”
他简洁明了的说出了死因。
“这是内乱，逃出去的人可以肯定是极少数，而且都是外围人员。所以没有引爆这里。”
——混乱反而让人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随即发现，这个看来是个破旧工厂的建筑群的不寻常……
雷没有把话说完。但他们本来就是那个“后果”，也本来就不需要说明。
在得出了死因之后，一行人没有再多做停留。谁也不愿意在这样惨烈的环境中多待。很快，他们就走到了走廊尽头。
这里有一扇安全门，一个看似研究员的满身鲜血的男子俯卧在门边，一手搭在门上。大概是打算启动自爆装置，却先一步咽了气。
一具女孩的尸体坐在旁边，靠在控制台上，双脚直挺挺的伸了出来。双眼也大睁着，似乎很是茫然的看着前方。腹部有着血痕，但从流出的血量看来，却不像致命伤口。
欧奇斯现在也顾不得正拉着雷的露娜了，蹲下去，想要检查一下。但只是稍稍的碰触，就让这具尸体倒了下来。脑后的一个大洞、粘在脑后和控制台上的脑浆、毛发与血块的混合物，立刻就让一向胆大的露娜也惊叫出声。
死死的咬住了下唇，原本一直死盯着这些尸体的拉克丝，在这一刻，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捂住了眼睛。
看到唇上已经有鲜血渗出，知道她害怕到了极点的基拉只好将她再次搂紧了一些。
虽然害怕，但她绝对不肯就这么出去的……
这一点，他也知道。所以劝过一次，便不再劝。
*
最终，他们在一个相连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台还算完整的电脑。可以启动，而且系统也没什么问题。
在这个时候，拉克丝和露娜的脸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尽管……即使是那样悲惨的场景已经不在眼前，那些腐臭的气味却依然冲击着他们的脑海……
“64年7月，11个废弃处分。3个迁入……8月，7个废弃处分，5个迁入……”这里官面上身份最高的人，塔莉娅坐在电脑前，顺口念出了先找到的一份资料。
这些资料似乎让人有些不解，于是她又找出了更详细的东西。在那之后，她才喃喃做出了结论。
“是实验品的——也就是那些小孩的——呃，进出纪录……看起来是这样。”
进出记录。
旁边的几个人同时面色一变。就连雷都不例外。只是他的变化是最小的。
随即，反映稍稍迟缓的真随即也反应了过来，他的脸上也变得惨白。阿瑟更是转过了身，好不容易才再次遏制了呕吐的欲望——两个年轻的女士都撑过来了，不要说军人的尊严，就算是男人的尊严，也让他下定了决心要死撑。
所谓的进——64年，可是战争远没有开始的时候。到底是用怎样的手段搜刮到的孩子？
而出……
或者死亡，或者，失败被处理么？“废弃处分”，这样的词汇……难道是用来形容人类的吗？
这时，塔莉娅又调出了一些更详细的资料。一个个的幼童、少年的面庞出现在了电脑上。基拉扶着拉克丝站在塔莉娅的身后，原本只是看着资料闪过，可是，却在一段时间后，猛然叫了一声停。
“雷，欧奇斯。”他随即呼唤了一下另外两个驾驶员。
一个绿发少年的面孔出现在了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资料上方，覆盖了“成功”的字样。而在下方的一角处，一台机体的三维图象在其中旋转。
“禁断。”凑过来的雷和欧奇斯同时说了出来。说出了那台机体的名称——尽管他们不认得那个少年，却认得这台机体。
“连合的强化人……”塔莉娅抬头看了看他们，“这里，就是他们的培训……不，制造基地了吧？”
她临时更换了用词，被强调的词汇凸现了她对这里出现的东西，所谓强化人培养手段的厌恶。
*
“……强化人？”真有些迟疑的开口了，他也看见了，屏幕上那张甚至可以说稚气未脱、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的面庞。
“连合……蓝色波斯菊忌讳基因改造，就用药物和其它方式来打造生物兵器——专为战斗而改良的人类。这里就是进行实验、制造成品的厂房。”塔莉娅似乎正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说得淡然些。可惜不是很成功。
“……大概，还不只一个。”拉克丝悠悠接口。
塔莉娅想要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来，却还是不成功，“以前这样的想法只是猜测而已……毕竟，自然人想要那样熟练的操纵MS，实在是……而且，在战斗中也有那样的异常……”
“虽然猜测，但是也没想到……”基拉也忍不住说话了。
“没想到居然这么残忍是吗？”雷打断了他，语气有些尖锐，“你，真的没想到？”
基拉顿时住口。
是啊……从他自己的培养过程就能看得出来了。为了培养他一个，又牺牲了多少人？多少个……兄弟姐妹……
说起来，他们都是从类似的地方走出来的人啊！
视生命为工具、试验品的地方……
☆、第三百章 来袭
其实想想看一路来的见闻，竟是成年人的死状更为凄惨。有些被分尸，还有被数只铁钉钉在了墙上的人……这些幼小孩童的战斗力，已是毋庸置疑。
可以想象，是在罗德尼亚失守的时候，这里的幼童们因为某种原因进行了反抗——或者是不愿意被杀死，或者是不愿意被带走。
这大概就是内乱的由来。可其中的理由，大约永远都不可能为外人所知了。
在大致浏览了一下这里的资料以后，在场的人都只觉得心情沉重。
拉克丝也是。
和前生相比，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本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可自小在危机感的驱使下一步步的努力，到了今天，已经是一个很有名的歌姬，一个有点谱的政客了。
但是，如此血腥残酷的东西，“知道”的冲击，永远都比不上“亲眼见到”。
——这就是迪兰达尔要我来的理由吧？
和眼前的情形相比，以前见到的一切场面都可以说是温柔平和。
“我确实很没用啊……”她不免自嘲一声。
雷和基拉的对话也提醒了她，“雷，基拉，你们两个才是，没事吧？”
两个战士能有什么事？露娜和阿瑟、真一样莫名其妙。
欧奇斯虽然隐约知道一点东西，却也不知道全部，所以和他们一样迷糊。至于塔莉娅么……她倒是知道雷的事情。可是，她甚至不知道雷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
被这么一提，立刻也把目光投向了雷。
“习惯了。”雷的回答让一群人更加莫名其妙了。但即使是听不懂他说什么，那淡漠的语气也足以让人本能的感到心悸。
“还好……”基拉还正常些，只是苦笑。
*
“为了和调整者抗衡，他们用药物之类的方法改造、强化那些幼童的身体。再施以战斗训练。不能适应、或是跟不上程度的，就毫不留情的淘汰掉……”雷简略的说出自己知道的，顺带转移话题，“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吧？舰长，可以让一下吗？”
塔莉娅愣了愣，走了开来。
“和我们一样的人工产品。”雷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抛出了这么一句，来证明自己此刻是真的不介怀了，尽管就一般人听来，大约会以为他说的“人工产品”只是调整者而已。
随即，他坐到了塔莉娅刚才坐的位置上，开始查找资料，“果然……根本上的技术，还是对V基……不，S基因的研究。以前只能说是猜测，但现在这些资料能证明这一点了。”
年少时，迪兰达尔带着雷来访。
不禁意说出的语句，带来了残酷的联想。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时候的联想，会以这样的形势成为现实。展现在眼前的真实。
拉克丝苦笑不已。
“我对基因学懂得不多，接下来要等专家来看了。基拉，你把电脑里的资料尽可能完好的找出来。可能会有自毁装置或者隐藏得很深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在电脑方面据说十分强大的基拉说的，而且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基拉也没有异议，在拉克丝示意自己已经无妨了的时候，就这么接过位置坐了下来。
确实，此刻的拉克丝，已经无妨了。
因为从雷的一系列举动中可以看出来，过去的一切，真的已经被他自己挣脱了。挣脱了名为“过去”的束缚。现在，已经是一个自由而独立的个体……
虽然他的心情还有些激荡——比平时要多不少的话就是证明。但那已经不要紧了。
这么想着，拉克丝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虽然这里的残酷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从类似地方出来的雷，已经得到了真正的自我和自由……这还是让人愉快。就算是自私，拉克丝也并不介意自己的心情因此好起来。
过去的已经过去，再怎么愤恨都无法改变。要争取的，是未来。
*
“说起来，”欧奇斯忽然若有所思，“抢走盖……混沌三台机体的，搞不好也是这里出去的战士吧？”
和其他人相比，欧奇斯显然要自若得多。尽管也见了之前那种残酷的场面，但他没有太受影响。此时居然还能思维发散，想到之前的敌人身上去。
“诶？”欧奇斯话一出口，露娜和阿瑟顿时同时惊叫出声，巨大的分贝似乎直接冲破了外面的黑暗。
真也愕然抬头，看着他。
“不是这里，也是类似的地方……”欧奇斯被真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临时抢下来的机体，但是使用起来多么熟练，你们也看见了吧？”
这句话，似乎让真想到了什么。这个原本跳脱的少年异常沉默的低下了头去。
“好了！”塔莉娅轻喝了一声，“在这里已经够久了。之后会有专门的调查小组过来。这么大的一座实验厂，连合军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弃。我们的周边警戒也要再加强，不能老是守在这里！”
*
作为密涅瓦的最高长官，塔莉娅的顾虑也确实是很有道理。
于是，一行人很快就再次踏上几乎是血液凝固的道路，离开了这个建筑群。但那种腐臭的味道似乎也跟了出来。就算是在外面能闻到清新的空气，也还是觉得那样的味道难以挥去。
“有一种……地狱重返人间的感觉啊！”露娜感叹了一声。
真继续沉默。或者说，看起来比他进入实验厂之前还要沉默。
副舰长阿瑟的脸色却依然惨白阴森，眼神跟着忙碌工作着的ZAFT士兵们走——他们已经开始收拾尸体了。一具具尸体被装进尸袋运了出来。阿瑟看了好一会儿，到底没能忍住，飞快的扑到了一边的草丛中，背对着诸人。
很快，呕吐的声音传出。
呕吐物的味道，在这儿显得微不足道。
可本来已经好了一点儿露娜还是受到了影响，她捂住了嘴，露出了难以忍耐之色。
欧奇斯拍着她的背，试图让她舒服一些，露娜也没有半点反应——若是平时，露娜是肯定会拒绝这种示好的。素来英姿飒爽的少女可从来都没有脚踏两只船的念头。
“姐姐，你……”雷瞅瞅露娜，转头对拉克丝说道。想问她要不要也去发泄一下。
——不管怎么说，发泄一下，会好过一点吧？
拉克丝的脸色也是一样的雪白。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还好……还能忍着。看来，以前的锻炼起到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