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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虎藏龙-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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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月亮已被乌云包住,四下里漆黑。刘泰保贴着墙根去走,就到了玉宅的高坡上,他盘上了一棵大槐树,坐在树上歇了歇,心说:我真无能,我来到这里也不知有多少回了,但没做出一件漂亮事,今天我是胆子得壮一壮了,干一下子吧!他想着,就如个猿猴似地由树枝跳到了房上,然后踏着房瓦伏着身向后去走。 
  玉宅是向来睡觉很早,他是知道的,这时天色不过三更,但各屋中多半已没有灯光。他一直走向里院,就见这院里简直像是没有人住,一个萤火虫那么小的光亮都没有,他就想:净在房上走来走去,跟猫似的,什么事也办不了,我得下去,先设法找着他们新回来的那位大少爷住在哪屋,那才是漂亮办法。于是他将身向下一跳,不料脚下重了一点儿,发出了点儿响声,就听东屋里有人使着声儿咳嗽。他吓了一大跳,赶紧溜到南房檐下蹲着,心中骂着自己“饭桶”。停了半晌,再不见有什么动静,他就慢慢地直起腰来,侧耳向窗里去听,原来屋内一点儿鼾声也没有,他心说:怪呀!莫非这屋里没有人住?他轻轻地伸手去推门,见门没有锁着,也没安着插关。 
  此时忽听前院敲着梆子,声音很脆,似是打更的人往这院里走来,他大吃一惊,急忙拉门避到了屋里。屋里咕噜咕噜一阵乱响,又听啪喳一声.大概是一只碗掉在地下摔碎了,吓得他毛发悚然,他抽出短刀来,又听有老鼠的吱吱叫声儿,四周围一股油烟气味,原来这里是厨房,没有人在此睡觉。刘泰保伸手向前去摸,摸了半天,忽然把手指烫了一下,原来是摸到个热水壶上了。他心里骂了一声,就掏出火折子来,点着了一抖。火光一闪,屋中的灶台厨柜就全都映入他的眼帘,地下还有一只被耗子撞下来的破碗。 
  更声愈来愈近,他疾忙将火折用脚踏灭,蹲下身,却听打更的人已来到这院里,把梆子敲得“梆梆”地响。刘泰保心说:不好!万一这家伙闻出来火折子上的松香味儿,他要撞进屋来,那可糟糕!杀伤了他就是一场人命,不伤他我可又跑不了!于是他就将刀和火折全都收在腰间,却由菜案子上抄起了两只铁锅,一手拿一个,预备只要有人撞进这厨房来,就迎头给一锅,两只锅至少能打晕两人,然后自己抛下锅就跑。他于是等着,心说:打更的!你进来吧!我给你个铁帽子戴一戴! 
  等了一会儿,更声却过去了,打更的似是往后院去了,刘泰保倒笑自己太毛咕。可是这两只锅是他新得来的武器,就像玉娇龙得到了青冥剑似的,他也绝不肯放下。他用磕膝盖一顶门,才要出屋,忽见对面的房上有一条黑影逝过,惊得他几乎坐了个屁股墩儿。他一振勇气,心说:妙呀!说不定又是玉娇龙吧?她不知在什么地方挣断了绳索,又回家探母来了吧?好!我也请她戴个帽子! 
  他手提着两只铁锅,飞身上了房,走过了两重脊,又到了后面的一个院里,就见那条黑影如燕子似地从房上翩然下落。刘泰保高高举起锅来要打,可是又想:不行!离着太远,绝打不着,白惊动人!同时他又看出来下面的这条黑影身材很矮,而且毛手毛脚的,一点儿也不大方,绝不像是玉娇龙。 
  见这条黑影进了那漆黑无灯光的西屋,刘泰保心中突生一计,就也跳下了房,这次他跳得可很漂亮,脚着地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他压着脚步,慢慢地也走到那西屋门前,听里面并无声音,他就把两只铁锅底儿朝下,放在屋门前的地下,算是设了两个埋伏,然后抽出短刀侧耳去听屋里的动静。 
  却不料忽然屋门一开,屋里的人嗖地蹿了出来。但是这人万也没想到地上会有埋伏,他一脚蹬在锅上,哧的一声就滑出了很远,只听“咕咚”“当啷”一阵响。刘泰保心说:这叫做活煮臭脚丫!那人翻身爬起,刘泰保就抄起一只锅飞去,没打着,锅掉在地下又是一阵乱响。屋中就有人惊叫,前后院的梆声也紧敲起来。 
  刘泰保飞身上房,那人随之追上,刘泰保由房上跳至墙上,那人也紧紧追来。刘泰保跑至花园,那人也追来了。刘泰保藏在太湖石后,那人也耸身跳到太湖石上。刘泰保转身又跑,越墙而过,下了高坡。那人随之又出来,喊了一声: 
  “小子!走什么?过来对对刀,比一比身手,那才叫好汉子!” 
  刘泰保止住步回身说: 
  “喂!别上前!我手里可有镖!小心打你的肚脐眼!” 
  那人说: 
  “老爷怕你打?老爷的肉皮是刀枪不入!”说着往前急逼。 
  刘泰保往后直退,就问说: 
  “朋友你是谁?说出名姓来我好认识你!” 
  对面那人一拍胸脯: 
  “老爷姓谭名飞,外号叫猴儿手,是李慕白老爷的大徒弟!” 
  刘泰保说: 
  “哎呀!原来不是外人,大水冲了龙王庙啦!兄弟是一朵莲花刘泰保,德五爷是我的好朋友。李慕白大哥虽说与我没见过面,可也是知己的朋友。” 
  猴儿手说: 
  “你这小子救走了罗小虎,你也跟着跑啦,为什么又到这儿来啦?” 
  刘泰保哈地一笑,说: 
  “我来这儿恐怕与你老哥来到这儿一样,咱们哥儿俩都为的是玉娇龙,咱都是一派。”猴儿手说: 
  “我们九华派里没有你!”刘泰保说: 
  “可也总算是一家人。咱们得联起手来,对付玉娇龙跟罗小虎,那才对!” 
  猴儿手近前一步说: 
  “玉娇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在家里?还是真跑啦?”刘泰保笑着说: 
  “原来你还都不知道呢?你为什么不早跟我打听打听?”猴儿手说: 
  “我找不着你这家伙!” 
  刘泰保摆手说: 
  “才见面,别就开玩笑!这地方不妥,人家玉宅里的人恐怕都吓醒啦!来,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咱哥俩细谈谈。我还告诉你,你的师父已然来到北京啦,你知道吗?” 
  猴儿手说: 
  “我不知道!是真来了吗?他老人家在哪儿住?” 
  刘泰保听猴儿手的说话声音,似乎是有点害怕的样子,就心说:这小子!不定是怎么回事啦,他师父来北京,还许是特意为捉他呢!遂就又一笑,说: 
  “我所听的也不过是传闻,慕白老兄要真来到北京,他总还得有些顾忌。他来到这儿又有什么事可办呢?玉娇龙一个女流之辈.他老兄也犯不上帮助咱们下手,我想他老兄还是多半没有来!” 
  猴儿手说: 
  “你别拉近,他会是你的老兄?他是你的爷爷。”刘泰保笑着说: 
  “那也没有什么。咱们先别开玩笑,我先打听打听,你来到京城这些日子,先是跟罗小虎住在一家店里,后来你又走了.一走无踪,今天忽然又露了面,你到底贪图的是什么呀?难道你是想摸玉娇龙一把吗?”猴儿手不言语,随着刘泰保一同往西去走。 
  刘泰保虽然与他并行,可是不能放心这猴儿,躲出了有三四步,并且时时扭头防备着。猴儿手却似是很颓唐的样子,一边走一边说: 
  “我摸玉娇龙干吗?她是我的仇人,我要打她,只是打不着!”又说:“在九华山上学艺二年多,我师傅李慕白他不好好教我,他反倒说我不是个材料,这辈子我也当不了侠义英雄。我就跟他赌了口气,背着他跑出来了。我凤阳府的老家因为经过一场官司,已然七零八散,我哥哥谭起死在狱里了,陶小个子现在还做着囚犯。我到安庆府去找我姊夫,可是我姊夫也不容留我,他的镖店买卖很好,用的全是一些专管吃饭的镖头,我这么大的本事,他可不要我!”刘泰保听了,只是笑着。 
  猴儿手又拍着胸脯说: 
  “我是李慕白的徒弟,不能在江湖偷盗。我爸爸是凤阳府分水犀牛谭二员外,虽然死了,可是大江南北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也不能当街卖艺,给我爸爸丢人!” 
  刘泰保对他的家世本来不太明白,只听他说,就问道: 
  “那你怎么办?你吃什么呀?” 
  猴儿手说: 
  “我本来有半箱银子哪!都叫我师父给散光啦!我离开安庆的时候,我姐姐给了一点儿钱,我就买了个药匣子,买了道袍。” 
  刘泰保说:“您就卖野药儿?” 
  猴儿手说: 
  “不是野药,是当年陶小个子传给我的方子:一个是补铁平金散,专治拉稀,小肠串气,精关不固,百病皆治,一个是生龙活虎膏,是刀创药。还代卖耗子药儿,耗子吃了当时就死。若是把耗子药加在生龙活虎膏上,那……” 
  刘泰保说: 
  “您给罗小虎贴的大概就是这种双科的膏药吧?才把他那镖伤弄得越来越肿,越来越化脓,是不是?”猴儿手说: 
  “我是行侠仗义,拿这膏药在湖北、河南、直隶省,救过不少受伤的强盗跟土痞。” 刘泰保说: 
  “好个行侠仗义的妙法子!我要是受了伤,可绝不敢找您!” 
  猴儿手又说: 
  “我来到北京是想像我师父似的,在此做些惊人之事。”刘泰保说: 
  “胡贴膏药也就够惊人的啦!”猴儿手又说: 
  “来到北京,我就遇见了罗小虎,我就看出他跟他带着的那俩小子,都不是东西。我看见他有口好刀,我就想他不配使,应当归我使,我就费了许多力,将刀取在手中!”说着拍了拍腰。 
  刘泰保说: 
  “那么这些日子您可又跑到哪儿去啦?玉娇龙的事情闹翻了京城,您怎么也不出头行侠一下子呀?仗义一下子呀?” 
  猴儿手摆手说: 
  “不跟她斗,不跟娘儿们斗,你看德家的少奶奶,我就绝不见她!” 
  刘泰保冷笑说: 
  “你得敢见她呀!我虽不知详情,可也听说个大概,当年要不是你,杨小姑娘的爷爷能会被人杀死?” 
  猴儿手似是很惭愧的样子,说: 
  “可是我也救了她,前些日罗小虎到他家里要调戏她,幸亏我暗中相助……” 
  刘泰保说: 
  “你别胡说!人家两方都不计较那天的事啦!罗小虎当称杨小虎,他是杨豹的哥哥,杨丽芳是人家的亲妹妹!” 
  猴儿手诧异地问说: 
  “是真的吗?杨豹可是我的仇人。当年他若不杀我爸爸,我们兄弟还不能杀死他爷爷呢!” 
  刘泰保说: 
  “你们那笔债,早就糊糊涂涂地勾销了,你既做了李慕白的徒弟,咱们就算是一家人,我劝你就别跟我们这帮人作对!” 
  猴儿手说: 
  “我不跟你们作对,我上次图的就是罗小虎的那口宝刀。可是,杨豹姓杨,他是他的哥哥,怎么他又姓罗呢?我不明白!” 
  刘泰保说: 
  “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不过这真不是瞎话,是真的。现在我就问你,你到玉宅里去,是打算干吗?” 
  猴儿手却笑了笑,说: 
  “那是为一件别的事。我认识一个娘儿们,我离开了西珠市口那个店,我就住在她家。那娘儿们长得不错,像个小鸟儿似的,叫人见了她一点儿也不害怕。我跟她过得很好,所以我不愿意我师父来,我也不愿意再管人家的闲事。可是我的钱又不够花的,我想玉宅的钱多一半都是他们小姐当贼挣来的,偷他一点儿不算什么。” 
  刘泰保说:“好!你倒真会想主意!” 
  猴儿手说:“我就去偷了他一下子!后来我又想着不对,钱也许是玉大人挣来的,要真是他做官挣来的,那我可还得是贼。所以我就要想法子还他。今天我在西城街上遇见罗小虎,他还同着一个人,他们到钱铺里去兑了一大封银子。我想罗小虎是个贼,由他手中取来,不算是我做坏事……” 
  刘泰保摆手说: 
  “你别说啦!我明白啦,刚才是你抢了银子又到玉宅去还账,表示你是侠义,不是贼。到底你是侠义还是贼,我不便批评你,反正你是猴儿手,真正的侠客不能有这外号,你看我一朵莲花!” 猴儿手说: 
  “你也别吹,我知道你也斗不过玉娇龙!”刘泰保却微笑着说: 
  “可是一回斗不过她,两回再斗,早晚我要叫她在我的手下服输。” 
  说时又来到德胜门白眼老六的那个酒铺前,这里门板虽已上了,可是由板缝还漏出灯光,刘泰保就拉了猴儿手一下,说: 
  “这地方有玩艺儿,你进去看看好不好?”猴儿手发着怔说: 
  “有什么玩艺儿?”刘泰保笑着说:“进去一瞧就知道了。”遂把门敲了几下,又叫了一声: 
  “老六!”里面有人答应,就把门开开了。 
  此时屋里和柜房全都挤满了人,牌九、摇摊、黑红宝,共三份,人足有二三十,都是短打扮,以流氓地痞占多数。只有几个穿绸裤褂,摇折扇的,却是买卖人或大宅门里管事的,都拿着整串的钱,整个的元宝来这儿赌,这个赌局也吃的就是这种人。 
  刘泰保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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