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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会议室 作者:陈玉福-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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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了一阵子又哭了起来……
  真个是人倒霉来鬼吹灯,喝凉水塞牙缝,放屁也砸脚后跟。张家母女开店无望才养羊,价值五六万元的羊让人毒死了,她能不伤心吗……

  三

  汪鸡换生于1968年,因为难产,接生婆就抓来了一只大公鸡,剁掉鸡头让鸡去阎王爷那里报到,换回母子平安。鸡换终于从娘胎里出来了,可娘死于大出血。他爹也认为是鸡换来的儿子,就取名叫鸡换。父亲是村里的羊倌,背着他、驮着他放羊,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成人并读完了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就回乡务农。也就在这一年,父亲丢下他去了,给他留下了五只羊:三只羯羊,两只母羊。也许是从小跟父亲养羊的缘故吧,他起早贪黑务习他的羊。五只羊很快发展到了二十多只,每年的养羊收入达四五千元。上前年,他贷款三万元扩大了养殖规模,成了全县闻名的养羊大户。汪庄镇大大小小的饭馆都订他的羊,他经营灵活、价格低廉,他养的羊成了抢手货。今年初,他养小尾寒羊,又一举成功,为全镇穷困户半免费提供种羊三百多只。他由此被镇上提拔为科技副镇长。
  新调来的代镇长姓于,之所以在镇长前面加个代字,是因为人大代表还没有在他的名下划圈圈罢了。于代镇长通过调查认为,汪庄有较好的餐饮业、手工业、商业基础,之所以经济不能大发展的原因是这么大一个镇连个像样的工业企业都没有。他想,要想在汪庄镇有所作为,就必须在镇长这个位子上干出点名堂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要达到这个目的,就是要在镇上搞出几个像样的企业来。他在二十里堡乡当乡长时,和深圳一家电子公司签订过一份开办分公司的合同。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便被上级派到了汪庄镇。乡长镇长虽说是平级,可镇的含义毕竟比乡要大得多,镇长也比乡长好听多了。县委的陈副书记、县政府的两位副县长都是从镇长、镇党委书记的位子上选拔上去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自己一定要在镇长这个位置上干出点成绩来,说不定还能当个副县级呢,因为自己很年轻,才四十岁。他决定把这个项目搞起来,到人大代表正式在他名下划圈圈的时候,把这个公司搞起来,给上上下下留一个好印象。主意一定,他就想到和镇上的其他领导统一了一下思想。党委书记调走了,副书记住院了,两个副镇长在,人大王主席也在。
  在统一思想碰头会上,于代镇长说:“我打算带几位领导到深圳去看看,开开眼界,看能不能带几个项目来。”他没有提已经有合同在手的事,他想在同事们面前露一手,出去玩也玩了,项目也搞起来了。
  大家听了于代镇长的话,都很高兴,除汪鸡换外,谁都想用公款出去游玩一下。
  谁留下负责这段时间政府的工作呢?于代镇长提出了这个令他头疼的问题。本来,他想让汪鸡换代理,可他刚上任,连国家干部都不是。
  人大王主席说:邱副镇长是分管乡镇企业的,他是非去不可了。刘副书记在医院,我看就让小汪代理吧。
  武装部长立即表示同意。
  听话听音,打鼓听声,于代镇长知道这几位也要出去,便送了个顺水人情说:“好吧,汪副镇长,你就管管家吧,代理镇长职务。”
  大家纷纷说:小汪年轻,又刚上任,压压担子有好处。就这样,汪鸡换又当上了代代镇长。

  四

  汪鸡换作为镇上选拔的科技副镇长,一是负责筹建年产一千头小尾寒羊的镇养殖中心,二是分管土地管理工作。养殖中心那头因为没有落实,还是个空架架。土管工作问题,他已在土管员小程、经委干事小苏汇报中知道了。因为有汪四狗的汪四全羊馆,汪庄镇的街面谁也别想弄齐整。
  汪死狗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家伙有老镇长的撑腰,生意异常火爆。各单位、各村子办事为了巴结老镇长,都来汪四全羊馆包席。久而久之,汪死狗仿佛成了汪庄镇的头面人物,比副镇长还牛气。因为挣了不少钱,他就赶起了时髦:乡下媳妇换成了城里的,摩托车换成了豪华的,电话换成了移动的,房子换成了带包厢的。什么工商税务、公安法院,都有他的铁哥们儿。在汪庄镇,没有人敢惹他。
  正在汪鸡换为这事闹心的时候,机会来了,他当上了代代镇长。他开始筹划在于镇长回来之前处理完这件事情。一来给珍珍母女出出气,二来也好让自己分管的工作彻底打开局面。主意一定,他就认真学习起小程送来的镇上关于强行拆除违章建筑的文件来了。
  这天,他刚坐在椅子上,派出所兰所长就进来了。
  兰所长说:“汪镇长,给你汇报一下毒死二百只羊的案子。”
  他给兰所长沏了一杯水说:“兰所长,你说吧。”
  兰所长说:“案子已经被县公安局确定为‘6·12’重大投毒案件。我们审查了五六个嫌疑人,都没有作案时间。所以,本案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兰所长茶也没有喝就告辞说:“汪镇长,你忙,一有消息,我立即来汇报。”说完就走了。
  汪鸡换想,这家伙明明是向着汪死狗的嘛。据说审查汪死狗时,是兰所长亲自去汪四全羊馆的……
    “汪镇长!”镇政府李会计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镇长,汪死狗的婆姨来收账,我好说歹说,就是不走,你看怎么办?”
    “收啥钱?”汪鸡换问。
    李会计说,上个月镇上在那里吃过几次饭,欠的账。账上连一分钱都没有……
  鸡换问:“是哪些人吃的,一共吃了多少钱?”
  李会计说,吃了三千八百元,吃饭的人都有记载。
  很好!汪鸡换说:“付!”
  李会计问:“拿什么来付?……扣工资?汪镇长,一次是送老镇长,第二次是接于代镇长,这……不好弄吧?总不能把书记、镇长的工资……”
  “一视同仁!”汪鸡换打断他的话说,“全扣!”
    “那你把意见签到票上吧。”李会计把发票递了上来。……
  汪鸡换吃罢晚饭后,走出了镇政府的大门。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很高兴很满足,这当农民跟当副镇长不一样,在一声声“汪镇长”的称呼中,跟那些平时不太理你的人握手就有一种优越感。这当上了代代镇长更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受。大笔一挥,不管你是书记还是镇长,就得掏腰包把自个儿吃了的饭款还上。你们是人,我汪鸡换也是人,凭什么你们就能嘴上抹白灰——白吃。我的乖乖,怪吓人的,一个月在一个饭馆里就吃掉了三千多元,我吃不上,你们也别想占这个便宜,怎么吃进去的怎么给我吐出来,这叫老母猪吃胎胞子——自吃自。他不禁为自己今天的举动而感到骄傲……
  哟!是汪镇长呀,吃了没?问话人是镇中心小学的几位老师,正在学校门口聊天。
    “噢,是朱老师、程老师,你们好。我吃完饭没有事儿,出来浪一浪,轧轧马路。”汪鸡换说。
  程老师是师范学校毕业分来的女老师。她说:“汪镇长,别浪了,进来坐一会儿吧,也体察一下我们穷教师的生活。”
  朱老师是一位有八年教龄的老民办了。他说:“汪镇长,天黑了,进去聊一会吧。”
  “能行。”汪鸡换说着,随几个老师走进了校门,出现在眼前的是破破烂烂的教室。墙壁上裂开了口子,黑褐色的粉皮一块块的掉了下来,窗户上没有玻璃,是用黑白相间的塑料布蒙着的。
  鸡换随口说道:“教室这么烂脏呀,也该修一下了。”
    “好我的镇长哩,”朱民办说,“工资都快一年了没有发,还修教室哩。”
  鸡换吃惊地站住了:“快一年的工资没有发?”
  朱老师认真地说:“就是么!”
  程老师说:“我们学校四十一位老师,二十位公办教师,我们的基本工资发了。但其他的医药费、班主任费等每月也有一百多块是十个月未发。我们凭几个基本工资还勉勉强强能吃上饭。可苦了朱老师他们二十一位民办老师了,十个月的工资连一分也没有发。”
    “那你们怎么过哩,吃啥哩?”鸡换问。
  朱老师说:“吃的在家里背,没钱就不花球它。”
  程老师说:“二十一位民办老师每月每人是七十五元,十个月是一万五千多块,加上我们公办的两万块,欠我们的工资奖金快四万块了。”
    “四万块?”鸡换继续往前走着说:“四万可不是个小数字。你们给镇上说过吗?”
    “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说没有钱。”另一个老师愤愤不平地说。
    “朱老师,”鸡换说,“你快点去镇政府,悄悄儿把李会计喊来。别说是啥事情,也别让别人知道。”
    朱老师应声去了。
  鸡换和几位老师穿过破烂的倒下去的篮球架,来到了低矮的教师宿舍门前,粉皮墙也掉得花花搭搭的。和破烂教室不同的是这里的窗玻璃擦得亮晶晶的,给人一种清新之感。程老师的宿舍里除床上铺的是新的,床头、桌椅都是旧的,椅子的一条腿还是用铁丝绑着的。
  鸡换说:“没想到学校这么穷。”
  程老师说:“照这样下去,谁也没心思在这儿教书了。”
  正说着李会计来了,他支走了老师们,关上门问李会计:“镇上还有没有可动用的钱?”
  李会计问:“多少?”
  他说四万块。
  李会计说:“除了于代镇长留下的三万块钱,那可是办电子公司的钱,再是一分钱也没有。”
  他说:“我要动这三万块。”
  李会计说:“你要给老师们发工资?”
  他点了点头。
  李会计说:“你还是别动的好,你还未转正,人家想扒拉(赶走)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不管球他!”鸡换说:“大不了我不当这个副镇长,还回去养我的羊去。”
    李会计说:“那你就用吧……”

  五

  代代镇长上任的第三天早上八点钟,在政府会议室里举行了全体干部会议。
  汪鸡换穿一件灰白色短袖T恤衫,端坐在只有镇长、书记才能坐的位置上。
  办公室主任见大家都到齐了,对代代镇长说:人到齐了。
  鸡换丢下手里的文件,扫视了一下会场说:“今天开会解决一件事情。首先请各位汇报一下昨天下午布置的工作,再学习一份文件,最后安排今儿个下午的工作。”
  老王干事说:“汇报啥哩么,好我的汪镇长,你不嫌泼烦我们还嫌泼烦哩。这清除违章建筑喊了五六年了吧,没有调走的老帮子们,像老陈干事、老李都知道。这些年是年年下文件,年年喊拆除,把谁的拆掉了?雷声大,雨点小,一个也拆不了。喊叫得越凶,违章的越多。再喊叫,兰新国道都有人要占了。没事干了,不如抓大头吃一顿,比这有意义。”
  鸡换微微一笑说:“于主任,把窗子开一下,热死了。”
  于主任就去开窗户。
  五十多岁的老陈干事说:“汪镇长,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现在你主持镇上的工作,按三月份镇党委、镇政府下发的文件精神,强制执行、拆除的期限已超过了三天时间。只要你汪镇长一声令下,我们几个老头子绝不含糊,我第一个敢去拆!”
  林业站李站长说:“老陈呀老陈,你这老家伙尽出歪点子,你是土拥到脖子上的人了,可人家汪镇长才提拔上来,连正都未转哩。你不上进,人家还要上进哩。你憨狗哄石狮子,不是明摆着坏汪镇长的前程吗?弄不成,弄不成,还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好!”
  两位老同志的发言在会场上引起了反响,大多数干部同意陈干事的意见,堂堂一个镇政府,连个街道都弄不齐整,年年打雷,年年不下雨,照这样下去,党委政府的威信何在,尊严何在?也有人同意老李的意见,这么大的事,几任镇长都未解决的问题,你汪镇长也解决不了,最好等于代镇长考察回来再定。
  汪鸡换把文件放到桌子上,不慌不忙地说:“各位,好像是跑题了吧?我没有让大家讨论是否要解决问题,而是让大家汇报昨天下午的工作的呀……好了,大家汇报吧。”
  老王干事狠狠抽了一口烟说:“好吧,我先说一哈,我和小田走了两家商店。镇上限期拆除违章门店的通知也发了,就像商量好了似的,谁家都不执行。”
  老陈干事说:“据我知道,大家下去的结果都和老王汇报的一样。他们不执行文件的原因是汪四全羊馆,怎么着是你镇长的事。从街东头到街西头,人人都一句话:有本事把汪死狗的全羊馆拆掉,我们连个屁都不放,就拆!”
  林业站的文眼镜、经委的干事小苏、司法所的小王等年轻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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