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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其中无数的微细生物…主要是鱼和珊瑚幼虫、磷虾和其它的浮游生物。鲸鲨偶尔也会吞入诸如鳀鱼、沙丁鱼和枪乌贼等小鱼。它那六千颗退化的牙齿,已经小得无法咀嚼,因此人们认为鲸鲨是无害的动物。然而,一到水底,当你隐约望见一臂之外的那颗巨头,想像着那张着大口的排水管,再回想那种动物吸取食物的方式,你就会盼望它最好是闭上它的嘴。
我戴上面罩,脚穿蛙鞋,潜向那艘昨天傍晚拖着鲸鲨的猎船。它停靠在小东附近的珊瑚礁外,活生生的鲸鲨则拴在船的龙骨旁边。一条绳子将它的上颚牵向海底的一把锚上,第二条绳子较短,连着水面上的浮标,第三条绳子则圈着它的尾部,再绕回船上。它长三十四英尺,几乎与船等长,帕米拉坎渔民没有机会将硕大的猎物拉上船。船员们不可能举起鲸鲨,就算他们力气够大,十吨重的鲸鲨也会将船压沉。而且,即使它浮在水中,也重得连船只都无法拖到二十英里远,将它拖回港口。于是,当〃跳跃手〃在水下钩到鲨鱼后,他立即爬回船上,协助那些和庞大猎物交战的船员。每逢鲸鲨下潜之际,船员便逐渐放松绳索,当它浮出水面时,便迅速收回放出去的绳子。这场搏斗可能持续两三小时,然后它才会厌倦这种脱困的尝试。此时,船员的手早已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而〃跳跃手〃也会再度跳回水中。这回他身带一把刀,游上它的背,在它靠近头部的脊柱上微微切上一刀…这一刀能破坏它大部分的神经系统,使它失去知觉。猎人们利用这种方法,让那只动物听任他们的摆布。他们在鲨鱼的上颚切开一个圆洞,从洞中穿过一条沉甸甸的拖缆,再将这只鲸鲨拖回帕米拉坎。它游在捕获者的后方,像一头被牵着鼻子走的公牛。
这时候,渔民们正等着那位掮客…马克斯·瓦列罗索乘着他的独木舟,来检查那只动物的状况,再出个价。华伦摇着桨把我从水中叫出来时,没于水中的鲸鲨也抬起头来四处张望,想弄明白是什么东西扯着它,它的嘴巴也不时出现在水面上。那只动物慢慢游着,迷惑地绕着圈圈,想逃离牵系着它的绳索,它的嘴巴激起一圈圈缓缓的旋涡,沾满小斑点的厚唇则镶在旋涡的边缘。
我这辈子还不曾游近一只鲸鲨。对我这样的生手而言,那只动物的外形和它的大口一样,时时提醒着我不该鲁莽行事。它毕竟是只鲨鱼:它有同样发达的尾巴和长长、鱼雷形的身躯,下方的胸鳍宛若平衡的轮叶,还有尖凸的吻部(虽然它比较扁),而且在它左弯右拐时也有同样迂回的动作。它让我想起在电视节目上看过的影像,那是一种诸如大白青鲛(mako)和鲎鲛(whitetip)等肉食性鲨鱼的影像。鲸鲨的皮肤也向人传递一种骇人的信息,它那灰绿色的皮肤,有着纵横交错的白色亮点和灰色条纹,让人想起老虎的保护色或猎豹的斑点。我坚定地告诉自己,它是驯良的,可我下意识的反应却是,这家伙是只鲨鱼,鲨鱼是能置人于死地的动物。
眼前的动物非常庞大。成熟的鲸鲨是地球上最大的冷血动物。此时,我有一种被它的大小弄得浑身不知所措的感觉,在它那粗大、扁平的头部后方,是它在水中向后延伸的身体,而它的尾巴则几乎消失在朦朦胧胧的海底世界中。这只动物依然精力充沛,圆滚滚的眼睛直楞楞地瞪着我。在它吸水时,我能看到它头部后方的五条鳃裂不断地开阖着,而它粗大的尾巴也不时地摇来晃去。这是一头巨兽,它在水中得其所哉。然而,在水底的我则是一名入侵者,我的动作既迟缓又笨拙,体型也只有它的一丁点大。即使那只鲸鲨被系在妥当的地方,我还是备感威胁,就好像是走进了一间狭窄而牢固、关着克莱兹代尔马或佩什隆马的马厩。纵使一头超级的动物无意伤人,但当它从你身旁经过,也足以把你活活碾死。鲸鲨比任何骏马都要大十倍,在我潜水去瞧它之前,我已见识过它的大尾在水中〃啪〃地一鞭…它所激起的一连串冲击波传过猎船船首,还把船上的三个人震入水中。
第二部分与水中巨兽近距离接触(2)
我手握小型摄影机游近鲸鲨,双眼则注视着摄影机的检像镜,企图将鲸鲨的巨头正正方方地摆在镜头里。晨光一束束地射入大海,照亮了在海流中飘来荡去的褐色海草的细叶。海草干扰了我的视线,但我还是注视着检像镜,我试着避开海草,探寻着镜头中的鲸鲨。只是,那只动物似乎消失在一片浑然的蓝绿之中。此时,我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撞击声。我抬头一望,蓦然惊觉自己正随着水流,直直地闯入它的庞然大口。摄影机的防水镜头敲到它的吻部,但那尾鲸鲨却浑然不觉。先前我在检像镜中看到的、以为是一大片空茫的蓝绿色布景,原来是鲸鲨粗大的头部。我发觉自己正面临一项技术上的考验:如果我后退到几码外的地方取景,因为能见度不佳,鲸鲨就会变得一片模糊;若靠近些,那只动物又非常非常大,大得装不进镜头里。
我的解决之道就是沿着鲨鱼的身体游移,再回到另一边,镜头则摆在离它不到五英尺远的地方。我开始绕着它泅泳,我不得不频频冒出水面,吸口大气,再潜入水中。那鲨鱼对我依然不理不睬。
我游过那只盯着我的眼睛…它嵌在深深的眼窝里,就在宽大的口角后方。就大小而言,它只比网球小一点点。它没有眼皮,为了闭上眼睛,鲸鲨会转着眼珠子,它还能将眼珠吸入头部。它的眼睛正后方是一个深深的圆洞,对一名外行人来说,这似乎就是它的耳朵了。事实上,这是鲸鲨自远古以前就残遗下来的鳃,鳃的后方才是它的鳃缝。那五片鳃缝像极了刀子在皮肤上划出的、长而深的刀痕;当它从海中吸取氧气与浮游生物时,它们便不断地开阖。我向后,沿着鲸鲨身体向后游,一路延伸至它的巨尾上的三条隆起的背脊。它星状的皮肤上布满着小块小块的赭色斑点,那应当是藻类的群落。鳃后方大约四英尺的皮肤上有一道裂缝,裂缝上挂着细细的、裂开的白肉,在水流中飘来荡去。这就是〃跳跃手〃戳下钩子的地方。事后我才发觉,这个地方就是捕鲸的关键所在。〃跳跃手〃得分毫不差地将钩钩在这儿,也就是它的侧边,所以当鲸鲨下潜时,只要它一拉扯系于水上船只的巨缆,就会侧过身去,那时就无法充分地发挥它的泳技。假使钩子钩在太远的后方,或是钩在背部上方的弯曲处,鲸鲨没有受到实质的阻碍,就能强而有力地游走,并扯断绳索或甩脱钩子弯曲的厚铁部分,这时它便能将船只扯下水底。
在鲸鲨颜色较浅的腹部上,仍然吸附着一对印鱼,它们搭了顺风车,浑然不知宿主已经被捕。最后,我终于抵达那一大片巨尾。我绕着它转,它则轻轻地摇来摆去,这一回我又游得太近了。它的尾巴扫过我的脸,这一抚的力道被水化解了,所以它这轻柔的一抚令我既惊又喜。我往后游,退出它的活动范围。看着那只动物的身体,我对恶鲨的坏印象逐渐被一种全然不同的图像所取代。鲸鲨被系在温暖的海洋里,仿佛一头巨大的、温驯的牛,一头待宰的牛。
第二部分在海边进行鲸鲨肉交易(1)
我浮出水面时,马克斯·瓦列罗索已经乘着小独木舟,赶在去检查那只动物的路上。经过我身旁时,他畅快地和我挥一挥手。我抵达小东前,大部分村民早已聚集到沙滩上,脸上露出快乐和期盼的表情,望向那艘幸运的猎船。不一会儿,另一艘船出现了,船上高高堆着从莫好岛急忙送来的聚苯乙烯(Styrofoam)的冰箱。这些冰箱被抬上岸,堆放在沙地上。鲨鱼已被松绑,人们凭借系在它身上的绳索将它拉上岸。当那只动物和猎船分开的刹那,我再次见识到它是多么地强壮。它的尾部突然自水中扬起,先朝一边卷去,再弹回来,并对着猎船的舷外托座施以强有力的一击。这一击并非蓄意而为,或许只是它的反射动作吧。除了猛然、强烈的一阵飞溅声,我还听见舷外托座的桩子…一段六英寸厚的竹片…突然断裂的声音。
当体型粗壮的鲸鲨缓缓接近海边时,赤身裸体的小男孩便快乐地冲入大海。他们游泳时溅起许多水花,伴随着愉悦的呼喊,兴奋地游到鲸鲨的巨尾。那只动物抵达浅滩后,它闪闪发亮的背部一暴露在外,孩子们便爬上它那肥硕的身躯。他们在上面跳着、舞着,极像参加一场大象丧葬仪式的快乐小矮人。这时,戴着护目镜的大人,邪模邪样地从鲸鲨的一旁冒出来,他是负责屠宰那只动物的潜水员。他曲着身,双手握着长刃,锯下鲸鲨的脊骨,切断它的神经系统。鲸鲨的骨骼都是软骨,不过,这名潜水员仍然要用力地切断动物世界中最为坚韧的一种兽皮。鲸鲨背上的皮肤是由双层的齿状鳞所组成,人们将它比拟为一套盔甲,因此,〃跳跃手〃最常见的伤害不是被猛烈摇摆的鲨鱼尾巴击中,而是被它厚重的皮肤弄出严重的锉伤。
鲨鱼这时业已一命呜呼,村民涉入水中开始工作。他们手执重刀与尖石,站在及胸高的海水中,开始切下一块块的鲨肉。妇女们也连成一列,一手接一手地将鱼肉传回海边,或手托着一块鱼肉,涉水登岸。他们将肉块迅速浸入水中,先洗去沾在上面的沙子,再装入箱子,直到装满,才盖上聚苯乙烯的盖子。鱼肉白而强韧,过去,鲸鲨肉价格颇为低廉,晒干的肉售价只有海鳐的三分之一,那是和莫好岛内陆最贫困的村民进行以物易物的交易活动。如今,他们有了较富裕的新主顾:一名台商发现帕米拉坎跳跃手的捕猎技术后,不但收购他们捕获的所有鲸鲨肉,还指定要新鲜的鲸鲨肉。这些肉将被空运到台湾,成为海鲜餐厅里的桌上佳肴。那位台商供应箱子、冰块和钞票,帕米拉坎人则提供鱼肉和劳力,贫困的生活迫使他们乐意成为这项交易的合伙人。每一只鲸鲨能换得两万比索,不过岛上有传言指出,那位台商又以两万美元的价格卖出那些鱼肉。一美元相当于三十五比索。
让那只巨大鲸鲨消失在白色聚苯乙烯箱子中,总共只费了九十分钟。所有的鱼箱都会被运到莫好岛的机场,而鲨鱼皮和鲨鱼鳍就挂在小东的网架上晒干;这些鲨鱼皮和鲨鱼鳍随后会被切成细细的长条,再卖给华人作为煮汤和炖菜的食材。鲨鱼全身最无用的部分…如大而扁平的头,则被拖出珊瑚礁外,任由它沉入水中。那天,因为潜水时间比往常早,我低头一看,只见海底下有个骷髅头:它双眼瞪着,张开大口,露齿而笑。
这种动物一般都能活一个世纪以上,而滥杀这种大而无害的动物确实是种令人愤慨的行为。不过,我也理解为何帕米拉坎人屠杀那只动物时是如此地快乐。事实上,每一名社区成员都能从那头鲸鲨那里获得实质的利益,不光是掮客马克斯和那些成功的猎人,还包括那些协助肢解鲨鱼的人、装箱的妇人,甚至还包括帕米拉坎的青少年。岛上没有中学,所以青少年在学期间,都得住在海峡对岸的莫好岛的宿舍。当装着鲨鱼肉的箱子从帕米拉坎运来时,学生们就来到莫好岛的码头,将箱子搬上一台等待中的货车。他们以搬运工的身份支领少许比索,他们认为这是他们的特权。
第二部分在海边进行鲸鲨肉交易(2)
鲸鲨以块状的方式消失了,在它们被运往台湾的途中,两名来自KKP,也就是世界自然野生生物基金会菲律宾分行的少妇便会到这儿来。她们在小教堂区的西班牙塔旁有一间单房的办公室,那儿是她们建议渔民将捕鲸转换为赏鲸活动,宣扬其中具有诸多利益的地方。她们也监控着鲸鲨的猎捕。那两名女子步入水中,此时海面上是一大片血水。她们丈量鱼身与鳍的长度…那只动物非常大,她们得拿出建筑师专用的户外卷尺才能完成任务…采取肉样作DNA检测,收集皮肤上海虱之类的外在寄生虫,以及黏于鳃上的内在寄生虫。采来的样本会送到当地的大学,供菲律宾当地做鲸鲨研究。这一季捕获的鲸鲨有二十只,她们告诉我,这些鲸鲨清一色都是雄鲸鲨,只有一只例外。去年的同一个月份,捉获的鲸鲨是这个数目的两倍。由于捕获量逐年减少,帕米拉坎渔夫便移师到更远的地方寻找他们的猎物。
这是重复发生的从捕杀一种鱼到另一种鱼的模式。〃跳跃手〃向来专门追捕大型的海鳐,他们的岛屿就是以此命名的。制作铁钩的打铁人至今也传了三代,因此这项捕鱼活动恐怕也已经进行了五十多年了。大海鳐越来越少的原因,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