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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羽谋杀案-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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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孩子?”
    “我?”索亚举起沉甸甸的瓷壶,又砰的一声放下,“就此时此刻的心境而言,我所考虑的只有一件事。我说,让基廷和基廷的谋杀案见鬼去吧。你说的这些也许千真万确,但我只关心我的处境,仅此而已。”
    “你的处境极其不妙,”马斯特斯正色答道,“你在达特利先生遇害一案中扮演了事后帮凶的角色—你自己在证人面前招供了。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事后帮凶?上帝保佑法律,”索亚有些着急,“我再问你一次,马斯特斯先生:你相不相信,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直到家父咽气前一小时?那时候你还能指望我做什么呢?指望我冲到苏格兰场汇报:‘喂,看我是个多么遵纪守法的公民啊,事实摆在眼前,绞死那个死人,让我万劫不复怎么样?’无论法律对一个公民的义务有何等要求,我想它总不至于以一个疯子的标准来衡量我吧?”
    马斯特斯愤然反击:“尽管狡辩好了,先生。随你怎么巧舌如簧都行。但首先,并无证据证明令尊直到弥留之际才告诉你—”
    “有,我可以给你,”索亚打断他,灰黄的面庞燃起一线希望,“他写下了一份声明,就存放在壶里,请允许我向诸位演示开壶的技巧。不过,无论这东西能不能令你满意,我看德温特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从索亚坦陈达特利一案的前因后果时起,某种反应(或许是如释重负)就在撼动着德温特。他竭力掩饰—那不仅仅是轻微的抽搐或发抖这么简单。可波拉德忽然意识到,这个瘦削而风趣的人已经年过七十。他开口时,声调中的颤抖令众人都微微吃惊。
    他说:“难道每个人都认定我除了挟怨报复别无他求?我可不想让你身陷囹圄,索亚。我并不希望任何人入狱。我所做的一切,正如我不厌其烦努力阐明的那样,完全是为了澄清我自己在达特利谋杀案中的嫌疑。只要他们肯接受,其他问题他们作何考虑就与我彻底无关了。至于可怜的基廷之死,我很难过,但我一点也不怕,因为我正巧……”
    “有不在场证明。”索亚替他说完。他的语气第一次友好了些,虽然其中仍不乏失望。“不错,你和德温特太太都有不在场证明。这也就意味着两起案件都得由我来背黑锅。即便他们没有将我视作达特利谋杀案的事后帮凶,也仍有可能将‘谋杀基廷的凶手’这顶大帽子扣到我头上。”他似乎作出了一个决定,脸上闪出一缕似是狂热迷乱又似灵光乍现的神情,“或许有一个方法能让你们相信。”他对马斯特斯说,“如果我是你,督察先生,我不会再耽误时间。我会搜查这座房子。”
    “正合我意,”马斯特斯欣然应允,“但你为何突然如此心急火燎?”
    索亚指着他:“因为你要么是虚张声势,要么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你说过—我替你重复一遍—除了德温特和我自己,这座房子里还有别人。你说这个人是八点十五分从侧门进来的。”
    “我们知道。”
    “那我可得小心谨慎了,”索亚说,“因为你们困住了谋杀基廷的凶手。”
    “荒唐!”德温特说,“除了我们,这里没有别人。为什么会有别人?”
    “很不走运,因为是你把他带来的。德温特,你耍了点小花招引来警察,你看看!‘八月一日星期四晚上九点三十分整,在兰开斯特公寓五号将举行一场“十茶杯”聚会。’虽然这封信并非出自凶手亲笔,但凶手难道不会密切关注它并且寻思它出炉的缘由吗?难道他不会不请自来、一探究竟吗?……你觉得呢,亨利爵士?”
    “有这种可能,”H。M。答道,“你刚才就在琢磨这个问题,对不对,孩子?”
    “何出此言?”
    “嗯……好吧,我很疑惑,通往大厅的门敞开着,如果你认为凶手有可能就在外面偷听,而且手里有枪,你还会不会站在这儿毫无顾忌、兴高采烈地把他策划的‘十茶杯’阴谋通盘拆穿?我告诉你,马斯特斯,我们一定要听听这些,非得把达特利一案弄个水落石出才行,否则根本看不清我们身处何方。但我也要告诉你,刚才那十分钟,我坐在这儿可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索亚阴郁地一笑:“不,我一点也不担心。还有,你忘了,这个凶手可以随心所欲、来去自如。也许他早就金蝉脱壳了,又或许他眼下还没有现身的打算,九点三十分准时赴约是不可能了。但如果他真想对我们开什么玩笑,现在还不露面就太可惜了。”
    轻轻地,却又有规则地,从大厅里传来了前门门环的叩击声。
    后来马斯特斯宣称,当时房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包括H。M。在内—感到非常吃惊。门环的叩击声盖过了窗棂上的一阵雨声,随即消失了片刻,旋即便再度响起。
    “不是我们的人,”总督察说,“除非我吹起警哨,或者用手电筒打信号,否则他们不会行动。”他转向波拉德:“到前门去,带上这个手电筒。不管来者是谁,都让他进来,把他带过来。但决不能放任何人出去。完事后再到前门口,把手电筒的光柱闪动两次,然后三次。莱特和班克斯会依信号赶来。快去办。”
    荒废的客厅里异常黑暗,唯有门上方的扇形窗透进一线微光。波拉德经过右侧螺旋楼梯的一根中柱时,只听得左侧一阵凝重的滴答声,在空旷的房子里尤显深沉。他将手电筒的光柱向右扫去,照出了一座老爷钟,时间正指向九点零五分。然后他拉开了前门。
    一辆亮着红色尾灯的出租车正从巷子里磕磕绊绊地开走。煤气灯光与银色的雨幕勾勒出了一个女人的轮廓:她仿佛从鲁本斯的画作中走出,身穿一件白色天鹅绒披风,高高竖起的衣领挡住了脖子,茂密的金发光泽可鉴。
    “请问这是本杰明·索亚先生家吗?”金发女郎的声音曼妙悦耳。
    “是的,女士。”
    “我是杰里米·德温特太太。我丈夫在不在这里?”
    “在,女士。请进。”
    她的头微微一偏,在黑暗中审视着他。虽然波拉德分辨不出她的五官,连她那厚厚眼皮下的光芒都看不清,却依然嗅出了戏谑的味道。
    “好个管家!”她说,“你肯定是下午那位绞尽脑汁非要见我一面的年轻警察吧?有鉴于此,看来我就不必入内了。如果—”
    “你的出租车已经离开了,”她转身时,波拉德说,“你会被淋湿的。我看最好还是进屋来。”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臂,只觉得罩在那件外套里的手臂十分柔顺绵软,“我可没和你调情,德温特太太,而且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次随你怎么尖叫,也只有外头街上我们的人能听到。”
    她笑了,于是波拉德后撤一步,让她从自己身旁走进大厅。他紧随其后,用手电筒的光柱指路,而她一次也没有回头。他不知道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但他意识到,自己既期待又害怕的一幕终将上演—珍妮特·德温特与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会面。
    “是德温特太太,长官。”他在图书室的门口通报,随即发现这句话引起了一阵骚动。
    只见众人纷纷拉长了脸。由于他奉命要回前门去,他不禁担心接下来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了。波拉德低低咒骂一声,暗自揣测他们甫一照面将如何招呼。前厅里那座老爷钟的滴答声越发响亮。波拉德把头探进雨中,将手电筒的光柱向下挥动两次,接着又挥了三次。几秒钟的沉寂后,迷蒙的雨幕中显现出两个人影,穿过巷道,闪进前门。波拉德与班克斯警佐是老相识了,便衣警察莱特的良善品德也是人所共知。
    班克斯关上门,把波拉德拉到一旁,嗓门压得比座钟指针的步点还低。
    “这里究竟怎么回事?我刚才巡逻了一圈,然后—”
    “等等,听我说!”波拉德说,而班克斯抖着帽子,在他面前洒开一阵水雾,“我们进屋之后,还有没有什么人从这里溜出去?”
    “没有。我刚才说,我在巡逻,问题就在这儿。自从‘悉尼街战役’之后,我可没听说哪次有这么多警察云集一处。(砰!我们能在这儿抽烟吗?)你知不知道,我们头儿从下午开始就安排所有人都投入此案?是的,哎,大部分都在周围或者附近区域待命。我们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一点。那个律师,德温特,在屋里,索亚也在屋里。现在又来了个女人—德温特太太,我很肯定。”
    “啊,看来他们全部都被跟踪了。不错,德温特在这里,索亚也在,但八点十五分从侧门潜入的那人是谁?”
    “不知道。”班克斯说,“似乎无人知晓。但你认识一个叫加德纳的人吗?”
    “他在房子里面?”
    “不,不在。你可知道他的行动?他正和米切尔警员并肩坐在墙头上。这个加德纳很聪明,早已发现米切尔一整天都在跟踪他。他领着米切尔兜了个大圈子:穿越大半个城市去了伦敦塔,几乎走遍塔内每一处景点;又取道齐普赛街回到圣保罗大教堂,登上数百级阶梯直达穹顶;在回音廊里绕了三圈后,米切尔仿佛听见回音廊的空气中隐约有呓语浮动—接着又搭公共汽车折返威斯敏斯特修道院……总之,他再三重施故技,直到晚上才来到此地。然后他等着米切尔赶上自己,才说:‘你瞧,老兄,今天我可是领着你长了不少见识;现在你我都需要同伴,不如我们坐下来静观其变。’所以他们正坐在一棵大树底下的货仓屋顶上,抽着烟,讨论着枪械知识。我再问你,究竟怎么回事?”
    “天知道。菲利普·基廷呢?”
    “说不好。至少根据我的侦查,没有迹象表明他也在附近。”
    “那房子里的第三个人会是谁?你有把握他进屋以后再没出来?”
    “没错。我不知道他是谁,那不是我的任务。我的任务是—”
    “对,我差点儿就忘了。回去向总督察复命吧。”
    图书室里,昏黄的灯影此刻微微倾斜,依然晦暗不明。德温特将椅子让给了他的妻子,自己站在她身后。珍妮特·德温特与波拉德记忆中昨晚的形象一模一样,只不过当时她一身黑,现在却一身白。那件白色的天鹅绒披风被撩到身后,露出一件领口很低的银色长礼服,随着她那如同出自鲁本斯笔下的美丽身躯的颤动而闪烁银光。她的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前臂轻抬,披风便从手腕边滑落,一只钻石手镯分外夺目。波拉德前来通报后房间里尚无人开口,却酝酿着一种成功复仇的气氛。波拉德一边透过门缝窥探,一边听见身后莱特警员嘶哑的耳语:
    “我赌半个克朗,亨利爵士降伏她。”
    “小打小闹,”班克斯咕哝道,“我压那个金发女郎,三先令六便士。”
    “五先令。”
    “成交。走着瞧吧—”
    马斯特斯出来听取了加德纳的消息后,未加评论,而对他们下了指示:“有人躲在这座房子里,生死未卜,但我要找到他。每一寸都要搜查,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如果他活着,就肯定携有武器,所以你们要注意安全,即刻监视他。不,鲍勃,你留下,我要你来记录这位女士的答话。”
    他多此一举地狠狠把门关上,转身吼道:
    “好了,夫人!你仍然拒绝吐露今晚到这里来的原因吗?”
    “但是,亲爱的马斯特斯先生,”她用低沉而优美的声音温柔地辩解道,“你未免对我苛责太甚了,不是吗?你也知道,对于警方的要求我总是来者不拒。你应该知道才对,毕竟我们也曾一起—”
    马斯特斯厉声怒斥:“收起这一套吧,夫人。此时此地容不得你装腔作势,休想再巧言令色。你突如其来闯进这里,我们还没问—”他边说边望着她缓缓将手指移到饱满的红唇边—“还有,既然你来了,出去之前就得回答几个该死的问题。”
    “杰里米,亲爱的?”
    “怎么?”德温特应道。
    “他有权利这样和我说话吗?”
    “没有,亲爱的。”
    “你准备坐视他这样和我说话吗,杰里米?”
    “是的,亲爱的。”
    “唉,看来如果没人替我辩护,我不得不忍受威逼恐吓了,”德温特太太迅速环顾四周,“但这未免太不近情理,我来这里只是尽一个妻子的本分,照顾我的丈夫罢了—”
    “今晚你来这里是为了照顾德温特先生?”
    “那还用说!不然还能怎样?”她轻轻伸手握住德温特扶在椅背上的一只手,“若不是你们步步进逼,这种事我自然没必要挂在嘴边;但我们必须百分之百遵循医嘱;而且可怜的德温特身体也不太硬朗,偶尔还有点—”
    “珍妮特,”德温特刚才的些许激动与放松此时都消失了,又恢复冷漠而彬彬有礼的本色,“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说我脑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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