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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 (电视小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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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姨叹气:“女人生孩子,都会老的。”
  安在天:“我常常后悔要了这个儿子,不是我不喜欢他,不爱他。作为他的父亲,儿子生,儿子长,我都没在他身边。小雨生儿子的时候难产,差点儿把命丢了,可我那会儿正在南京,解放军正百万雄师过大江呢。家里发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丁姨安慰道:“已经回来了,想也没用了。我听铁头说,老李要调回总部做一把手。”
  “老李是谁?”
  “他是你父母和我们的老战友,就是把你托付给我们的那个人,算是你舅舅吧,假舅。三几年在上海做地下工作的时候,我们都叫他‘大白兔’,他公开的名字叫罗进。”
  安在天问:“我父亲和我母亲有没有代号?”
  “当然有。那个时候我们这个小组一共十二个人,按照十二属相分别起了代号,你母亲叫‘公牛’……”
  “我父亲呢?”
  “‘毒蛇’。”
  安在天冲口而出:“为什么在我党和国民党的烈士档案里,都有我父亲的名字。为什么你告诉我,我父亲和我母亲很相爱。但是在南京烈士纪念馆里,我母亲的名字却和另外一位同志并列在一起,被称为夫妻。”
  丁姨没有回答,默默地站了起来,到一边去了。
  县城里,蔡大爷在前面带路。小巷弯弯曲曲的,狭长,幽暗。
  金鲁生几人在后面跟着,时隐时显。
  长着青苔的地面,踏上去滑极了……
  蔡大爷又拐过一个弯来,忽然有个东西,冲他的头顶砸来——是一个泡菜坛子,碎了,泡菜和水全流了出来,继而,又融进了血水……

 ·10·


第四章
  电话响了,丁姨接起电话,对安在天:“安儿,找你的。”
  安在天接过来听,什么都没问,就放下了电话。
  丁姨:“要走?”
  安在天“哦”了一声。
  “吃完饭再走!”
  安在天:“不了。我吃剩的半碗饭给我留着……”他急急忙忙地跑了。
  那天和安在天一样没吃完饭的人还有蔡大爷,他带金鲁生他们去抓特务,却再也没有回来。蔡大爷牺牲了,但外人还以为是因为他老了,一不留神掉河里淹死了,单位公开也是这么说的,其实他是一名38年的老共产党员。
  阿炳的房间里站满了人,有王彬、小胖子、周所长等,周所长一手拎着阿炳的包裹,一手拿着一副墨镜,小胖子手上抱着收音机。王彬站在阿炳的床边,试图叫他起来,阿炳就是赖着不起,还不停地抗议道:“我不走……我要见安同志……安同志不来我不走……”
  外面有人喊道:“安同志来了。”
  果然,安在天进来了,大家如获救星,都说:“你总算来了。”
  阿炳闻声冲过来,一头扎进安在天的怀里。
  阿炳哭着说:“安同志,他们要我走,没你我不走的,他们会卖了我的……呜呜……”
  安在天抱着他,像抱着一个孩子,安慰他说:“没事,阿炳,没事……”
  阿炳的眼泪鼻涕都蹭在了安在天的衣服上。
  安在天抬头问:“怎么回事?”
  阿炳:“他们要我走,他们要带我去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你也没去过……” 
  安在天问:“去哪儿?”
  周所长一指王彬说:“你问他。”
  王彬:“铁院长给他安排了新地方,在我们培训中心,可他就是不去,非要见你,怕我们……”
  安在天预感到下边可能是一句不好听的话,示意他别往下说了,转而哄阿炳说:“我知道,阿炳这是在等我,阿炳这是要我陪他一起去,是不是?”
  阿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嗯、嗯……”
  安在天问王彬:“那边有房间吗?”
  王彬:“新腾出来的,都收拾完了,条件也比这边好。”
  安在天:“阿炳,听见了没有?那边条件比这边好,我们去那边住好不好?” 
  “我听你的……”
  “那就走吧。”
  阿炳乖乖地拉住安在天的手,众人在后面会意地笑了。安在天扶着阿炳往外走,回头对王彬:“谢谢啊!”
  王彬客气地:“都是革命工作,不用谢我个人。”
  安在天一指收音机:“给我。”
  小胖子:“没事,我抱着。”
  阿炳叫道:“让安同志抱着!”
  周所长见此情景,主动把包裹交给安在天,同时又递上墨镜,说:“我给他他不要,只有你给他了。”
  王彬和安在天一起扶着阿炳进院,往新居走去。此时的阿炳戴着墨镜,昂首挺胸,双人扶着他,看上去像个尊贵的首长。
  房间已布置妥当,虽简朴,但清爽,整洁,宽敞,有一股清新的味道。还有一对又老又笨的沙发,也是照顾阿炳特备的。
  门口升起了只煤炉子,正在烧开水。
  安在天看着这房间,喜出望外:“这可比招待所强多了。阿炳,这是你的新房间,来,你坐这儿。”
  阿炳坐在沙发上,忽然像被弹了一下,又站了起来。
  安在天:“这是沙发,沙发跟板凳一样,只不过比板凳软和,你喜欢吗?” 
  阿炳重又坐下:“你喜欢吗?”
  安在天:“我喜欢,很好的。”
  阿炳:“很好的,我喜欢。”
  王彬插嘴:“厕所就在隔壁。”
  安在天:“很好,这里很好。谢谢你了。”
  王彬一笑:“我说过的,不用谢,铁院长交代下来的,岂有不完成好的道理?
  另外我还安排了一个人,就是你刚见的那个小胖子,他会照看好阿炳的,你放心好了。”
  安在天问:“他姓什么?”
  “冯,叫冯小军。”
  “多大了?”
  “19。”
  “是你的人吗?”安在天见王彬点了头,又问,“以前是干什么的?”
  “在食堂做临时工。他爹是食堂的厨子,家在农村,需要个下手择菜淘米,就把他喊来了。”
  正说着,金鲁生进来。
  安在天吃惊:“这么快?也就一顿饭工夫?”
  金鲁生严肃地:“一顿饭工夫,一场仗已经打完了。”
  “你来……”
  “我来带走冯小军。”
  王彬急了,说:“你带走冯小军干什么?”
  金鲁生:“例行公事,对要接近701特殊人物的人,我都要进行调查和询问。阿炳是安副处长提着脑袋带回来的人,我不能让他到家了再出事。”
  小胖子回来了,还没打招呼,就被金鲁生拉住了胳膊。
  金鲁生:“跟我走!”
  小胖子脸都白了,看着王彬:“我去哪儿?”
  王彬忍不住地:“你不能谁都怀疑,小胖子要是坏人,他早在食堂锅里就给大家下毒了。”
  金鲁生:“我谁都怀疑,包括你,还有……”他看向安在天,又把话咽了回去。
  王彬气得把脸扭向一边。
  金鲁生带着小胖子走,回头,对安在天:“就在这一顿饭工夫,蔡大爷死了。”
  试听室是侦听员训练和考核的地方。这会儿,里面有四个人在忙着,其中有钟处长、陈科长,还有两位是教员。20部录放机被放在课桌上,他们在调试音量,教室里因此充满滴滴哒哒的电波声。那个时代的录放机,外观和当时的电唱机有相似之处,磁带也不是今天的方形盒带,而是圆形的,像大盘子似的。
  安在天进来,吃惊地问:“这是干什么?”
  钟处长:“准备给阿炳测试听力,铁院长吩咐的。”
  “怎么测试?”
  钟处长指着教员手中的磁带:“就测这个,听信号。准备了20个信号,专项听力测试。”
  安在天一下紧张起来,说:“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
  “电波是什么他都没见过,阿炳知道什么叫摩尔斯电码?”
  钟处长笑了,说:“我听说他上午把两只狗的公母都听出来了,那两条狗他也从来没见过啊。”
  安在天申辩道:“这不同。狗叫声他听过,他生在农村,是听着狗叫声长大的,他熟悉。他在乌镇的很多夜晚,就是从变化了的狗叫声中,破解流贼入村的机密。但电波这玩意儿对他来讲,纯属天外之音,世外之物。”
  钟处长安慰他:“是不完全相同,但大同小异,反正考的就是一个人的听力。” 
  “但没这种考法的。打个比方说……”
  “行了,就是测试一下,又不是要干什么。再说,他听其它东西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听这个。”
  安在天坚决地说:“不行,这绝对不行。”
  陈科长本来想过来跟安在天打个招呼,见安在天如此激动,又退了回去。
  安在天控制了一下情绪:“这也太急了吧,怎么都应该让阿炳有个熟悉的过程。他不是个正常人,他从未走出过乌镇,我担心弄不好会伤害他。他对自己的听力一向信心十足,万一考不好,这份自信心丢了,就麻烦了。”
  钟处长:“也是,煮成夹生饭就难吃了。”
  安在天跑去找铁院长:“铁院长,我觉得现在还不能测试阿炳。”
  铁院长问:“为什么?”
  安在天刚想说话,被铁院长制止,铁院长说:“你不用回答我。我就问你,你是把他当什么人带回来的?仅仅是一个听力比常人见长,将来有可能培养成一个普通的侦听员吗?不是。你是把他当一个天才、一个异人带回来的,我们也是这样翘首以盼的。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要他干什么?我这里有几百个侦听员,不缺胳膊少腿,也不必非住靠近厕所的房间,我也用不着拿我安儿的生命做赌注,借了上海那么多条枪,才把他带回701来!”
  安在天不说话了。
  “我们要做的就是,通过我们的方式了解他,判断他,看他是不是一个异人,一个在听力上有奇才的异人。如果是异人,这种测试不会难倒他的,如果难倒了,就说明他不是。”
  安在天没等他说完,拔腿就跑了出去。
  对一个非常人来说,他们的日常生活就是由种种非同寻常的、在你的眼里不可理喻的奇事怪情组成的,你担心他们某一件怪异事做不下来,就好比穷人担心富人买不下一件昂贵之物,本身就是杞人忧天。此刻,安在天盼着自己对阿炳就是杞人忧天。
  阿炳把收音机放在床上,“刺啦啦”地调着。安在天进来后,什么也没说,他反复在调台,刺啦声不断……这是一部中波收音机,但有时在收听广播时偶尔也会听到一些电波声。安在天现在就希望能够找到一点电波声,以便好跟阿炳做解释。但是转了一大圈也没有……
  阿炳莫名其妙地问:“安同志,你在干什么?”
  安在天停下手:“阿炳,你每天都听收音机,有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滴哒,滴滴哒……”
  阿炳:“听到过。”
  “你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吗?”
  “不知道。”
  “那么你听说过发电报的事情吗?”
  “听说过。去年端午节,关林的老祖父死了,关林他爹就给在北京的儿子拍电报,关林的弟弟就回来了。”
  安在天耐心地解释:“你知道吗?阿炳,这就是发电报的声音,滴哒,滴哒……电报不是嘴上说的,是机器发出来的。北京播出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我们这里收听得到;北京发出的电报声,如果我们换一部好一点儿的收音机,照样也可以收听得到。”
  阿炳似懂非懂地听着。
  安在天擦了把汗,一滴汗珠落在了阿炳的手上。
  阿炳起身,用袖子想去给安在天擦汗,安在天比他高,他笨拙地踮起了脚尖,安在天蹲下了身子……
  试听室里这会儿人更多了。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人们或坐或站在最后一排课桌的位置,胖子显然被金鲁生又送了回来,正在忙着泡茶。胖子端着茶,恭敬地走到金鲁生跟前,又不敢抬头看他,不知把茶往哪儿放。
  金鲁生:“不用管我,尽着领导吧。我对你是例行谈话,别有什么思想负担。”
  钟处长进来,见安在天还在满头大汗地给阿炳做讲解。
  钟处长俯在安在天的耳边,轻轻说道:“你这是临时抱佛脚……”
  阿炳:“我妈说了,抱了佛的脚会有福。”
  钟处长笑了,说:“别人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看我们阿炳的耳朵比雪还亮,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能逃出阿炳的耳朵。”
  阿炳得意地笑了。
  安在天感动地看着钟处长,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
  钟处长:“走吧,领导们都到了。”
  安在天:“你先去,我带阿炳马上过来——”
  铁院长一行已经进了院子。
  安在天心事重重,正在给阿炳作考前动员。安在天:“阿炳,马上有人要来考你的耳朵……”
  阿炳问:“考什么?”
  “就是考我刚跟你说的电波声,滴滴哒哒的声音。”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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