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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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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那人答道:“是呀,一夜之间被人围住庄子,满门屠了个干干净净,竟没留一个活口,完事后一把火烧成白地,所有被俘的人都被吊死在道旁的树上,足足绵延了近半里,也不知是那里的恶贼这般心狠,这世上当真是修桥铺路无人埋,杀人放火金腰带。也不知你我兄弟上辈子做了何等恶事,生在这等世道,活着当真毫无趣味。”

先前那说话的农人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无人,方才对他兄弟说:“什么盗贼呀,是县里的蔡贼,说是陆家密谋作乱,方才杀他满门,丹阳好几家豪强都被屠了,不只是他一家,老天爷呀!县里那官儿还说别人是贼,如今是官作贼,贼做官,老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嫌谁黑,还有脸说别人是贼,哪有甚麽道理可讲。”说到这里两人激愤之色已经溢于言表。

草丛后朱挺之却是越听越是奇怪,陆家既然被满门屠了,自然就不该是出首之人,可其他同谋之人算起时间来无论如何也赶不上,莫非那两位农人说的并非陆翔家,可丹阳县中的大族陆家只有他一家。朱挺之感觉身上力气恢复了些,咬了咬牙便走出草丛,想问个究竟。

那两兄弟见前面草丛中突然跳出一个人来,满脸青色,神情凶恶,还以为遇到劫道的,兄长赶紧操起手中的木杖拦在前面,后面的弟弟也解下背上猎弓,张弓搭箭对准来人。却见那怪人手上并无兵器,唱了个肥喏,温言问道:“不知两位先前说的被屠了满门的陆家可是练湖南边的那个陆家,家主可是陆翔陆先生。”

见来人执礼甚恭,语气温和,那兄弟俩方才放松了点,后面那弟弟放下手中弓矢,答道:“除了那家丹阳还有第二个陆家吗?你是什么人,问这个作甚。”站在前面的兄长却觉得来人的声音有些耳熟,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满是泥痕,还撕破了几个地方,但料子却是蜀帛,非常人穿得起的。仔细盯着那人的脸庞看了半响,猛然跪下喊道:“这不是朱家庄的大姑爷吗,怎的这般打扮,你认不出我们了,我们是陈庄的陈五一和陈二六呀,上次朱大爷你同夫人来陈庄省亲,还是我给你牵的马呢?”

下江南第55章恶报

第55章恶报

朱挺之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两人是陈庄的人,还认出了自己,还好看样子这两人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已是陈家愈得之人。脸上笑着说:“原来是故人,方才一时没认出来,某现在有急事,身上却空无一物,两位可否将猎弓和猎物买与某。”朱挺之现在身上除了把怀匕空无一物,既无兵器又无吃食,便想将两人身上的猎弓弄来,虽然无法和自己丢失在湖中的强弓相比,但总比空手好。说话间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了一块玉佩交与那兄长。

那兄长口中赶紧推过玉佩,答道:“朱大爷折杀小人了,一张猎弓几只兔子野鸡值得什么钱,怎用得上这等值钱之物交换,折杀小人兄弟了,拿去便是。”说话间便从后面的弟弟手中抢过猎弓,连同一壶羽箭和几只兔子野鸡交与朱挺之,口中接着说:“不知朱大爷还有什么要吩咐小人要办的?”

朱挺之接过事物,脸上阴晴不定,这两人一旦回到陈家庄,只怕立刻就会带了追兵来追杀自己,但若要灭口,自己此时体力甚弱,只怕未必是这两兄弟的对手,而且这两人如此待自己,如何下得了手。犹豫了会儿,笑道:“你们两人若是无事,帮我送个口信到封亭刘家去,就说请刘家家主下个月的朔望来我家一同饮宴,不知方便否。这枚玉佩便作为信物请你们收下。”

那兄长听了赶紧拍着胸脯答应一定将口信带到,连驼柴的驴子也送给朱挺之代步用,朱挺之这才离去,他暗想从这里去封亭往返至少要一日功夫,等他们回来自己早就跑的没影了,也算个两全之策,玉佩也算补偿了自己的一点心意。

兄弟二人肃立看着朱挺之离去,待其走远后,那兄长才从怀中摸出玉佩细细抚摸,叹道:“朱大爷真是好心人,这块羊脂玉怕不值百贯钱吧,就是十头驴也够了。”

弟弟却疑惑的说:“兄长你不觉得朱大爷的样子好生狼狈吗,莫不是遭了强盗了,可他弓矢上的功夫可不浅呀,可还专门让我们请别人来他家吃饭,当真奇怪的紧。”

兄长两眼紧盯着那玉佩,几欲要吃下去似得。口中答道:“你别胡思乱想了,你也来摸摸这玉,在手里润得很,几生修来的福气才碰到他,下次找个机会买了,买些田地还有两头牛,兄弟你也不小了,赶快娶个媳妇,让爹娘开心一下。”

弟弟听到哥哥的话,打消了怀疑,也伸手摸摸了那玉佩,连声称奇,过了一会儿,兄弟两人收拾好东西,便往封亭方向去了。

朱挺之坐上驴子一路疾行,一连赶了十余里路,眼见后面没有追兵,腹饥难忍,方才吓得驴来,取了两只野兔,来到一个水洼便剥皮洗干净了,收拾了些柴草烤了起来。自朱家遭此大变,他本欲自裁随家人同死,但被那兄弟两打断后,便息了自杀之心,他本是个思虑极为严密之人,静下心推算一番,那日与他同谋不下二十家,势力最小的也有家丁三十余人,在县中守军不过四百人,他本在县城留有耳目,但他却没听到一点风声,想必守将并未征发丁壮,用的便尽是那四百兵,事变至此不过两日,想必刘奉水寨中留守的二十多个贩私盐的汉子尚还在。此时那矿场定然空虚,只要有了这个力量,突袭矿场释放那些奴工,就还有拼死一搏的资本,纵然失败也不过战死而已,难道自己现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主意一定,朱挺之便狼吞虎咽的吃完兔肉,跳上驴子往水寨方向行去。

丹阳徐庄徐家大宅堂上,范尼僧高坐堂上,双手托腮,肘部放在几案上,看不清脸上表情。堂下跪满了人,全都是那日在朱家明伦堂上参与密谋的豪右,此时全无平日里志满得意的样子,叩头如捣蒜一般,砰砰作响,连成一片,都听不出点来了。

“罢了吧。”范尼僧低声喝道:“尔曹昔日密谋作乱之时,可想到还有今日?”

下面众人伏在地上磕头不止,血流满地,竟无一人敢出声应答,他们本以为那吕方走后,留下的这个范留守是个好相与的人物,没想到竟是头吃人的豺狼,先前有主人在还有根绳子系着,如今吕方走了更是择人而噬,一夜之间,丹阳县最大的几家豪强都被灭了门,男丁就是还在怀中的婴儿也被杀的干干净净,女子全部赏给有功将吏,就连同村的人,只要有拿过武器反抗的,也全部满门杀光,其余的也男女皆贬为奴婢,剩下的这些家接到了徐家家仆的来信,说若是今日午时之前,家主没有到徐家自首,便全部诛灭,众人接到来信大惊,本来还想打听一下其它人的举动,没想到范尼僧早已算的明白,他算明白各家的距离,所有的信使到达各家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各家豪右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互通信息,由都害怕其他人投诚而只余下自己顽抗,于是只得纷纷前来,一路上看到一串串俘虏,道旁树上被吊死的陆家家小,早已胆寒。待到了徐家院前,看到除了寥寥几人外,都已经来到这里,都暗自庆幸自己的决定。

正在尴尬间,却听见旁边一人小心翼翼的插话道:“堂下诸人为朱挺之那乱贼所迷惑,冒犯将军虎威,还望范留守给他们一个自新的机会。”说话的那人正是徐方,数日不见,早已不是先前那个颇为可喜的胖子摸样,满脸蜡黄,满脸青紫伤痕累累,腮帮子陷了下去,昔日那双被满脸肥肉挤成一条线的两只眼睛倒显得大了起来,那天他秘传书信给徐大后,在了陆家后被关在一间独院内倒也清净,只是第二天突然一队兵卒满身血迹的冲进院子,口称奉范留守之命前来营救徐老爷,问清楚了不由分说便架了出去,出陆家的一路上火光四起,满是无头的尸体,杀气腾腾的士卒披甲持刃冲进一家家宅院,然后便拖着村民赶出村来,谁要是多言便是一刀。徐方刚离开陆家宅院,后面就跑过来几名士卒一把火将其点燃,口中说还有二十多人在一个院中顽抗,这样可以少死伤些士卒。徐方一把抓住为首的胳膊喊着:“军爷且住,且住,陆家并未与谋作乱,手下留情呀。”

徐方正喊着,猛然背后一疼,跌倒在地,险些透不过气来,原来其余几个放火的士卒见状一枪杆便抽在徐方背上,接着劈头盖脑的一阵枪杆拳脚,打得他满地乱滚,求饶不止,同行的那军士赶开那几个士卒拉起徐方嗔道:“你这老儿好生奇怪,本来出首是立了大功的,却又要饶了陆家人的性命,这不是胡扯吗?”

徐方吸着冷气哀求道:“还请军爷求求情,陆翔陆大爷的确未曾没有作乱,那日在朱家还救了某一条性命,只不过顾了义气不愿出首而已,可不能冤枉好人呀。”

那军士笑道:“他未曾作乱为何明知有人作乱还不出首,那不就是包庇乱贼吗?与乱贼同罪,好人、义气,这世道死的就是有义气的好人,再说就算杀错了,如今饶了他们也不会感激你,还不如全杀光了干净。说来陆家都是死在你的手上,你以为救了剩下几个还会感激你不成。”

那军士一席话如同一盆冰水一般泼在徐方头上,那老头子一下子便蔫了,耳中只是回荡着一句话“陆家都是死在你手上。”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完全变了一个人,徐氏劝了几次,也没有什么用,只得由得他去了。

范尼僧听到徐方的话,笑道:“既然徐大爷开口为你们讨饶,那就饶了你们一条性命,都起来吧,还赖在地上干嘛。”

堂下诸人这才爬了起来,期期艾艾的向范尼僧和徐方谢恩。这时一名将佐过来对范尼僧耳边说了一句,范尼僧双手按了一下,示意噤声,问道:“我先前要求是家主前来,为何周家来的是家主弟弟,莫非某不够格请动他的大驾吗?”

堂下一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同时禀报道:“家兄卧病在床,实在无力动身,是以让在下前来,堂上诸位可以为某作证,绝无轻慢范将军之意。”说道最后几句,已经泣不成声。可堂上诸人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自家性命,并无一人出声,一时间堂上安静的很,只有砰砰的磕头声回响。

下江南第56章乱起

第56章乱起

徐方正要开口为其求情,脚上却被人踢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二弟徐恒,手中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正在此时,范尼僧说道:“既然周老爷重病在床,不能成行,范某身为丹阳留守,还是亲自上门探访一下好,不过身为晚辈,空手上门也不成礼数,来人,请这位周兄下去,好好款待。”堂下两名军士立刻将那周姓子弟拖了下去。堂上余人噤若寒蝉,范尼僧待那人拖了下去:“谋逆乃是十恶不赦之罪,,赦免如此大罪非某一介留守的权限,徐老爷有功于国,替你们讨情,也不过能宽限几日,如今那贼首朱挺之和陆翔还未授首,周家、余家两家家主没有前来自首,你们只有戴罪立功方能有一条生路。该怎么办不用我教你们吧。”说到这里,范尼僧随手击掌,堂后走出一队士卒,手中横刀寒光四射,映得堂上诸人遍体生寒。

堂上诸人见此赶紧表示,立刻收集部曲荫户,讨伐贼党,绝不使一人逃走。正说话间,堂下一名士卒托了一个木盘上来,放在范尼僧面前,范尼僧随手撤去木盘上的蒙布,原来竟是方才那周家来人的首级,满脸都是惊骇欲绝的神色,只听见范尼僧捻须笑道:“这才好,有了这个礼物才好意思上周家拜访周老爷呀。”堂上诸人不禁一阵倒吸冷气的,范尼僧起身喝道:“尔曹立刻修书回家,每家速速将十名孩童送来以为人质,嫡子必须在内,另外将丁壮出兵讨伐周、余两家,后天这个时候,我要见到他们全家的首级。”堂上诸人早已胆寒,只恨不得立刻逃下堂去,此时听到范尼僧的话,如蒙大赦,立刻齐声称是,称是声夹杂着范尼僧志满得意的笑声,徐方听的极不舒服,他暗想:“那日我投信出首,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堂上诸人纷纷下堂,徐方正要招呼二弟一同离去,只听见身后范尼僧笑着说:“徐老爷且慢走,某还有点事情想与你商量。”正在离去的诸人纷纷投以羡慕的眼光,徐方站住,只见范尼僧满脸笑容,哪里还是刚才那个杀伐果断,谈笑间便决定近千口人性命的武夫,不知不觉便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范尼僧的距离。

范尼僧起身走到徐方兄弟面前,深深的做了一个揖。肃容说:“吕将军统大兵南下,县中空虚,若非徐老爷深明大义,传信立功,范某及上下数百口只怕难逃生路,在下在这里先谢过了。这陆家田宅还算丰美,便做为酬功之资,还请老爷收下。至于官爵,范某不过是一个留守,无权定夺,待将军返还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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