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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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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他正在屋中打坐,突然听到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刚睁开双眼,只听得划拉一声响,木门便被推开,只见李锐站在门口,急声道:“施公公,快随我出发,吕相公召见。”

施树德站起身来,正摸不着头脑,李锐已经一把抓住对方,径直扯出屋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驿馆外面,早有车马相侯,刚刚上得车李锐便急着催促上路。李锐这才向施树德解释,原来他赶到杭州将消息告知吕方后,吕方立刻与其他渠道的消息加以印证,确认消息无误后,麾下诸将立刻分为两派争执起来,一派认为杨行密死后,淮南主弱臣强,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联合其中的一派,发起进攻,即使不能并吞全境,只要也要夺取宣、润、常这三个位于长江以南的州郡,答道与淮南划江而治的目的。而另外一派则认为虽然现在杨行密垂死,广陵戒严,内部不稳,但是刚刚平定了田、安之乱的杨行密已经借机将内部的不稳定因素消灭了不少,杨渥通过判点衙内诸军和担任宣州观察使控制了相当一部分军力,在短时间内还是可以控制淮南的,而且淮南作为一个总体来看,实力上是远远超过镇海军的,吕方现在在名义上还是杨行密的部属和下级,如果去踩这趟浑水,并非明智之举,不如持兵观畔,等待机会为上策。眼下作为主君的吕方也还在保持沉默,这两派势均力敌,作为情报的提供者的李锐,自然便成了双方的争相拉拢对象,毕竟他刚刚来自广陵,又是个新加入者,与两派没有利害关系。说出来的话自然更有说服力。李锐也不是傻瓜,知道自己此时说话的分量,没有靠山的自己,若是说错了话,站错了队,下场可就是万劫不复,此时便想起了还留在湖州的施树德,这人不但和自己一般都在广陵呆了许久,而且还是个宫中的太监,说起勾心斗角,站队选边,天下里能和这些公公媲美的只怕还没有第二类人了,再说他和自己一般都是孤身来投,在镇海军中没有臂助,最好的选择便是和自己抱成团,也不用怕他害了自己,想到这里,李锐便一路赶回湖州乌程,接了施树德赶回杭州。

待到李锐将详情一股脑儿说完,施树德不由得沉吟了起来,正如李锐方才所言,自己和他来投,对于镇海军来说本来不过时间无关紧要的事情,若自己是吕方,李锐这等有经验的军官倒也罢了,像自己这等文不成,武不就的老太监,最多也就丢到府中当个书吏管理文书,权当养个闲人而已,自己对于这些也有心理准备,所以前些日子被关在驿馆里也是平心静气。可偏生他们两人来的时间颇为凑巧,恰巧夹在两派当中,说错了话站错了队自然是死路一条,可就算说对了战对了队也未必前景光明,输了的那边自然是怀恨在心,赢了的这边也只会把他当做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渣滓踢到一边去,只怕下场也未必比站错了队强到哪里去,在皇宫里呆了二十余年的施树德像这种情况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想到这里,施树德看了看前面的车夫,压低了嗓音问道:“李兄弟,你在杭州时可有曾表态?”

“怎么可能!”李锐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某家又不是傻子,若是说错了话,那下场可是惨得很,你放心,我只是将广陵的情况照实说了一遍,其他的连一句实在话也没说。”

施树德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李兄弟这里可否给我一句实在话,依你的心意,是该与淮南交兵吗?”

李锐稍一犹疑,笑道:“你我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还有什么虚的,若是按我的意思,就应该乘着这个机会跟淮南打一仗,否则,你我这些江北逃人只会被扔到角落里当个微末小吏,哪天才有出头的机会?”

施树德点了点头,李锐的话也有他的道理,如果继续和淮南保持和平的状态,此时镇海军内部逐项都已经上了正轨,李锐一个外来者,要想出头实在是难上又难,唯有与淮南交兵,他才有用武之地,至于打赢打输,后果如何,那就不是他去考虑的事情了。

随着车辆在道路上的颠簸,车内静了下来,李锐看到施树德问了自己两个问题后,便只是低头思索,不再说话,也不再发问,毕竟从湖州到杭州路上时间还多得是,像这么重要的事情,也绝不是一下子便能有结论的,便也不再开口,只是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

两人经过两处驿站,换了船,沿水路前往杭州,施树德突然问道:“李兄弟,你说你昔日与吕相公曾是旧识,可知他是个怎样的人?”

李锐听了一愣,沉吟了片刻方才答道:“嗯,我初次与他相遇乃是在淮上时,他指挥流民围攻淮南的商队,我在商队中指挥一队骑兵,他击破商队后,纵横捭阖,反而暗中投靠吴王,作为内应攻破了濠州。当时的感觉就是此人机变无双,而且极有胆略,什么都能豁得出去。后来相交日久,才发现他平日里是个极为小心谨慎的人,而且很能忍,当年董昌之乱时,他随安公下江南,屡建战功,可吴王却对其明升暗降,委任到实际已经被钱缪控制的湖州当刺史,他便将大部分手中实力交与安公,自己领着千余心腹淮上募兵,去取湖州,一点一点的拿下这么大的地盘。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能显能隐,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听到李锐这般说,施树德脸色凝重,口中喃喃低语,好似在思索什么一般。一旁的李锐却是满头雾水,弄不懂对方口中好似谒语一般的到底说的什么,正要开口发问,施树德突然道:“若是你旧主像吕相公一般能忍,只怕便不会落到那般下场了。”

“不错!”听到施树德的话,李锐脸上露出一丝悲戚之色,点头叹道。

“李兄弟,吕相公这人心思高深莫测,切不可以寻常武将相视,我们若是贸然表态,只怕结局不妙,如今之计,只有到了杭州后见机行事,说不定还能有个好下场。你若是信得过我,到了杭州后便看我眼色行事。”

为王前驱第449章拉拢

第449章拉拢

听到施树德这般说,李锐点了点头,他虽然还不是非常明白这老太监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可是有一点他很确定,在勾心斗角站队选边方面,武人比起太监是天生有差距的,自己按对方说的做没错。

杭州,镇海节度使府明堂,诸门紧闭,昨夜的一场新雪铺满了堂前的院子,诺大的院子除了偶尔有几只鸟雀飞落以外,别无他物,显得格外的寂静,当广陵那个淮南的心脏紧张倒了极点的时候,这个镇海军的心脏却无比宁静,好像什么都没察觉一般。

突然只听得扑哧一响,一个物件击破纸床,从明堂上飞了出来,落在庭院中,将一旁的几只在雪地上翻找草籽吃食的鸟雀惊起,几声鸟鸣划破了静谧的空气,过了一会儿,鸟雀们又飞回雪地,在那物件周边叽叽喳喳,好像在议论到底是什么东西,惊扰了他们的觅食。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鸟雀们赶紧又飞了起来,原来是一名守候在走廊内的侍卫,那侍卫拣起陷在雪地里的物件,原来是一枚羊脂玉佩,他抬头看了一眼明堂紧闭着的门窗,小心翼翼将玉佩擦拭干净,放入怀中。

明堂之内,紧张的气氛和外间庭院的静谧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陈允双目园瞪,下巴的三缕稀须几乎都要翘起来了,一双手掌不住的颤抖,腰间垂着两截丝带,显然方才被掷出窗外的玉佩便是他的,显然已经恼怒到了极点。站在他对面的高奉天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吕方麾下的文臣之中,除却镇守湖州范尼僧以外,资历权位最高的就是他们两人了,眼下他们两人闹如此不可开交,所为的正是是否出兵淮南之事。

“陈掌书,高判官乃是你的同僚,不过意见不同,岂可以玉佩投掷,幸好没有伤人,还不快向其道歉!”说话的乃是坐在上首的吕方,由于手下因为出兵与否这件事情争执的太过激烈,那些武人出身的部属吵得兴起,干脆老拳相向,吕方只好单独召见陈允与高奉天二人,想不到陈允的脾气也这般火爆,吵得兴起时居然用身上的玉佩投掷高奉天,幸喜没有击中。

听到主君出言斥责,陈允只得对高奉天唱了个肥喏,口中却不相让:“方才是下官性急,只是这机会实在太好,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至少要把广德县拿下来,此地俯瞰杭、湖二州,直指我军腹心,若淮南以精兵良将驻守,将来必为主公大患。”

高奉天侧身让开,不受陈允那一礼,亢声道:“陈掌书不必抱歉,方才我言语中也有冲撞之处,此事也怪不得你一人。只是你说要取下广德,那淮南新主又不是傻子,这咽喉重地岂有不来争得,从此以后便是战事延绵,除非两家有一家灭亡,哪里有个了期。彼居上游之势,且兵甲犀利,户口众多,且我主与吴王有上下之别,君臣之义,主上尸骨未凉,便起兵去欺压那寡妻弱子,道理上哪里说得过去?杨行密与麾下诸将颇有恩义,两淮百姓更是受其再生之德,这般做反而激得对方同仇敌忾,那时便后悔莫及了。”

陈允冷哼了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之色:“我本以为高长史乃当世英雄,想不到也如那腐儒一般,如今乱世,兵强马壮者即可为天子,更不要说主公与那杨行密同为唐臣,哪里有什么主从之别,更何况我们大可以以清君侧,扶助幼主为名,起兵攻伐便是。”

“陈公此言谬矣,若说兵强马壮,当年孙儒兵锋极锐,彼之余脉‘黑云都’;‘武勇都’纵横江淮,由此可见一斑,杨行密屡战屡败,却能只败不溃,广德一战胜之,最终抚有江淮之地,得道失道,多助寡助之别,如此分明,陈公博闻多知,尤其会不知。至于说以清君侧之名,广德乃杨渥亲领之地,岂有攻打人君直领郡县来清君侧的道理。”高奉天虽然表面上谦恭有礼,可言语中却锋芒毕露,句句直指陈允的要害,也无怪陈允方才那般失态。

看到无法在言语上击败高奉天,陈允转过身来对吕方道:“主公,广德一日不取,杭州便一日不安,这等乱世,其他的都是虚名,地盘兵马才是要紧的,您可千万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呀!”

看到下首两个重臣争的不可开交,上首的吕方也是犹豫不决。陈允方才提到的广德县乃是宣州的属县,东至浙江湖州府一百六十里,南至湖州府安吉州百二十里,北至江宁府溧阳县百五十里,再向东行,经过独松关,便到了杭州临安县,可以直薄杭州城下。钱缪未亡时,田覠和李神福多次出兵进攻杭州,都是从广德出发,或入湖州,或者通过独松关,直扑杭州,钱缪也有多次出兵攻击此地,焚毁仓廪,使淮南无法利用此地积聚粮食军资,作为攻击己方的出发基地。吕方现在东面是大海,南面的威武军的王审知已经通过联姻消除了威胁,西面的江西诸州***,势力微薄,而且与其相邻的浙西诸州多半是山地,难以逾越。唯一的威胁便是北面的淮南,所以他主要的防御重点也是北面,不但在边境地区设置坞堡,安置忠诚度较高的军事移民,在纵深要点部署精锐的六坊兵,再加上有技术优势的水军,吕方有信心击退由常润两州方向的敌军,但是那个广德县,便好像一根骨刺,深深的楔入了吕方的侧后方向,不但使湖州这个重点布防区域陷入了多面受敌的窘境,而且可以直接威胁镇海军的腹心之地,迫使吕方不得不在杭州保留大部分机动兵力,以应对对方可能出现的奇兵。这样一来,一旦淮南大举入侵,在前线镇海军本来就处于劣势的兵力,就会更加捉襟见肘了,所以即使是从改变防御态势的目的出发,夺取广德也是极为有必要的。

“但是现在是出兵的最好机会吗?虽然台蒙和李神福都死了,可是王茂章可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能够迅速的在江北的援兵到达之前,就能够击败江南的淮南兵吗?会不会如同高奉天所说的,自己这个外敌的出现,反而会成为消解淮南内部矛盾的诱因,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是等待还是出击?这一切都取决于淮南内部的具体情况,可要做出正确的判断,自己所能获得情报实在太少了,可惜李锐所获得有价值的情报也太少了。”想到这里,吕方不由得叹了口气。

高奉天和陈允都是聪明人,他们看道吕方这等神色,便知道在现有的情况下,任何一方想要说服主君都是不可能的,最后谁能取得胜利,就要看下一步来的情报更能支持哪一方的论据了,但是现在广陵那边***的十分严密,一时间没有新的情报送达的情况下,关键就在那个李锐的身上了。他们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各自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琢磨着如何说服那个李锐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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