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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刊 2007年第2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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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星星把五月轻含在唇中时 
  五月的野稚菊就会支起她们小小的黄色 
   花瓣耳朵 
  倾听 
   
  在每一支起的小小耳朵里 
  我似乎也听到了自己的呼喊 
  潮湿,幽黑 
  有如一口古井 
   
  “风吹着原野” 
  “风吹着呼喊” 
  “风吹着欢快的嘴唇” 
正午,三轮车夫打个盹儿(外二首)
小 路 
 现在是正午 
  街头 
  三轮车夫在树阴下 
  歪在自己的车上,打个盹儿 
   
  蝉声“热死热死”地唱个不停 
  三轮车夫回到梦里的故乡 
  故乡的路远着呢。是湖南?安徽? 
  还是江西? 
   
  某个街口,传来一声: 
  “三轮车——”的吆喝 
  打盹儿的车夫一个激灵 
  ——他的梦,断在 
   
  哪个乱糟糟的车站、码头? 
  抑或,一只脚 
  刚刚迈进白发苍苍 
  ——爹娘的门槛? 
   
  一个民工在喝啤酒 
   
  我回家的路旁 
  一个建筑工地 
  在轰隆隆、叮当当作响 
  一些从脚手架上换下来的民工 
  在路边一个简易的棚屋 
  喝着啤酒 
   
  我看见一个头戴安全帽的民工 
  赤裸着胳膊,用筷子头 
  轻易地撬开楠溪江牌啤酒的瓶盖 
  他的面前,一盘是海带炒绿豆芽 
  另一盘是红辣椒炒河螺 
   
  他赤裸的身上 
  镶嵌着几处紫痂伤痕 
  让人可怕地想象 
  某一场攸关性命的事故 
  想象年轻的生命与家人的关系 
  父母的老泪 
  妻儿的孤苦 
   
  一个民工赤裸着胳膊在喝啤酒 
  我对他的血肉之躯充满敬意 
  但这与“城市的建设者”无关 
  与“劳动者光荣”的口号无关 
   
  擦皮鞋的女人 
   
  邮政大楼门前,城市的神经被行人错乱 
  一阵长途的风似有似无。在季节的拐弯处 
  ——两个外乡的擦皮鞋女人,一下子 
  认出了远方的草色,故乡的时光 
   
  ——她们低坐寒风 
  像两粒勤劳的蚂蚁,她们在街头的噪音里 
  搬弄外省的方言。当一只脏旧的皮鞋 
  高踏在面前,一截单薄的身躯俯向尘埃 
   
  对面建设银行顶上的钟楼不停地剪碎日子 
  一层层黯色的钟声折叠成她们额头的皱纹 
  她们在等待着,乞望擦出生活微弱的光芒 
清晨等
桂纯友等 
  清晨 
  桂纯友 
   
  清晨,打开窗子 
  新鲜的空气流进来 
  白杨树里的村庄 
  我爱着,爱她清晨惺忪的眼睫 
  爱她雾缕般的长发 
  爱她轻烟袅袅的天空 
  潮水涨过明眸闪烁的湖面 
  我更爱她,我的 
  起得比太阳还早的妻子 
  在乡村的歌唱里 
  在灶火舔着锅底的温暖里 
  一群家鸡围着她 
  咕咕吵着要食手里的稻米 
  她是班长,领着她的团队 
  我肩着田犁下地 
  要赶在夏至之前播种庄稼 
   
  蚂蚁搬家(外一首) 
  杨拓夫 
   
  两只蚂蚁相遇 
  耳语了一下 有一只 
  反向而去 头也不回 
  不久 大队伍开来了 
  浩浩荡荡 
  是不是 什么地方 
  爆发了战争 
  天就要黑了 
  这支队伍没有过尽 
  我有些担心 
  眼睛有些模糊 
  远方响起了雷声 
  接着是一道闪电 
  惊翻了天空一盆水 
  淋透了我和蚂蚁 
  天黑了 我看不到他们了 
  自己也越来越小 
  如一只受伤的蚂蚁 
   
  蚂蚁听到石头在歌唱 
   
  这个冬天 蚂蚁 
  听到了石头的歌唱 
  蚂蚁坐在土地的宫殿里 
  看不到飞蝶 看不到白雪 
  也听不到汽笛 雷鸣 鸟语 
  可他听到了石头的歌唱 
  这歌声是天堂落下来的 
  坐着雪花 穿过土地 
  被石头录制又被石头播放 
  其实 就是这么简单的音响 
  只有蚂蚁听到 
  她也不说 只顾自我陶醉 
  我并不疾妒她们 
  要不然 这个冬天 
  她们怎么过去 
  我有些羡慕 因为我 
  只听到大地之上的噪音 
   
  雪真的会落下来(外一首) 
  池沫树 
   
  昨夜,雪真的落下来 
  漫天的雪,曾经我梦见过你 
   
  昨夜,我梦见了你,父亲 
  雪,落了下米。一朵,二朵 
  棉花一样白,柔软。我还梦见 
  柴禾,空地,一些石头 
  陡坡。我分不清了 
  是的。我记不清了,是梦 
   
  父亲,我梦见你从矿井里走出来 
  脸上的煤灰,露出洁白的牙齿 
   
  矿灯,澡堂,和你匆匆地赶路 
   
  那是我的童年。不是梦 
  我童年的记忆。父亲 
   
  遗忘也是 
   
  遗忘在站台,明月里 
  伤感的泪,落花和流水 
   
  谁的手,挥扬,轻舞 
  忘了,忘了姓名,昨日的歌 
   
  遗忘在一封信件里,手指印 
  甲壳虫的夜晚,与灯摇晃 
  遗忘在隔壁的窗,半月的脸 
  遗忘在桂花树下,吹笛的少年 
  风中的蒲公英,云彩夕阳 
  遗忘在一句话,半个咳嗽 
  跋涉的脚印,海上的花开 
  哦,遗忘,眼神,心 
   
  遗忘在一张车票的日记里 
  遗忘也是,一首诗 
  怀念也是 
我要走在晴朗的秋天(外二首)
萧 风 
 我走的时候,要在 
  一个晴朗的秋天 
  要从黄昏经过田野 
  经过庄稼,溪流 
  高大的谷垛和墓园 
   
  我要你把一朵黄菊,轻轻 
  别在我的胸前。要你的眼神 
  尽可能,哀伤一点 
  那些黑色的手套, 白的 
  围巾,你要亲手为我戴上 
  并抚平上面,每一道 
  皱折的风险 
   
  我要你的左手,从我的 
  右手里慢慢,慢慢地抽离 
  像锯子经过深夜的树心 
  你千万不能抹去,我脸上 
  剩余的微笑,让我除了悲伤 
  在寂寥的长路上无处藏躲 
   
  我走的时候,要把爱对你说 
  要在一个晴朗的秋天 
  要有阳光照过来,照过来 
  我去的那片山坡 
  泥土才会温暖 
   
  流泪的十月 
   
  我依然是在三楼,偷窥 
  这个初冬的黄昏 
  我依然比院子里散步的人们 
  更加接近天堂的门槛 
   
  我的心依然是裂开的两半 
  一半,埋在了十九岁那年 
  另一半握着酒杯,在有风有雨的 
  紫陌红尘里:一个人让我 
  饮。却不让我俯下来 
  深深地,醉 
   
  我依然是在十月,淌下 
  大片枯黄的泪水 
  默默凝望,那些纷纷 
  为故人送去寒衣的身影 
  我伤感—— 
  也因为其中,没有一件可以 
  留给,体贴的自己 
   
  一个人在夜里醒着 
   
  一个人在夜里醒着 
  必须要关上钢笔,手机,QQ 
  关上窗,拉上厚厚的帘布 
  关上电视,空调,水管 
  耳朵和眼睛 
   
  关上想念 
  那些花朵的刺,欲望的蛇 
   
  一个人在夜里醒着 
  用厚厚的棉衣把自己裹起来 
  避开风,避开雨 
  一个人空空地 
  在空空的潮里 
  游,走 
告别(外一首)等
安彧琴等 
  告别(外一首) 
  安彧琴 
   
  疲倦和劳顿在我的腰肩和颈椎上 
  腿脚有些老了 
  我现在思维已经迟钝 
  我不知我该怎样 
  把自己身体上的这些老零件拆开 
  看看那些齿轮和牙口还能坚持多久 
   
  一个在我身边路过光着膀子的女人 
  像一把锤子差点把我砸个跟斗 
  我发现我的目光把地戳个坑 
  我感觉浑身酸疼 
  我知道我现在用火柴已经不容易点着了 
   
  时间正在我身上一点点的剥离 
  我感谢我认识的所有朋友 
  我没事情的时候就会 
  摸摸你们曾经滚烫的话语 
  那时我比一堆柴火更加热烈,温暖 
   
  在这个周末来临之前 
   
  在这个周末来临之前 
  我没有想到是什么 
  来打开我的寂寞 
  所有的文字都像落日下 
  归巢的小鸟,她们的歌声 
  栖息在树梢上等待明天早晨的 
  第一缕阳光。长夜的尽头 
  我点不亮一首诗歌的火把 
  我不知道如何让黑暗的角落 
  听见光芒的脚步声 
  你好春天的流水 
  我想和你探讨活着的意义 
  但是,我不知道怎样打开 
  你内心的泪水 
  在我被冲垮之前,我向一朵山花致敬 
  向一粒泥土学习它沉默的性格 
  我还有什么奢望吗? 
  在春风掀开我衣角的瞬间 
  我白发苍苍的父亲 
  手握祝福的种子从田地里走来 
   
  树 眼 
  麦 莎 
   
  树的眼睛,就是砍掉的树杈 
  赤裸着的一个疤 
   
  最初,疤不像眼睛 
  是一个喊疼的伤口 
   
  微风和阳光跑过来 
  在这疤痕上吻了又吻 
   
  不久,这一个疤 
  就像眼睛了,并注视着春天 
   
  后来,又有些树杈砍下来 
  又经过时间的抚摸,长成眼睛 
   
  一棵树在自身上布下许多的眼睛 
  有的高处凝望,有的低处凝望 
   
  但是,它们作为眼睛 
  从不掉泪 
穿红裙子的石榴花等
北 城等 
  穿红裙子的石榴花 
  北 城 
   
  多么飘逸,她穿着红裙子 
  在5月的风中,轻轻旋舞 
  激情而不张扬,笑的时候 
  连空气也收敛了脚步 
   
  她叫石榴花,小家碧玉 
  我唯一守在身边的女儿 
  爱读书、弹琴、刺绣 
  总是把黑夜绣成白色 
  那种白,被一个人穿在身上 
   
  还不懂爱情的年龄 
  就收到一大把情诗 
  火热的语言比红裙子的颜色还重 
  而她紧闭嘴唇,清澈的眼神 
  把时光中的灰尘越擦越净 
   
  雪景素描(外一首) 
  刘双红 
   
  雪地 
  枯树伸出兰花指 
  黑鸦无助 
  和一只狗 
  遥相呼应 
  檐下的白衣少女 
  迟疑如飘落的雪花 
  痴对两行足印 
  痴对 
  雪还在下 
   
  一句话 
   
  我把你不慎说出的这句话 
  嚼成躲躲闪闪的山路 
  蚂蚁漫步 
  吹一杆杆竹笛 
  老槐树沉默不语 
  飘动的柳絮 
  化为笛声的走向 
  如水的风荡漾在梦的手心 
  哀愁的纸船 
  驶进路边的小溪 
  挣不脱最初的许诺 
  我如血的一路苦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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