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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时刻 [美] 约瑟夫·范德尔-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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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湾”区一向安静无事( 其实这里只有几排19世纪修建的房子,里面的住户老死不相往来,所以“街区”一词其实并不贴切) 。此时,十几个住户从自家的窗户里面探出脑袋,痴呆地朝楼下张望,那景象很像是一群小学生在学校围观打架。而这一切太不像平时的“后湾”了。

  玛尔波罗街上意外挤满的警车说明肯定发生了什么刺激的事情。莎拉把她的“本田思域”车停好,朝一栋房子走去。楼房门口站着一个穿制服的年轻巡警,手里拿着夹纸登记板。莎拉身上套了一件“维斯莱”汗衫,下面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怎么看都不像是职业打扮,不过也难怪,她被叫出来的时候正在给自己和八岁的儿子杰理德做意大利面,手上还留着不太讨人喜欢的洋葱味儿。莎拉一面使劲地甩手一面心想:如果他们讨厌洋葱,就正好用手掐死他们。

  门口的警察——就是那个拿着登记板的小伙子——不过20岁出头,平头,长得又矮又结实。他正把一个脸上还留着面包圈糖粉的同事逗得乐不可支。

  平头稍作镇定后冲莎拉问道:“你住在这里是吗,女士? ”

  “我是莎拉,”她有点不耐烦地答道。“联邦调查局(Fedral Bureall of Intellgence,简称FBI ,下同) 特工莎拉。”边说边亮出自己的证件。

  巡警犹豫了一下说:“对不起,女士,你不在我手里的名单上。”

  “去问问科洛林警官。”她说。

  “噢,你是——”巡警忽然眼睛一亮,嘴角挑起笑了一笑。他饶有兴致地把莎拉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说:“是。他说过你会来。”

  莎拉在登记板签上名字递给他,回笑了一下。可是这个笑容在她推门进楼的时候立马就消失了。她听到后面传来窃窃低语然后是一阵大笑,那个平头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我就说科洛林是个他妈的猪头。”接着又是一阵狂笑。

  莎拉恼羞成怒地走进电梯,使劲捶了一下三楼的按钮。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在挖苦科洛林品位太低娶了一个联邦特工,还是在嘲笑他品位太差竟然跟一个联邦特工离了婚? 这两个智障的脑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啊,是纯粹本身就粗鄙淫乱,还是看不顺眼联邦特工? 她摇了摇头。这部散发着霉味的奥迪斯老式电梯装的是自动拉门,让人会在某一瞬间产生仿佛自己得了幽闭恐惧症的错觉。莎拉从电梯内模糊不清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赶快掏出新买的M .A .C 珊瑚色口红( 一种叫做印加的深颜色) 往嘴唇上补了补妆,又用手抓平蓬乱的红褐色头发。

  她今年三十六岁,长着一个坚挺的鼻梁和一头齐肩的卷发,可可色发出冷光的大眼睛是她最显著的特色。然而此时此刻,她的样子却不是自己最好的状态,实话说了吧,根本就是难看死了。她真希望自己有时间去换个西装或者什么职业一点的套装,至少可以帮自己在马上要见的对头面前挽回点面子。情报局的人总是严格要求特工们的衣着打扮,所以肯定不会对她现在这身打扮给什么好脸色。那就拉倒吧,操他FBI 的祖宗! 电梯门开了,莎拉深吸一口气。

  三楼C 户的门敞开着,门口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制服警察。她亮出自己的证件进了房间,看到里面正在忙碌的凶杀组同事、负责照片的警察、巡警、法医、地区助理律师,还有其他一些例行公事应该出现在谋杀现场的工作人员。照理说凶案现场应该是井然有序的,可惜,因为警局部门的规章制度,这里不可避免地变得混乱不堪。

  莎拉抬起胳膊从人堆( 有人在抽烟,虽然这里明文规定禁止吸烟) 里面往前挤,半路忽然被一个像是凶杀组同事但是不认识的人挡住了去路。

  这个杵在她面前的庞然大物大概五十来岁,是个一身肌肉、满脸挑衅之色的秃顶酒鬼。

  “嘿! ”他冲莎拉嚷道,“见鬼,你是谁? ”不等她开口又接着说道,“名单上没有的人都他妈的听我调遣,知道吗你? 还有,我现在就要问你话。”

  莎拉吐了口气,使劲压制住就要爆发的脾气。她拿出联邦调查员证件皮夹正要说话,忽然感到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莎拉。”

  是科洛林,她的前夫。他转身对身边一个探员介绍:“莎拉,FBI 波士顿分局来的。莎拉,这是我的新老板,赫林组长。这事儿你点过头了的,记得吧? ”

  “嗯。”赫林看上去不是很高兴。他瞧了一眼莎拉,那表情好像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然后转身冲一群便衣喊:“克里根! 卫赫! 我要几个证物袋。把赫理斯的瓶子和水槽里面酒杯的碎玻璃片给我放进去。”

  “嗨! ”莎拉打了个招呼。

  “嗨! ”科洛林说。两个人互相礼貌却冷淡地笑了笑。

  “是这样的,我们一时找不到死者的朋友或者亲人,所以我只好叫你来确认死者的身份。”

  “我还在想你为什么邀请我到这里来呢! ”

  除非是对自己有好处,科洛林从来没为莎拉做过什么好事,在公在私一向都是如此。

  “当然,我也想到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双方都可以互惠互利。”

  赫林队长好像忘了什么事情,皱着眉头转回身面对莎拉:“我在想,除非是印第安居留地或是其他鬼地方,联邦特工没插手过谋杀案吧。”他面带讽刺地微微一笑,接着说,“你们只会跟在警察屁股后面跑。”

  “薇蕾莉是我的线人。”莎拉简单地回应道。

  “她得罪警察了? ”

  “OC。”她回答得仍旧很简单,OC是有组织犯罪的意思,可她没有详细解释。

  要走的时候,赫林对科洛林说:“别让她动什么东西或者他妈的把什么东西搞乱了,听到没? ”

  “我会尽力看好她的。”科洛林保证道。他领着莎拉去认尸体的时候低声说:“赫林组长可是个双星级的狗屁人物。”

  “是个绅士还是个学者? ”

  “呵,他看我的面子才让你进来的。听说他有一个朋友去年在南端区搜查一间同性恋酒吧时,被你们的人搞得很爽。”

  莎拉耸耸肩:“我对这个没兴趣。我又不贿赂警察。”

  “很多伙计对你的到来都颇有微辞啊。”

  她又耸了耸肩。“怎么这么挤? ”

  “不清楚,时间没安排好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吧。我也是五年来头一次看到所有人在同一时间一齐报到。除了《环球报》,所有人都来了。时空就是个他妈的三重轮回。”

  科洛林有三十五六岁了,一头金发,长着个两瓣下巴。他长相不错,甚至可以说挺帅,当然,他本人也不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女人面前的这一优势。即使在和莎拉那段短暂混乱的婚姻中,他也曾经有过几次“课外活动”——他喜欢用这个词描述自己的经历。毫无疑问现在住在他公寓中的某个女人,应该正在猜测今晚是不是有什么不正经的女人——不,是另一个不正经的女人——在对科洛林纠缠不清。

  他一面用手推开人群,一面和周围的同事简单打招呼,一会儿转头问:“我的小朋友怎么样了? ”

  “我们在说话的时候可能杰理德正在看《瘪四与大头蛋》,”莎拉说,“要不就是在看经典剧场,不肯定到底是哪个。你不怎么看这个,是吧? ”

  “泰迪看,我陪着。”

  “她是怎么被杀的。”

  “枪击。我得提醒你,现场可不怎么入眼。”

  莎拉一副久经沙场的表情,没当回事儿地耸了耸肩。而事实上,就科洛林所知,她就看过十几个凶杀现场,而且那种恶心恐怖的画面总是在她脑海中时常浮现。

  莎拉以前没有来过薇蕾莉的公寓——她们每次碰头的地方不是酒吧就是饭店。这间公寓就是一个工作室,房间的一侧搭了一间临时简易厨房,过去应该是19世纪某个商业巨头豪宅里面的一间楼上起居室。房间里面曾经采用婆罗门贵族风格重新装潢过一遍。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是镜子,完全是一个高科技产品堆砌的妓院。不过黑色的家具倒是便宜货。一把破旧的深黄色靠背椅是17世纪的古董。还有一个大录音机,旁边突出的喇叭外表已经开始磨损了。薇蕾莉的房间和预想中的样子没什么太大出入,看上去就是个妓女的窝。

  “这儿,”科洛林说。“验尸官来过已经走了。待命的法医叫妮蕾,长得一般,不过倒真是个医生。”

  “她在哪儿? ”

  “那儿,和你的伙计赫林说话的那个。”

  薇蕾莉四肢摊开,仰面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干掉的血渍在黑色的床单上结了痂。 一只手张开撂在床上,好像在招呼男人们快到她的床上去。

  齐肩的金发,嘴唇上还有点口红。莎拉忽然觉得一阵反胃,赶忙把眼睛挪开,“嗯,”她说,“是她。行了吗? ” 
 
第 4 章
  在加油站附近的小型停车场,“黑暗王子”找到了那辆租来的丰田双排四轮驱动轿车。车身后部盖着帆布,车上配备有一个供长距离行驶的油桶。车顶绑了一个帐篷,后备箱里还有一个汽炉、一盏灯、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副墨镜。车背上的标签说明车子的真正主人是海角镇“帝国租车行”。如果有谁不知死活地碰巧妨碍了“王子”的行动,那这个家伙估计就会变成另一个沙漠之旅的冤死鬼。

  他摸了摸汽车的折叠顶棚,还是暖的,证明车子来这儿没多久。这就好。

  鲍曼迅速瞅了一圈停车场四周,确定没有人看得见自己的举动。他挨着车门跪到地上伸手在底盘摸索,直到碰到一处新近焊接过的光滑补丁。他使劲一推,车钥匙从焊接地方的底部滑了出来。

  鲍曼把车开出了几个街区后停在了一个国际电话亭旁,从旁边的盒子里面取出一把一兰特( 南非货币单位,等于一百美分) 硬币。他先拨了一长串号码,再往吃币口里扔进硬币,20秒钟后国际长途接通了。

  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绿石有限公司。”

  “麻烦,请接客户服务部。”鲍曼说。

  “稍等。”

  电话那端没了声音,只听见滴答几声后传来一个男声:“客户服务部。”

  “你们有空运服务吗? ”鲍曼问。

  “有,不过要看目的地在哪里。”

  “伦敦。”

  “有。”

  “好,谢谢,”鲍曼说,“我再打电话下定单。”

  他挂上电话,回到丰田车里。

  经过大西洋海岸挪洛斯港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鲍曼继续向西北方向行驶。沥青高速公路先是变成沙砾大马路,再变成伸向烤人的热带大草原的泥泞小道。公路下面几公里的地方,一打孤零零的小屋跃进了视线,旁边零散站了一群瘦弱不堪的山羊。

  经过最后一间小屋时,鲍曼看了一下里程表。他熄火下车,此时,汽车正好走了四公里半的路程。

  橘红色的太阳开始落山了,可是空气还是热得让人不想动弹。这里就是有几千平方公里的克拉哈里大沙漠。鲍曼刚刚从南非进入了纳米比亚。

  这两个国家的边境几乎没有任何围栏,也没有醒目的边防站,只是被有几百年居住史的部落形成的村庄自然地一分为二。这种分界只要对外界显而易见就行。在南非和它的邻国——纳米比亚、波斯维亚、津巴布韦和莫桑比克——之间往来穿梭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成千上万的非洲人每天都会往返于这些边境线上。

  鲍曼戴着墨镜站在汽车旁边,大口地喝着瓶子里的凉水。眼前的景象神秘而且诡异,仿佛感觉身处另一个世界:干裂的河床,高耸的土坡,黄色的沙丘,灰绿色的灌木丛,矮小繁盛的刺槐树丛。远处,呈现条纹的沙地上面升起一层层的热浪。

  他默默看着眼前的景象,欣赏了大概有10分钟,随即被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拉回了现实。不过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只能透过狭窄的铁窗望见那可怜的一线天,而此时此刻他却站在了一望无际的天空下,视线所到之处完全没有人烟的迹象。鲍曼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重获自由,只是现在这个理想竟然真真切切地变成了现实,直叫人完全陶醉其中。

  冷不防上空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只见天空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慢慢地,小黑点逐渐变大,噪音也逐渐增强,不多时,一架直升机伴着螺旋桨发出的嘈杂声盘旋在他的头顶上。

  直升机侧向一边,调整好位置然后着陆。机身周围狂沙四起,砸向墨镜的沙砾刺得人眼泪都流了出来。鲍曼弯腰侧身奔向舱门。

  鲍曼跳进机舱的时候,身着土绿色制服的飞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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