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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典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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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揉了揉酸疼的肩,搁下绣针,仔细拆开绣架,然後站起身来,将暗色的布料抖开。

  上好的布料,早已裁好,又缝妥。

  那是一件男人的衣裳。

  他静静看著。

  那件衣衫上,不论领口或袖口,都有她亲手绣上的图样。她轻拂著布料,确认衣裳整洁,兰草的图样也在布料上浮动著,细长的简叶,像是一个缠绵的拥抱,将会圈绕著穿上这件衣裳的男人。

  柔和的日光,将她的发丝、面容,镶了一圈淡淡的金边。柔柔的小手,抚著衣衫、抚著绣样,仔细检查著,不肯有半丝马虎。

  她的脸上,还有著甜中带羞的浅笑。

  蓦地,她察觉到角落的视线,匆匆抬起头来,赫然瞧见,一个男人站在角落,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哥!」幽兰讶异极了,连忙收起衣衫,藏在身後。「你怎麽来了?」她的表情有些慌。

  关靖走上前来,微笑开口。

  「怕下人放纵了你,才觎了个空,来这儿检查,盯你是否按照吩咐,好好休养、进食。」他笑了笑。

  「哥——」

  「嗯?」

  「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不久。」关靖神色未变。「我才刚到。」

  幽兰松了一口气。

  「怎麽,你在忙吗?」关靖又问。「我打扰你了吗?」

  「不,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在做些东西……」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满脸的羞,双手在背後,把衣衫揉得更紧。

  关靖顺着她的意,不刻意揭穿,就当作什么都没瞧见,还体贴的换了个话题。

  「我听总管说,你近来胃口不错。」他走到桌边,撩袍坐下。

  「是厨娘的手艺精进,滋味更好,我才吃得比以往多。」她看著哥哥,把功劳推给厨娘。

  哥哥性格严谨,待奴仆们无比严格,要是事情与她相关,奴仆们就得更小心谨慎。所以,只要有机会,她总会在哥哥面前,多说几句好话,怕奴仆们因为她,被哥哥罚了或骂了。

  关靖端详著她,目光极柔。

  「你的气色,的确比我先前瞧见时,要好得多了。」他伸出手,拇指擦过她的颊,温柔的目光里,像是藏著一个秘密。「多吃点,好好休养,别让我担心。」他吩咐著。

  她浅浅一笑,如往昔般,笑得单纯甜美。

  「幽兰知道。」

  「那就好。」关靖点头起身。「你忙吧,我不扰你了。」说完,他撩起长袍,迳自往外走去。

  藏在眼里的温柔,含在嘴角的笑意,在踏出楼阁时,就彻底消失。离开幽兰之後,他又恢复成平日的那个他,那个冷淡、高傲,能在南国呼风唤雨,决定无数人生死,城府比海更深的关家长子。

  关家两代父子,都是南国重臣。南北两国长年敌对,南国皇帝却昏庸无能,若非有关家父子,竭尽心力,长年辅住朝政,不论内政或是外务,全一肩扛下,才能让南国国力不衰,能与北国抗衡至今。

  关家辅佐朝廷,当然,也左右著朝廷,势力深植南国。

  在南国境内,人人都知道,关家父子权势惊人,却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关家还有个美如天仙的女儿。

  关靖跟父亲,甚至愿意用性命,来捍卫体弱多病的幽兰。父子二人从不对她提起官场上的任何事,彷佛关於那些事、那些人,只要是提起,对她都是一种亵渎。

  幽兰,是他跟父亲,费心娇养的一朵花。

  她从小病弱,己数不清有几次,险些就要踏进鬼门关,又被惶恐不已的大夫用尽全力,救回一命的经验。

  因为身体虚弱,再加上身分特别,春夏时居住在临海别院,她还能偶尔出门走动,秋冬时回到凤城,她就得留在家里,不得出门半步。

  好在,除了博览群书外,她也对针绣情有独钟,绣出来的图样精巧至极,连凤城里最高明的刺绣师傅,都要自叹不如。

  关靖那条黑底金绣、从不离身的束发带,就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离开了楼阁,他穿过回廊,来到大厅。

  大厅里头,已备著上好的铁观音,三件一套的青瓷里,飘出浓郁茶香,还有袅袅茶烟。

  每一回,初到临海别院,他总会先去楼阁,见过幽兰之後,才会来到厅里歇息。奴仆们知道,关靖会在楼阁里,嘘寒问暖上一阵子,却算不准时间,所以只能备著茶,只要茶稍稍凉了,就立刻倒了,再换上热茶。

  所有人战战兢兢,全低著头,乖乖等著,直到关靖坐下,端起茶碗,喝了第一口茶,神色依然不变时,大夥儿才松了一口气。

  「总管。」关靖以茶盖,轻刮著碗里的茶叶。

  总管连忙上前。

  「少爷有何吩咐?」

  「领黄金百两,赏给厨娘。」

  「是。」

  「我来的路上,经过东南边的哨口,第三岗的护卫怠忽职守,没发现我们的行踪。」他又喝了一口茶。「传我的话,把那人流放西南疆界,终生不得返乡。」

  「属下即刻去处理。」

  总管答道,心里却有些讶异。换做是以往,那失职的护卫,肯定今晚就要人头落地!而这次,少爷竟只让那护卫流放到西南疆界。

  看来,少爷今日的心情,似乎好得很呢!

  「另外,斗胆请问少爷。」总管硬著头皮,想趁这机会,快快把问题问了。「明日是少爷生辰,是否该吩咐厨房,明日中午为您摆桌宴席?」

  「免了,」关靖搁下茶碗。「菜肴就照著幽兰习惯的口味,不得更改。」他口吻淡然,却有着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他会选在生辰前一日,离开凤城,来到临海别院,就是为了避开凤城里接连不断的祝贺之人。

  对那些人,他冷淡至极,而那些堆积如山、价值连城的礼物,他更是压根儿连看都不看一眼。

  对关靖来说,他最在意的人,只有一个。

  每年生辰时,他只希望能看见她。

  每年生辰时,他只期待她送上的礼物,不论她送上什麽,对他来说都是无价珍宝。

  除了她之外,任何人的祝贺,都没有意义。

  他只在意她。

  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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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星月都无光。

  三更过後,万籁俱寂,幽兰才掀开被子,悄悄下了床。

  她在黑暗中摸索,从床榻下头,拿出一个包袱,紧紧抱在怀里,这才蹑手蹑脚的,趁著夜色溜出楼阁。

  一路上,她抱著包袱,头也不回的往岩洞奔去。

  海风在她耳边呼啸。

  树影在她身旁晃动。

  她始终没慢下速度,只是急切的跑著,直到翻过巨岩,来到岩洞前,才喘息著停下脚步。她缓下气息,小嘴微张,开口正要轻唤——

  蓦地,黑暗里的阴影,无声的袭击了她。

  幽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微的轻喊。下一瞬间,炙热的薄唇压下,吞咽了她的呼喊,健硕修长的男性身躯,将她圈抱在怀中,大掌握著她的颈,调整她的姿势,让他能吻得更深。

  许久之後,当金凛退开时,幽兰已经娇喘吁吁,软得几乎无法动弹。

  他抱着她,在柔软的沙滩上坐下。他用双手,捧起她的脸儿,黑眸宜视那双朦胧水眸。

  「我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幽兰抚著胸口,被吻得红润的唇,又喘了几口气,才能说话。「家里有些事情,所以耽搁了。」她说道。

  她故意不提关於关靖到来的事。一来,她还没准备好,该怎麽告诉哥哥,她已经跟金凛私定终身。二来,她更不知道,该怎麽告诉金凛,他们的婚事可能还得经过一番波折。

  爹跟哥哥这麽疼她,要是知道,两人私定终身,肯定会怪罪金凛,责问他为什麽不先登门提亲。要是追究起来,轻则是为难金凛,不给好脸色,重则是足以论罪的!

  她心思单纯,从未遇上这般棘手的事,不论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办法能解决眼前的问题。

  金凛微微挑眉,看出她神色有些不对,却也没有点明。

  「那吵人的小丫鬟呢?今晚没跟来?」他问。

  幽兰点头。

  「她忙坏了。」别院内外,因为哥哥的到来,人人如临大敌。「大概是累得睡著了,才没有跟来。」

  小珠再小心翼翼,却也只是个丫鬟,除了夜里「监视」,白天还有一堆事情得做。总有几次,她累得没能跟来,让幽兰与金凛有了独处的机会。

  那是幽兰最幸福的美好时光。

  虽然,金凛跟她不能走远,但他会牵著她的手,在沙滩上散步。起风时,他会将她抱在怀中,用肌肤温热她,不让夜风侵袭她。

  闷热的夜里,他会解开她的发,宽厚的大掌握著木梳,仔细的、小心的,像是捧著珍宝一般,捧著她的发丝,轻轻的为她梳发。

  有星光的夜晚,他为她在沙滩上捡拾最美丽的贝壳,教她靠在耳边,听著贝壳里头,如海潮般的呼呼风声,还告诉她,那是贝壳的魂魄,还怀念著海洋。

  月圆的时候,他们在岩洞里,他拥抱著她,告诉她许许多多,她不曾听过、见过,甚至想象过的奇风异俗。

  他还许诺,总有一天,他会议她亲眼印证,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然後,他会吻她、爱她。

  岩洞里,藏著太多,关於他与她之间,热烈欢爱的记忆。

  这是一个秘密,在这个世上,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这个秘密,知道在这个岩洞里,他们对彼此说过什麽、做过什麽……

  幽兰的脸儿,泛起羞怯的嫣红。

  金凛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先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才又开口。

  「你呢?」

  「嗯?」

  她茫然的轻眨眼儿。

  「这些日子以来,我是不是也让你累著了?」他轻声问著,注视著她,嗓音低沈而沙哑。

  她羞红了脸,摇了摇头。

  他故意又逗问。

  「真的吗?」

  她急了。

  「你不信我?」

  「信你,当然信你。我怎会不信你?」金凛哄著,双臂环抱著她,将她贴放在心口。「原谅我,我急著想宠你、疼你,有时却又不知节制,总怕会再伤著你,或因此让你累著。」

  低沈的嗓音,震动了他的胸膛,也震动了她的耳膜。紧靠在他胸前,听著他一字一句说著这些话,就像是听见他的心声,她的胸口暖暖的,感动得无法言语。

  她贴著这强壮的男人,脸色娇红,依偎了好一会儿,才又想起,自个儿的手里,还揣了个包袱。

  「我险些要忘了。」她低语。

  「什麽?」

  她笑而不答,反倒离开他的怀抱,退後几步,在他的注视下解开包袱,抖开一件男用的衣衫。

  「我替你做了件衣裳。」她轻声说道,神情有些羞涩。迟疑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抬头望著他。「让我替你穿上吧!」

  金凛站起身来,看著她走来,替他套入双袖,披上衣衫。他的高大,让娇小的她伺候穿衣时,格外的吃力。

  她不肯放弃,动作虽然笨拙生疏,却是那麽专心而坚定。

  「先前的衣裳,都是小珠偷偷张罗来的旧衣,只能暂时将就,但总没有一件合身。」她轻声说道,柔软的双手,替他翻好领子,在领口的绣纹上,轻划了一圈,像是一个最柔软的圈套。

  「这件衣裳,是你亲手做的?」他看著那合身的剪裁、精细的绣纹,诧异不已。

  幽兰点了点头,再取来衣带,替他仔细系妥,接著翻好袖口,精致的绣纹,彷佛围绕了他的手腕。

  「我知道你的身形。」她说著,脸儿微红。「而且,我不要你穿著别人裁缝的衣裳……」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到最後已几不可闻。

  金凛伸出手,捏著她小巧的下颚,抬起她的头来,灼亮的黑眸深深的望著她。

  「那麽,往後,我就只穿你做的衣裳。」他许诺著,洞悉了她的细腻心思。只有妻子,才有为丈夫裁制衣裳的权利。

  幽兰羞怯的低下头,正好看见金凛脱下食指上,一枚色泽黝暗的戒指,慎重的搁进她的掌心。

  戒指比她想像中还要沈重。触手冰凉,像是某种金属。

  「这是我从不离身的戒指。」他握起她的掌心,吻了吻她的发,语气之中,有著亲昵的氛团。「那个雨夜里,我就该给你了。」

  粉嫩的双颠,因他的话,变得又烫又红。她咬了咬唇,羞窘得全身不自在,笨拙的想转移话题。

  幽兰摊开掌心,端详著那枚戒指。

  戒指看来很古老,戒面上有著奇异的图样。

  「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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