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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昆仑-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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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蕾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存心拿自己取笑。对于简昆仑她有太多的好奇,碍于二人这般神态,生怕又被他们取笑,便只得闷在肚子里不再说出。
  一行人随即返向篷舟,继续未完之水上路程。
  此去昌谷,已是不远,料想着日落之前,便应该到了。
  一口气跑了十几里,才自脚下渐渐放慢下来。二先生面不红、气不喘,看来犹是余勇可贾,不时地左顾右盼,像是随时在戒备提防着什么人侵袭的样子。
  被他背在背后的李七郎,已是十分虚弱。见状叹息一声道:“还要再跑么?停下来歇歇吧!”
  二先生应了一声,随即把李七郎放下。一双眼睛犹自不时地东张西望,样子十分紧张。
  “你在看什……么?”
  “他……们……两个呢?”
  “早就去了!”李七郎倚着一块石碑坐下来,清秀的脸上一片苍白,终因为伤势过重,话也不便多说,只是频频喘息着。全身上下一片血污,那样子着实吓人。
  二先生啊了一声,倏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现出惊异惶恐神色。
  “你不要……害怕……”李七郎苦笑着说,“他们两个武功不是你的对手,不会追上来的……”二先生喉结动了一下,唔了一声,连连点头。
  李七郎察言观色,乃自确定对方仍然并非神智完全清醒,只是不明白他何以能冲破飘香楼重重严谨防范逃逸出来?
  自然,眼前却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二先生……我现在伤势很重,你要救一救我……你愿不愿……意?”说时,李七郎目蕴热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虽是模样儿悄,媲美妇人,只是内心刚强好胜,生平极少开口求人,这一霎面临死亡的威胁,竟然也求起人来。
  “我?”二先生一副抓耳挠腮,心思惶恐的样子。
  李七郎认识他很久,深知他的病发无时,一会儿清楚,一会儿又糊涂,眼前的一霎,显然较诸刚才便差了许多,若待他病势发作起来,怕是六亲不认,再想驾御他可就难了。
  是以眼前的一刻,极是可贵,却要好好把握。
  “我身上有本门专治刀伤的妙药……你快给我……搽上一些……”
  二先生唔了一声,点点头,还算明白,把药取了出来,随即在李七郎的指示之下,陆续在他外伤处搽抹包扎。
  总算没有出错。
  上药包扎过程里,展现出他的受伤部位,伤势极是严重,左肋间的一处剑伤,足足有三四寸长短,深可见骨,极是骇人,右肩上那一剑,差一点便伤及颈上要害,此刻着来,犹自触目惊心之极。
  一切包扎就绪,二先生脸上才展开了笑容,搓着两只手,发出哧哧笑声。
  李七郎城府极深,情知此番死里逃生,全赖眼前二先生的援手,这个人对自己眼前的生死存亡太重要了,不仅此番,他容或还有更重要的利用价值。
  “谢谢……你!”李七郎看着他,点了一下头,“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已经死了……
  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二先生摇摇头,脸上带着神秘地笑道:“那些饭桶……都被我打输了……”
  “雷公公呢?”
  “他……被我打伤了!”
  提起雷公公来,二先生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片怒容,可见他对此人恨恶之深。
  “嘿嘿……”二先生紧紧握着两只拳头,“这一次他总算知道了我的厉害!”
  “你对他怎么了?”
  雷公公一身武功了得,身负飘香楼承上启下重任,二先生居然把他打伤了,这个漏子捅得不小。
  “谁叫他……想要我的命?我饶不了他……我把他的一条腿……给废了……”
  李七郎吃了一惊:“柳先生……呢?他不知道?”
  “不!”二先生连连摇着头,脸上现出得意的神采,“他……不在家,不知道……”
  这就难怪了。
  柳蝶衣不在家,时美娇等一干健者纷纷奉命外出,只凭雷公公等少数几人,如何能制上二先生的来去。柳蝶衣竟然也疏忽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那个长年被幽禁,一向相安无事的弟弟,这一次竟然不再乖驯,而至狂性大发,逃脱樊笼。事情的发展经过,以及严重性,还不得而知,想起来应是不小。
  李七郎嘴里不说,心里却在盘思着对这个二先生的应对之策。以他之精明阴狠,以及对于柳蝶衣的忠心不贰,决计是不能容忍任何人对飘香楼心生叛逆,像眼前二先生这般行为,自是不可饶恕。只是眼前情势特别,更何况自己这条命,还是对方所救,再者他伤势沉重,疲弱的躯体,又能对二先生如何?
  “柳先生……又上哪里去了?”
  “不知道……”二先生摇摇头,一脸认真的样子。
  “唉!”李七郎痛苦地冷笑着,“他的病体未愈……黄大夫再三告诫过他!他竟然又忘记了……”虽是两句随时有感而发的言语,却显现出深挚的关怀情意。却不意身躯转动之际,触及到身上的内伤,一时形容憔悴,忍不住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二先生立时皱起了眉毛,“痛……么?”
  李七郎紧紧地咬着牙齿:“我为那个宫胖子,点伤了两侧,伤了真气……伤势不轻……”
  二先生唔了一声,忽然为之一惊,随即解开了他的内衣,果然看见两侧肋下气海穴上,各自现有一团乌黑颜色。
  这个突然的发现,顿时使他大吃了一惊:“这……”
  “你不必……害怕……”李七郎惨笑着说,“伤势虽重,一时倒也无妨……而且……
  如果你肯救我,我便死不了……”
  二先生迷惘的眼睛,直直地向他瞅着……
  “我……怎么救你?你说……”
  “你果然是个好人!”李七郎一只手撑着身子,吃力地苦笑道,“我只问你……你可曾精通六阴真气么?”
  二先生眉毛一扬,顿时点头道:“会……我会……”
  “那样就好!”李七郎脸上显现出一丝微笑说,“只有这种六阴真气能救我的命……
  我原以为当今天下,擅施这门真气的只有柳先生一人……想不到你……也会……”
  说到这里,像是忽然悟及,苦笑道:“我怎么忘了……你与柳先生……你们原来是同胞手足的兄弟……这就怪不得了……”
  二先生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番怒容,圆瞪着两只眼嘿嘿连声冷笑不已。
  多年以来,即使是在他被认为精神失常时刻,柳蝶衣或是柳先生这三个字的称呼,在每一触及的瞬间,都像是一根尖锐的钢针,深深插进他的心里,从而使他感觉着一种莫名的痛苦……
  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作祟,令人万难想象,曾似手足之亲兄弟,何以竟会衍生出如此不可化解的仇恨!
  李七郎顿时警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好在二先生早已习惯了这般仇恨的发泄——像是往常一样,每当他清醒时刻,想起曾是胞兄柳蝶衣的这三个字时,他总是低头不语,那一霎所能听见的,也只是沉重的呼吸以及喀喀的错齿之声。
  就像是眼前这般模样……
  喀喀的咬牙切齿声,衬托着他微微颤抖的身子,显示着他对柳蝶衣的极度恨恶。这般形样表情,看来极是可怖,简直较诸怒发冲冠,截指毒骂的火爆场面尤其更有甚之。
  一个人恨一个人,到如此程度,简直不可思议,更遑论双方的曾为手足之情了。
  李七郎冷眼旁观,顿时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也自体会到他们兄弟之间,竟然有如此不可化解的仇恨,却是以前无论如何所没有料想到的。
  他同时知道二先生这个人神经兮兮,病发无时,一句话很可能便使他狂性大发,若是以此而迁怒自己,性命休矣。所幸,眼前二先生尚不曾理智尽失,只是独自咬牙切齿发泄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息。
  李七郎注意到他那一张消瘦的脸,由先时的一片惨白,渐渐着了些血色,才自意识到对方的一腔怒气,总算消失。
  “记住!”二先生呆滞的眼睛盯着他,“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提他的名字……我要忘了他……”仰首向天,长长地吐着气,他讷讷说,“我要忘了他……忘了他……”
  李七郎一句话也不说,在旁边看着他,总是气微力弱,强支不住,便自倚着身后大石,慢慢倒下,嘴里发出了呻吟之声。
  二先生原是深具同情之心,眼见李七郎如此光景,顿时大生怜惜。
  “好吧……六阴真气……六阴真气……”一连说了两声六阴真气,却是不知向对方如何施展,只是愣愣地向李七郎翻着白眼儿。
  李七郎这时果真十分微弱,甚至说话都已困难,聆听之下,向着二先生点了一下头,勉强说道:“我为宫……胖子的乾元真力……伤了两臂,只有六阴真气才能……”
  二先生顿时领会道:“我知道了……先把你身上的气脉打通再说!”
  李七郎含笑说:“对了!”
  二先生既有如此功力,岂会混沌如此?怪在他神智晦明无定,时清时浊,才给人以语无伦次无可理喻之感。
  这一霎显然是清醒时刻,出言一点即透。
  当下,二先生宽衣解带,盘膝坐好,随即不再说话。
  李七郎尽管气势微弱,一双眸子却是瞬也不瞬直向对方注视,审视着他的每一行动。
  当时即见二先生闭目调息不语,须臾即似有一股气机运行其体,上下充斥,不旋踵间,他的小腹即似有所异动,大大膨胀了起来,足足有磨盘那般大小,其时二先生脸上已现出了涔涔汗渍。
  李七郎暗惊着眼前二先生,竟然有如此深湛功力,真个又惊又喜。当下不待招呼,遂自把双手缓缓伸出,却是指尖朝上,现出了一双掌心。
  二先生眨动了一下眼睛,即自把一双手掌缓迎了上去——四只手掌一经交接,顿时紧紧吸在了一块,再也分不开来。
  这种气机的灌输,最是旷时耗神。往下的多半个时辰,双方俱无一言,屏息专注,一力授受。
  大凡练功之人,对于本身所练真气最是看重,轻易不肯授人。普通情况下,即以些微授人,亦能使受者蒙益不浅,像眼前二先生这般大量灌输溉施,丝毫不以本身之亏损为念,却是不易多见。
  李七郎绝处逢生,遇见了二先生这样的一个大好人,也当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李七郎坐起来的时候,二先生却不得不倒了下去——他实在太累了,全身上下俱为汗水所湿透,这般全力的支援灌输,使得他看来疲惫已极,不得不倒下来休息一下。
  只是却没有料到,很快的他竟然睡着了。
  枝叶窸窣,流水潺潺。
  这一觉睡得既香又甜,直到红日西沉,金风送爽的一霎,二先生才似若有所警地睁开惺忪睡眼。
  耳边上响着动物的咀嚼之声。一只长角山羊正在身边嚼食着野草树叶,近到几乎与他唇面相接。
  二先生吓了一跳,慌不迭翻身坐起。却把对面的李七郎逗得笑了起来。
  虽然身上有伤,此番看来李七郎已大非先前模样,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清秀开朗、盈盈的笑脸。
  李七郎又恢复了昔日的翩翩神采。而且,他现在正在吃一只柿子。
  红红的柿子,又软又大,总有六七个之多,连枝新摘,就放在他面前的石头上。
  “啊,你睡醒了,快来吃吧,刚从树上摘下来的,真甜!”说时他顺手丢了一个过去。
  二先生接过来,却是破了,黏糊糊地弄了一手。李七郎见状不禁格格地笑了,声音清脆,饶有韵致,总是拜领二先生的好心德惠吧!那张脸蛋儿此刻看来尤其俊俏,有一种处子之美,他却不折不扣的又是个男人。
  反正是二先生无能领会,把一只黏糊糊的手,在草地上来回擦着。
  “傻子,也不嫌脏……哎哟……粘死了!”
  格格笑着,李七郎又丢了一个柿子过来:“接着!别再弄破了啊!”
  二先生接过来,瞧了半天,点点头说:“唔——是真的柿子,又大、又甜!”
  “咦?”七郎笑得眯起了眼睛,“你还没吃,怎么知道甜呢?”
  “我怎么知道?……唔唔……我怎么知道?”一面歪过了脑袋,二先生着实认真地在想着这个问题。李七郎见状忍不住又清脆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嘴角可就带出了不屑:“难怪人家都说你是个傻子,看起来还真傻得不轻,是个大白痴——混球儿!”
  二先生仰起头向他嘻嘻一笑,随即低下头大口吃着柿子。
  由七郎这个角度瞧过去,瞧着二先生的侧面儿,那神情竟与柳蝶衣十分相似。也难怪,人家原本就是兄弟嘛。倒是提醒了他,油然地对他滋生一些好感。
  好长的一阵子了,柳蝶衣自从那一夜与他……之后,发了病,遵从医嘱,再不能与他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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