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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水浒传[百回本续]-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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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敬泉笑了一笑,叫他起来,因又问道:“你方才称说许蕙娘许多好处,俺家中没个替力人,欲要将她娶来,不知可得容易?你有甚好计较么?”黑儿道:“目令孙本生死俱在员外手中。只须将他害死,然后设法娶她来家,是件极容易的事,有甚难算?”董敬泉道:“弄死他,只除非是在狱中暗害,当日谋死殷尚赤还被蒙蔽;今他是个节级,狱中俱是他的人,却又去买嘱谁?”黑儿笑道:“员外怎这般没算计?当初殷尚赤是得罪了员外,罪不致死,故此要去买嘱。他如今是通同大盗,犯了朝廷王法,合该处斩。只去催相公审结,当堂判个‘斩’字,便可除根,永无后患。”董敬泉听了大喜,道:“果是当局昏迷。若不恁地,怎得许蕙娘来家?”二人又较议了一番,真是情投意合。遂吩咐家中大小,叫他是“夏不求”。 
  过不几日,先追逼孙本五十两藏银。孙本果是无偿,只得寄信叫许蕙娘变卖织锦。许蕙娘也痛恨她起的祸根,见丈夫信到,即托人变卖。媒人领了织锦出去,董家有人来领到家中,将织锦配了夏不求,才不追这项银两。董敬泉便又入府去嘱托,相公一力应允。原来这开封府是汴京首府,又是当年包龙图治过,若有罪犯,审定了即时处斩,然后奏明,遗下旧例,极有权要衙门,这日受了董敬泉嘱托,要将孙本典刑。因连日朝中有事,不得坐堂。 
  过了多日,一日坐堂理事,着人带出孙本,说道:“当今国事多艰,盗贼竞起。你敢通同大盗,不久内外生奸,为朝廷大害,幸早知觉败露。若待缉了大盗,然后定罪,那得多人在狱中将你看守?倘有疏虞,岂不是本府一件干系。今日情真罪当,法应处斩。今日押出市曹典刑,正法可也。”遂一面叫书吏当堂宣读犯由,一面吩咐绑缚,又一面委官去监斩,遂举笔判了一行:“同夥大盗,斩犯一名孙本。” 
  孙本忽听见要将他处决,不觉大笑。正要开言,只见满堂书吏人等一齐上来跪禀道:“孙本之罪,不在斩例。当日殷尚赤犯罪,只不过与董敬泉殴打成讼,发放狱中,买托孙本暗害。孙本因念他受屈,不忍谋死。今已招称私放,只宜以私放之罪罪之,今家奴犯罪,去挑唆董敬泉出首通同大盗,也宜拘唤他来对审,先问他买嘱谋人性命的死罪;黑儿出首家主,亦应死罪。再没个不审问二人,便将孙本处斩之理。我等众人岂肯心服!” 
  相公听了,暗想道:“论理原该如此。只是得了他的厚托,怎便叫他来审?莫若只将黑儿来责治一番,掩人耳目。”因又想道:“若责黑儿,公堂之上实是不便。这事岂可论理,我只朦胧喝斩,才得完结。”便拍案大怒道:“本府一个风宪衙门,捕盗、斩盗,国法所该。今已情真,有甚冤屈,怎敢通同保留!”遂喝众人起去。 
  众人见他枉法,便一齐说道:“相公既是徇私枉法,我等众人只索退出。”说罢便一齐立了起来。孙本便大声说道:“列位不必告求,由他将我处斩,朝中自有公论。”众人便一齐嚷说道:“相公没了公论,我们去了,谁来杀你?!”说罢,遂一哄走出堂去。 
  相公见众役尽皆退出。只留得一个书吏在旁,便吃了大惊。因暗想道:“退散各役,必要被人参论。倘朝中根究起来,岂不是董索累我?”因对书吏道:“这怎么处?”书吏禀道:“相公及早将孙本免了斩罪,只问他漏法军罪。一则服人,二则罪当,庶可挽回,方不做出事来。”相公连忙点头应允道:“快去叫他们进来。”书吏走出招呼众人,说知就里。 
  这些人听明,遂又一齐进来磕头。相公只得说道:“今日且看众人面情,饶恕孙本斩罪。漏法之罪,却是难逃,按律刺配远恶地方,以彰国法。”众人道:“若得相公将孙本刺配,我等众人无不心服。”遂一齐起来,只得将孙本打了二十脊杖,刺了文面,上了护颈短枷,备了一角文书,解往幽州交割。又出去唤进两个解子,一个薄情,一个巫义,来当堂收领,立时起解。 
  孙本到此,见众人如此周全,便安心同着解子拜谢,走出衙门来,因对二人说道:“我今同二位长行,少不要设处些路费银两。可押我到家,也要与二位尽个情儿。”二人听了,遂同了来家。许蕙娘忽见丈夫到来,一时惊喜相半。及听见说出刺配幽州,便不胜痛哭,小哥也来牵衣啼泣。孙本到此,也不免流了几点英雄血泪,因安顿许蕙娘道:“我孙本向有大志。今虽磨折,倘此去沙场边境,凭着胸中本领,一刀一枪,讨个出身,终须有日回来。只可恨我向无私积,你又父母俱亡,今日使你母子二人在家,举目无亲,未免出乖露丑,使人话柄。”许蕙娘听了,即止哭说道:“官人怎恁般说来?今遭不幸,骨肉分离,然久知四德三从,决不丧名败节,有乖妇道。至于孤寒,人谁笑我!” 
  孙本听了,因又说道:“我今此去,不知三年五载,天涯海角,音信无传。你固有志,设有横逆相加,欺汝母子,将何摆脱?”许蕙娘道:“官人去后,今当闭户,针线自活,横逆何来?即有不测,自当远避潜身,以等夫君早回。”孙本听了大喜,遂叫收拾酒肴,不一时已有。孙本走出堂来,与二人共饮。只因各有心事,饮不半晌,二人立起来说道:“官府虽是严紧,一个同衙门弟兄,怎说得闲话。我二人领这苦差,少不得也要到家去料理一番,明早来一同走路吧!” 
  只说这董敬泉这日晓得将孙本典刑,着人来打听。不期打听了这个消息,正在惊疑。过不一会,府中着心腹人来说:“恐有人议论。”有个埋怨他的意思。后来果被纠参。董敬泉不惜银钱为他谋斡,迁补外任,这是后话不题。这董敬泉忙叫夏不求来商议。夏不求道:“员外不须着急,这是绝好机会。”董敬泉道:“怎么好机会?”夏不求道:“如今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须要除根。如今刺配,只须嘱托解子沿路结果了性命。日后就有人参论相公,也没了对头,员外也可安稳娶许蕙娘来家。岂不是好机会?”董敬泉听了大喜道:“果是有理。”遂叫陶春来吩咐了一番。 
  陶春即奔到府前访问了,遂到孙家左右来等候。候了不多时,见两个解差走出了孙家大门,便跟在后面。到了僻静处,忙紧走一步,用手拍着两人的肩上说道:“两位牌头,今日奉了好差,吃得恁般好春色。”二人见有人来作笑,急回过头来要发作他,却见这人并不厮熟。只得笑了一笑道:“老哥休恁作笑。我二人正在烦恼。商量要到解当中去典贷些银两,作前途使用着哩。” 
  陶春听了暗暗欢喜。因说道:“既是二位烦恼,小弟去做个东,与二位吃杯酒解恼何如?”薄情道:“与老哥素无往来,怎好便扰?”巫义笑说道:“朋友相与,那有个定理?既今日扰了这位老哥。明日到幽州带些人事来相送,就是往来了。”陶春道:“还是这位牌头大方!”遂拉了二人到酒楼上来,拣了一间小阁中,三人坐下,点了几味可口肴馔来。酒到三人便吃。 
  原来薄情、巫义,是个与酒为俦,恨不得连身子扑入杯中,洗浸个澡儿方才快活。先在孙本家吃不爽利,两人一路出神捣鬼。忽听见请他吃酒。正投着痒处,只尽情放量吃了半晌。薄情因对巫义说道:“我们明早要走路的,还有正经事要做,可回去吧。”巫义道:“不妨,不妨,也要尽了主人的意思。哥哥且依我吃杯着。”遂又吃了半晌。巫义忽停杯说道:“哥哥且莫吃着,从来酒不可混吃。吃了半日,也不曾请教这位老哥姓名,这酒端的是为什么,莫不有甚差遣?也要去替他做来。”薄情道:“我也是恁地想。你只见了酒,便没命的死吃,好被这老哥作笑。”巫义道:“这老哥既是好意请我二人,怎么又作笑起来?你也不要疑心。”陶春只将酒满满的筛来。 
  二人又吃完半晌,便一齐停杯说道:“我两人真是一般的酒鬼,怎一面说着话,便连酒都吃了下肚,再不问个长短,只是混吃?”遂一个问姓名,一个问甚事。陶春见左右无人,方说出姓名缘故道:“每人一个元宝,如今先送一个,待揭了金印回来,再找一个。”二人听了,只白瞪了两眼,各不做声。薄情便先说道:“这便是太文宗老相公出了难题,一时怎敢下手去做!”巫义道:“即有了题目,好歹也要做它一做,才有想头。”薄情道:“一个同衙中人,怎好一时变脸?” 
  陶春忙在腰间取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桌上,白晃晃耀人两眼。巫义忙说道:“你且收了,莫使人起眼。”陶春便收入袖中。薄情道:“我今想来,这事倒也做得,只是伤了些天理。”巫义便向他脸上一口啐道:“你这人吃了酒,便会说酒话。你见衙门中人,那个是有天理的?现今本官受了董商人私贿,要将此人处斩,亏得众人解救。起解幽州,难道是有天理的?况且他在狱中做了几年节级,手中也不知害了多少。今日也要恶贯满盈,犯出这件事来,我二人既蒙董员外见委,又承这老哥买酒请吃,好歹也要替他去做。终不然依了天理,倒去将婆子的衣饰去解当做路费,明日空手回来,受婆子的絮聒?你是撇清不要,我是要的。” 
  说罢便伸手过来讨这锭银子。薄情听了,忙赔下脸说道:“我是逗你耍。俗语讲得好:‘差人见钱,不怕青天’。从今须要大家商量。”便也伸过手来道:“老哥你拿来与我。”陶春见他二人,俱动了见财起意,便满心欢喜。在袖中取出道:“只要二位做得了当回来,还有一个相酬。”二人接了,满口应承,又吃了一番,方才别过。 
  这孙本到了次早起来,许蕙娘含泪收拾包裹并路费。不一时,吃了饮食,母子只悲悲切切。过不半晌,薄情、巫义走到,只紧催孙本起身。孙本只得与许蕙娘话别分离,一时分别的苦楚也难尽说。到了无可奈何,只得携了小哥送出大门。早有合衙门人俱来相送,孙本一一在街头作谢。回头看了许蕙娘母子一眼,才同众人自去。许蕙娘与小哥只得含泪闭门。 
  孙本这番问罪起解,街坊邻右人人感叹。如今事情冗杂,看书的须牢记话头。 
  且说杨幺那日到开封府前寻问孙本,交割书信,不期府中正在那里审问,要他招称往来。两个押差只劝他立刻出了汴城,望北进发,杨幺也要赶到地头,好去寻访生身出处,遂晓行夜宿走了多日。 
  一日夜间,投宿在一个店中,各吃了酒食。只见店主人忙忙碌碌,收拾了出门。杨幺见了动疑,便叫火工来问道:“你家有甚事忙,这般走去?”火工道:“这家主人要去送亲戚上西天去。”杨幺听了大笑道:“你这人倒会说笑。人到地狱容易,要到西天繁难,几曾见人到过西天?你便扯出恁般大谎来!”两押差也忍笑不住。火工道:“我吃了三年斋饭,怎肯打诳语?”遂细细说出缘故道:“就在前面村中,你们也去随喜随喜,不枉到此一番。” 
  杨幺与押差听了,十分惊奇道:“既是如此,我们也去走走?”杨幺遂提了铁棍,押差锁上了客房,三人同入村来,果见人人争上西天。正看得惊惊骇骇,不期村人发喊叫打,杨幺道:“我眼中怎肯叫人落难!”忙抡棍在黑暗中分拨,赶开一条大路,放走了三、四个人去。杨幺自同押差走回店中。睡不多时,早已天明,即收拾起身自去。 
  你道放走的这几个人是什么人?如今慢慢说来。原来内中一人,就是当年寄远乡养奎刚的妻子鞠氏一胞生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妖儿,一个是魔儿,那日俱被兵马冲散。妖儿被杨得星收留,带回做了儿子,改名杨幺。这个魔儿当日失散了父母,在树林中地下哭泣,被一个兵丁看他有些异相,遂抱上马,带入寨中,叫人抚养。 
  这个兵丁姓王,叫做“生铁头大汉王突”,是当日辽王部下一员骁将。只因童贯与金主破辽,辽主出奔,将士尽散,这王突投金不可,归宋不能,便聚了百人,在关内地方朝掳暮掠,遂盘据了一座麒麟山作寨。这日晓得金兵在前,他便尾在后面趁势劫掳,遂抱了这孩子回来。问他名姓,已是不知。王突暗暗欢喜,便不再问,将他抚养做第五个儿子,叫他五郎。这五郎初时离散不见了父母哥哥,不胜哭泣。到了寨内拜了王突,又有几个妇女照管,遂与三四个小弟兄顽顽笑笑。 
  一个四岁半的孩子,只要有吃有穿,一般叫爷叫娘,日亲日近,日远日疏。过了多时,早已忘却生身根本。到了八、九岁,虽有人对他说不是王突亲生,他见王突待若亲生,他也待王突如亲父。却长得气概轩昂,面如满月,行动与人皆异。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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