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没有生病。”她忽然哭了起来,“家里没人,我不要回去,我情愿在学校里。”
“没有人?”涟漪奇问:“妈妈呢?”
“我没有妈妈。”孩子大哭起来,“我没有妈妈!”
整个教员室的老师都朝她们看来,涟漪连忙将她拥在怀里,她发觉孩子的衬衫已经很脏了,而且太小。
她降低声音问:“妈妈呢?”
“她不要我了。”她呜咽着。
“胡说,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她──去世了?”
“没有,她没有死。”她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么爸爸呢?”涟漪开始发觉事情很复杂。
“爸爸也不在家。”还是弄不清楚。
“这样吧,周老师送你回家,好不好?”涟漪问她,“带你去看医生,不用怕。”
“我不去。”她还在摇头。
“学生要听老师话,你是很乖的。”涟漪替她擦了眼泪。
小女孩不再出声了。
“家里叫你什么?小玲?”涟漪问。
“不,叫我小彦。”她答。
“小彦。”涟漪说:“我送你回去吧。”她拉起她的小手。
她在注册簿子上找到了小彦的地址,就在后面的一条街上,那条街不很干净,赤脚的孩子很多。
涟漪去过那里几次,多数是为了顺便带点菜回家。她叫了一部车子,很快的把小彦送到了那条街,问她住哪一幢房子,小彦一指,是一层很密的大厦,电梯既脏又挤,等了半天才进得去。
涟漪投了门铃,一个二房东模样的女人来开门,看了看她,又看看小彦,一声不响的放了她们进去。
她摇摇头,“可怜的孩子!你是哪一位?一定是老师吧?以前也有过老师把她送回来。”
“是吗?她病了。”涟漪指指小彦,“所以我才送她回来。”
“小彦,”房东太太低头向孩子道,“你怎么不肯回家?这孩子!”她摇摇头。
“她家人在吗?”涟漪问:“要有人照顾她才行,她实在太小了。”
小彦听着,自己却奔进房间去了。
房东太太说,“我姓董。这孩子不爱人家关心她!像个大人一样,自尊心重得不得了,生病也不告诉人知道。”
“她父母呢?”涟漪问。
“母亲?、”董太说,“跟人家跑了,多没脸。父亲欠我四个月租,五百块。要是换了别的房东,早就叫他们搬了,我倒没这个意思,我不等钱用,他又太可怜。”
“小孩子当然可怜。”涟漪没想到其中有这样故事,有点呆呆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小彦?不!可怜的是她父亲,潘先生。”房东太太说。
涟漪说:“我进去看看孩子怎么了,应该替她看看医生。”
“小彦不用看医生,给她吃一顿饱的就行了。”
“你应该叫她吃饭,”涟漪带责备的眼色看牢董太,“我想她吃不了多少。”
董太苦笑。“好人难做,我会小器几顿饭吗?他不肯放女儿出来吃饭,我有什么办法?上次的那个老师,也是给他骂走的,他说他不要人可怜,唉!”
“有这种事?”涟漪问。
“我骗你作什么?”房东太太诉苦道:“碰见这种房客,也算我倒霉了,既然不要人家可怜,就该交房租吧?房租也不交。”
房东太太续说:“自己不吃饭可以,小孩总得吃吧?难道真要两个人一起饿死?”
“谁晓得?我也是一只眼睛开一只眼睛闭的。”她说着走开了,“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我那锅饭香了。”
涟漪走进那间小房间,并不觉得它特别脏,但是有一股霉湿的味道,非常难闻,她的学生正坐在床上看牢她。
“小彦,我与你去吃一顿饭。”她拉起小彦的手。
“不,我不去。”
“你再不听话,”涟漪说:“学校就决不收你做学生的了。”
她对付这样的孩子,只好采取恐吓的办法,小彦一听,便乖乖的站了起来。
结果小彦吃了一碗粥,半碗饭,吃完以后,涟漪又买了两个橙给她,也都吃下去了。涟漪看看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每天带她出来吃一顿饭?一顿也是不够的,孩子每天应该吃三餮。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劝服她的家长。她说没有母亲,房东太太又告诉说她母亲跟人跑了,这样看来,似乎只有对她父亲劝解一下,希望这个怪男人会转变性格。
涟漪自己也深觉奇怪,怎么近年来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她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也不能看这学生饿坏。
“吃饱了吗?”涟漪问。
小彦满足的笑了笑,脸上泛起疲倦的神色。
“早点回家休息吧,明天记得上课。”
她点了点头。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涟漪又问她。
小彦惊慌的摇摇头,“不用,周老师,我自己能回去的。”
“我家就住在前面那层灰房子,地下。你有什么事过来好了,知道不?”涟漪叮嘱她。
她与小彦走出餐厅,小彦向她鞠了一个躬。
“好吧,你去吧。”涟漪对她说。
小彦飞奔而走了。
涟漪回到家中,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是从来没有放了学不回家的,故此阿伍着实担心了一阵子。
“太太,你到哪里去了,饭菜都冷啦!”阿伍说。
“陪一个孩子去吃饭。”涟漪将经过情形讲了一番。
“有这样的事?”阿伍瞪大了眼。“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没听过。”
“这种女人,”涟漪叹息,“也太狠心,像我们……唉。”
阿伍喃喃的道:“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太太,”她忽然之间声音又大了起来“别讲了,赶快吃饭吧。”
涟漪摇摇头,“我吃不下。”
“看你,三顿不吃,一会儿又头痛发烧的了。”阿伍非常起劲地在教训她。
“阿伍,别说了,我心里有点不舒服。”涟漪挥挥手。
“是不是?叫你别多管闲事!”阿伍说,“管管又管出事来了。”
“怎么可以这样讲呢?”涟漪反问:“你看到那样的小孩子,难道不同情她?”
“太太,算了,你最要紧的是自己的身体,以后你那种人家也少去。你听见那个房东太太说的了?那个男人专门骂人的。”
“阿伍,你真的是既幼稚、又势利。”涟漪动气了,“我从来不知道你是那样的一个人。”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是为你好,于心无愧。”
门铃响了起来,涟漪也不多讲了。
来人是沈平,小胡髭更长了,显得怪里怪腔的,涟漪瞪他一眼。
他马上怪叫起来,“怎么搞的?我一来就没好脸色给我看,我做错了什么?”
“沈平,你声音真大。”涟漪说:“我要真有你这么一个弟弟,头都要痛起来了。”
他坐下,“别老这么说,这样会伤我自尊心的。”
“你来了多久?”涟漪问他:“半年?”
“没有,四个半月。问这个干什么?”沈平反问。
“你还想不想回去?”涟漪问他,“这样耽下去,并没有什么好处。”
“你要赶我走?”沈平凝视她,“为什么你心肠那么硬?”
涟漪一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千方百计的要逃回去,现在机会来了,又按着不动,是什么意思?”
“老实告诉你,”沈平把心一横,“我不要回去了。”
涟漪倒抽了一口冷气,“你讲什么?我没听错吧?”
“我不想走了。”沈平清清楚楚的再说一遍。
“为什么?”涟漪问。
“因为我在这里比较快乐。”沈平答。
“瞎说!”涟漪道:“为了你不肯留下来,老太费了多大的心血,你真的不知道?”
“我没有乱讲,那个时间我还没有发现你。”沈平说。
“你说什么?”涟漪问他。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发现你,现在我觉得你可以给予我快乐,我不走了。”沈平温和的答。
涟漪看着地,他像是小学生,忘了带课本,等着给老师骂的样子。
“你是什么意思?”涟漪呆呆的问。
“我喜欢你,涟漪,我为你留下了。”他平淡的说。
涟漪冷笑,“你疯了。”
“我没有疯。”沈平答:“你知道我没有疯。涟漪,我不会再回去的了,除非你跟我一齐去。”
涟漪问他,“你真是好笑,竟会在这种时候开起玩笑来。”
“为什么呢!涟漪,每当有人说爱你的时候,你便以开玩笑来推塘!逃避现实。”
涟漪瞪着他,不相信他是沈平。
“如果你对我没兴趣,说你不爱我,爽爽快快的,别对我像那个简大全,姓简的是个大傻瓜,我不是,说一句你的真心话!我难道没令你比以前快乐?”
“你在胡扯什么!”涟漪站起来。
“你坐下来。”沈平涨红着脸,“我最生气便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我哪一句是胡扯?你倒说说看!”他盯着涟漪。涟漪被他那种样子吓坏了。
“你…想怎么样?”涟漪问。
沈平松了他的手,“没怎么样,”他又恢复了自己,依然是吊儿郎当的,“我心里话说完了,非常轻松,随便你怎么想。”
涟漪苦笑,“请你们不要投石子了。”
“投石子?”
“你难道不明白?我这口井,是死并,干得没有一滴水,整箩的石子投下去,都不会起一个泡,有一圈涟漪的,知道不知道?”
“我不相信,”沈平摇头,“说什么都不相信,我觉得你不是一口井,你是一池水,整池的柔水,轻风吹过都会引起皱纹。”
涟漪低下了头,“沈平,让我们做朋友吧!别拿这种话来烦我,我只有你们一家朋友。”
“但是事实是这样。”沈平站起来,“如果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如果你以为我不痛苦,那你就错了。”
涟漪说:“沈平,你只是个孩子,如果我不喜欢你的,现在早就开了门请你走了,我讲尽了好话,你都不听,可别怪我了。”
涟漪心中波动,难以开口,她再也没料到沈平会向她示爱的,这也解释了沈平行动古怪的起因。他每天来到潘冢,便是要接近涟漪,他待君儿亲密,大概也是爱屋及乌,留上怪里怪气的须,可能是要把自己装得老气一点。
涟漪越想越好笑,她对沈平一点也不生气,因为这事来得大突然,太莫名其妙,而且沈平毕竟还是大孩子,一时感情无法寄托,傻里傻气做了错事也是有的。
这样一想,涟漪渐渐定下了心神,沈平是个聪明的孩子,冲动是年轻人的缺点,他是值得原谅的,不比简大全,来得可怕。
沈平看着她,她也看着沈平。
涟漪很镇静的说:“沈平,你还是快回去吧,差一年的功课要去完成,还有你的女朋友伊莲,你忘了?”
“伊莲,伊莲只是个孩子!”沈平说。
“你也是个孩子,只有孩子与孩子在一起,才不会有隔膜。”涟漪说。
“不要在我们之间划一条线,”沈平不乐,“爱情当中是没有界限的。”
涟漪越来越镇定,她已经有了应付沈平的办法。
“你想要怎么样?”涟漪问:“假使我答应你?假使!”
沈平笑了,他趋上前来,“假使你答应我,我们可以结婚。”
涟漪笑起来,“结婚?我是一个寡妇,还有一个儿子──”
“我很喜欢君儿,”沈平沉下了脸,“我们可以在一起生活,这不是问题。涟漪,请你别笑,请你相信我,你这个假设是有可能的。”
“你将如何赡养我们?”涟漪问。
“这没有什么困难。你只不过比我大五六年而已。我可以找一份职业,画画,洗碟子,什么都可以,你不是追求享受的那种女人。人是不会饿死的,绝对不会。”沈平讲得很坚决。
“你想得太轻松了。”涟漪叹息。
“不,我没有轻松,或许你还会说:我爸妈会反对!是不是?但是我们可以不必理他们,你可以跟我走,对,跟我走!”他显得非常兴奋。
“不理他们?也不理其他人怎么讲?”
“当然。做人能活多少年中.自然是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处处迁就别人,还是不活的好,你总听过祖父孙子骑驴进城的故事吧?听别人的话,实在听不了那么多的。”沈平挥动着双手。
涟漪一呆,作不了声。
“涟漪,”沈平低声的说,“跟我走吧,我在那边有一间木屋,很漂亮的木屋,我还有一辆红色的福士威根车子,假期我们开那辆红色车到附近的郊外去野赛。我会对你很好,真的,涟漪。”
涟漪听得微笑起来,红色的小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