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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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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他那冷情冷面的性子,还不早将典范劈了?

    我揣着这个疑问一不留神念叨了出来。

    走在一旁的奈奈低声道:“上神料得不错,是劈过一回的。”犹疑了一会儿,再道:“那时君上方醒过来,身上不济,且万念俱灰,没有一丝活气息,整日只一个人关在殿中,连小殿下也不理。君上的母妃乐胥娘娘十分忧心,便着了奴婢去宽慰君上。那时,也只当奴婢说起奴婢的主子来,君上才能略有动容。君上醒来不过两月,天君便着了一顶软轿要将素锦娘娘抬进洗梧宫。那一日风和日丽的,是个黄道吉日,素锦娘娘却没能进得了洗梧宫,奴婢亲眼见着君上面无表情将一把冷剑刺过她的胸膛。奴婢看着那像是致命的一剑,遗憾天君却及时大驾,将她救了回去。后来,上神便也见着了,她由天君保着,成功入了洗梧宫,不过君上只当她是养着我家主子眼珠的一个罐子罢了。伺候她的一些宫娥常觉着她可怜,可奴婢却觉着她是自作自受。”

    我讶道:“眼珠?”

    奈奈咬牙道:“她那一双眼珠,正是从奴婢命苦的主子身上偷来的。”

    我沉吟了半晌,若往常遇到这种奇异的事,定要追一个根究一个底,此番却不知怎的,心中隐有抗拒。我叹息了一声。

    奈奈一双眼微红道:“往常奴婢天真,奴婢的主子也天真。这桩事后奴婢才明白,主子当初能在天宫平安待过三年,实属不易。乐胥娘娘说君上以为将自己的心思瞒住,便能保住主子。可他的心思瞒住了天上诸位神仙,包括主子,却终于没瞒过唯一想瞒过的天君。”

第十七章 灰飞烟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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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一番话说完,突然煞白了一张脸,猛然回神似的嘴唇抖了几抖:“奴婢失言。”

    她说了许多,前边的还有些条理,后头的我却委实没怎么听懂,也不晓得她哪里失了言。只是心中模糊地一紧。

    伴随着心中这一紧,拐过一揽芳华,有一股腾腾的瑞气迎面扑来。

    四海八荒一众神仙里头,仙气能卓然到这个境界的,左右不过四五个。这四五个里头,又以情趣优雅,品位比情趣更优雅的折颜上神最为卓然。

    如今,这个最卓然的折颜便拢着一双袖子靠在一揽芳华的墙根边儿上,乐呵呵地看着我笑。

    我呆了一呆。

    方才素锦大拜我时,从院门口闪过一副衣角,我隐约一瞟,估摸着是折颜。但料想他此番应是在青丘陪伴四哥,也没甚在意,不承想,那一副花里胡哨的衣角果然是他的。

    我因迁怒,对素锦说的那一番话不大客气,回头一想,却委实有些掉上神的份子,此番折颜竟将我那番掉份子的言语听个彻底,令我微有汗颜。

    他兀自乐了一会儿,两三步踱到我跟前,道:“许多年没见你使小性儿了,今日来听这个墙脚,却听得很有收获。真真常埋怨我当初将你送去昆仑虚送错了,不过学一个艺,却学得整个人都不大灵光,全没有他带着你时的天真活泼。如今看来,你还不算无可救药嘛。”

    如今我已是十四万岁高龄,按凡人的算法,譬如一个老态龙钟的太婆,若仍旧如同少年时代一般天真活泼……我试着进行了想象,发现太吓人了。

    因我一向是个服老的,是以心中才能有这样一番明透事理的计较,然折颜一向是个不服老的,我这一番英明计较,自然须吃回肚子里。只顺着他的话,摇着扇子谦虚道:“夜华的那个侧妃委实不大合我的意,我虽一向偏爱机警灵敏的小神仙,但机警灵敏过头了,跑到我跟前来自作聪明的,我却不大喜欢了。所以本着长辈对小辈的看顾之心,略略训诫她两三句,实在算不得使小性儿,你过奖了,过奖了。”

    他微微又笑了笑。

    其实往常折颜并不似这般爱笑,但他近日春风得意,日子过得很滋润,自然多笑些。待他笑够了,我才开口问他:“夜华昨日才将我领上这九重天,你今日便赶着跟上来,你上来这一趟,绝不是只为了来听我的墙脚吧?”

    他咳了声敛住笑容,眼风里朝立在我一旁的奈奈扫了扫。奈奈不愧在九重天上兜转久了的,察言观色是一把好手,立时伏身一拜:“小婢先去上清境候着上神。”

    我点了点头。

    折颜一向不大正经,待奈奈走得远了,却收拾出一副凛然的庄重模样来。

    他这个模样,令我心中陡地一颤。

    三百年前,自我从那场沉睡中醒过来,发现师父的仙体不用我的心头血也保存得很好时,他端出的便正是这副模样,敛着眉沉着脸,敲着炎华洞的冰榻缓缓安慰我:“墨渊兴许要回来了。”害得我空欢喜一场。

    如今,我怔怔地望着他一双细长的眼睛,心中不长进地隐隐又生出丝念想。但害怕这个念想终归又是个行将落空的念想,一狠心,往噌噌上蹿的这个念想的小火苗上狠命浇了桶凉水。

    听得心尖上刺啦一会儿响过之后,我沉稳地将两只握紧的手揣进袖子,淡淡道:“你便将关子这么卖着吧,左右我也不急。”

    他收起那副庄重嘴脸,倜傥一笑,道:“若是我说墨渊要醒了,你也不急吗?”

    方才还在火中炙烤的一颗狐狸心猛地一蹿,直蹿到我的嗓子眼。我听到自己哑着嗓子的一句回话:“你……你又是在骗我。”这一句话,竟微微地带着两声儿哭音。

    他愣了一愣,敛了本就不深的笑容,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过来拍了拍我的背:“丫头,这回绝不是在骗你了。前几日我同真真去西海办一趟事,遇着那西海水君的大儿子,那时我觉着他身上的仙气有些不一般,便施了追魂术探查了一番。这一番探查下来,竟叫我发现他身上有两个魂魄。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他顿了顿,低声道,“便是你的师父墨渊。”

    我垂头瞧着自己从裙子底下隐约露出的一双绣花鞋,木然道:“你怎知道,那西海水君大儿子身上的另一个魂魄,就是墨渊的?往常,我看凡界的笔记小说,便有那神怪故事,说男子也能怀娃娃,兴许你探出的那另一个魂魄,是西海大皇子瞒着老父老母怀的儿子呢。”

    我因低着头,眼前莫名有些潮,不大看得清折颜的神情,只听得他叹息一声道:“使出追魂术来,自然能对一个魂魄追本溯源。西海大皇子身上沉睡的那一个魂魄,我追着它的源头探过去,却探得它是靠着破碎魂片自身的灵力,一片一片重新结起来的,试问这四海八荒,还有哪个能凭着魂片自身的灵力,将一个碎得不成样子的魂魄重新结起来?也只能是墨渊有这个本事了。再则,他是父神的嫡子,我是父神养大的,小时候一直处在一处,他的仙气,我自然也是熟悉的。从前,你说墨渊灰飞前嘱咐你们十七个师兄弟等他,我只以为那是他留给你们的一个念想,叫你们不必为了他难受,他虽一向言而有信,却终归敌不过天命。直至在西海大皇子身体里探得他沉睡的魂魄,才叫我真正佩服,墨渊这一生都未曾叫他着紧的人失望过,这才是峥嵘男儿的本色。怕他是用了七万年才集好自己的魂魄,那魂魄如今还有些散,暂且不能回到他原来的身体里,须得借着旁人的仙力慢慢调养,待调养好了,才能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真正醒来。想必正是因为如此,墨渊才令自己的魂魄躺进了西海大皇子的身体,借以调养。但那大皇子的根骨不过普通尔尔,一身仙力除了自己苦修,还要分来调养墨渊,渐渐地就将身子拖得有些弱了。墨渊既是将魂魄寄在他这副不大硬朗的身子骨里,少不得还要调养个七八千年。我探明了这桩事,本打算立刻便告知你。但一回来却见你伤得那么重,也就瞒了,怕扰了你的心神。昨日容你泡了一日天泉,想着你也该好得差不离了,今日我便特地上天走一趟,将这个事传给你。”

    他说了这么一大通,每一个字都进了我的耳朵,却在脑子里挤巴挤巴搅成一锅米浆,神思被这锅米浆挤到九天之外,令我十分糊涂。

    心心念念了七万年的大事,今日竟修成了正果。我难以置信地哽了半日,恍惚里抓住折颜话中的一个漏子,急急道:“师父他,他若然借用了那西海大皇子的仙气来供自身调养,欠下的这一桩债,却该怎的来偿?”

    折颜咳嗽了一声,缓缓道:“墨渊既挑的是那西海大皇子,自然有他的道理,或许是他,或许是他的家族曾欠下墨渊什么恩情,此番,是在报恩吧。”

    话罢扳着我的肩,一只手抬起我的头,锁眉道:“丫头,你哭什么?”

    我胡乱在脸上抹了抹,确然触到了一片水泽,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甚没用地抓住他一角衣袖,讷讷道:“我……我只是害怕,怕这又是一场空梦。”

第十八章 近乡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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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颜一席话,叫我再没心思待在九重天。我虽同夜华有些怄气,可上得玉清境疗伤一事,终归欠他人情,倘若不告而别,便真正没度量;倘若跑到他跟前去告一回别,又显见得我没面子,遂留书一封,言辞切切,对他近两日的照拂深表了谢意。便与折颜一道跨过南天门,匆匆下界。

    即便墨渊此刻还只是那西海大皇子身上一个沉睡的魂,我也想去瞧一瞧他。这一颗奔赴西海的殷切的心,正譬如山林中一只早早起来捉虫的大鸟,捉得一口肥虫子时,欢欣地扑棱着翅膀急急往鸟巢里返,迫不及待要将这口虫子渡给巢中的雏鸟。

    从九重天下西海,腾云需腾个把时辰,折颜踩着云头感到无趣,一路在我耳旁絮絮叨叨。万幸近日他同四哥过得顺风顺水,才叫我一双耳朵逃过一劫,没再翻来覆去地听他讲四哥那一桩桩一件件丢人的旧事。

    折颜此番絮叨的乃是西海水君一家的秘辛,我宝相庄严地坐在云头,听得津津有味。

    东南西北四海的水君,我印象最淡的,便是这个西海水君。开初我以为,大约是我在青丘待得久了,没时常关怀关怀小一辈的神仙,才令他在我这里的印象十分淡薄。如今听折颜一说,方晓得原是近两代西海水君为人都十分低调,才令西海一族在四海八荒都没甚存在感。然就是这样一位保持低调作风一保持就是很多年的西海水君,近日却做了件很不低调的事情。

    这件事情,正是因他那被墨渊借了身子骨调养魂魄的西海大皇子叠雍而起。

    说是自六百多年前开始,叠雍那一副不大强壮的身子骨便每况愈下,西海水晶宫的药师们因查不出症结,调理许久也没调理出个所以然来。请了天上的药君来诊断,药君带了两个小童上门来望闻问切一番,捻着胡须开了两服药,这两服药却也只能保住叠雍不再咳血罢了。药君临走前悄悄儿拖着西海水君到角落里站了站,道叠雍大皇子这个病,并不像是病在身上,既然没病在身上,

    他区区一个药君自然奈何不得。

    眼见连药君都无计可施,西海水君一时悲愤得急红了眼,思忖半日,干脆弄出个张榜求医,亮堂堂的榜文贴满了四海八荒,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三界中有谁能医得好西海大皇子的病,男的便招进来做西海大皇子妃,女的便招进来做西海二皇子妃。

    唔,是了,这西海大皇子叠雍,传闻是个断袖。

    西海水君因一时急糊涂了,出的这个榜文出得忒不靠谱。诚然天底下众多的能人都是断袖,譬如当年离镜的老子擎苍,但还有更为众多的能人并不是断袖。他一纸不靠谱的榜文,生生将不是断袖的能人们吓得退避三舍。待终于发现张贴出去的榜文上的毛病,这榜文已犹如倒进滚油锅里一碗凉开水,将四海八荒炸得翻了锅。

    从此,西海水君庭前,断袖们譬如黄河之水,以后浪推前浪的滔滔之势,绵延不绝。可叹这一帮断袖们虽是真才实学的断袖,却并非真才实学的能人。

    墨渊的魂魄藏得很深,非是那仙法超然到一个境界的,绝瞧不出叠雍身体里还宿着另一个日日分他仙力的魂魄。于是乎,大皇子叠雍被折腾得益发没个神仙样。西海水君的夫人瞧着自己这大儿子枯槁的形容,十分哀伤,日日都要跑去夫君跟前哭一场,西海水君也很哀伤。

    人有向道之心,天无绝人之路。叠雍那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二皇子苏陌叶,同我的四哥倒有一番酒肉朋友的好情谊。说四哥从西山寻了毕方回十里桃林后,有一日同折颜斗了两句嘴,心生烦闷,一气之下杀去西海水晶宫寻苏陌叶喝酒。

    正碰上西海水晶宫一派愁云惨淡之时。二皇子苏陌叶多喝了几杯,饮得醺醺然,靠着四哥将家中这桩不像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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