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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要听话……”初晴气若游丝地笑着，点到他的唇：“答应我。”
“你若服了药，我便答应你。”暮沉风急病乱投医，无可奈何之下，开始哄骗她。
“好……”初晴撑起脖子，咕咚抿下一口药，喘息着紧握他的手，严肃地一字一句道：“要忘了我……不要只身去寻太子与幽王复仇……你现在灵气全失，他们又有……剑门那些败类撑腰……”
“千千万万，要记得对我的诺言。”她轻轻地拍了下他的手背，突然嘴唇发青，整个人发出痉挛，连连抽搐。
“沉风……沉风！”在剧痛之下，初晴发出尖利的大喊，眼角迸下两行清泪：“我不能再陪你！”
第1309章 幻风·吻别
初晴将自己制成毒药时，已变异成与时疫不同的另一种瘟疫。暮沉风针对普通疫病研制的血清，对她的症状，是毫无作用的。某种程度上而言，还会加剧体内毒素反应，使她当场毙命。
初晴十分清楚这样的后果，但她一心了结自己，自然不会对暮沉风说明。在惨呼过后，那女子迅速四肢僵硬，身上黑斑密密麻麻爬上肌肤，将她原本的容颜，遮掩的一丝不剩。
云雁等人目睹初晴惨死，心底都沉甸甸的，如果不是变成了魂体，恐怕会立刻哭一场。而下方的暮沉风早已形同木雕，只有眼角不停流下泪水，滴答地撒落在石板上。
他突然做了一个动作，将那变得漆黑的尸首紧紧搂起来，疯狂地拔开凌乱的发丝，去吻她冰凉的嘴唇。
看到这情形，徐泽龙立刻慌乱，高声大叫：“不好！暮师兄悲痛得失心疯了，他现在如同凡人，与初晴如此亲近，会感染上她体内的毒素得瘟疫的！”
“那个不是浮世里的暮沉风。”云雁牢牢盯着浑身发颤的男子，道：“你看他的灵气，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澎湃，动作力度也与刚才判若两人。”
“难道……”徐泽龙猛地揉自己的眼：“是现世里的暮师兄！”
枢夜不无感慨：“他从本我的肉身里苏醒，为了与记忆里的初晴再见一面。”
云雁则笑了：“当时他口口声声，说什么已心如明镜止水，早忘记万年前的结发妻。结果现在突然冒了出来，赶着与她见最后一面，还来了个深情吻别，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徐泽龙抹了把眼睛，极为同情：“暮师兄终究忘不了初晴……就算过了百年千年万年，在心中也没有和她诀别。”
“你们几个，在那里风言风语，可还快活。”暮沉风抬起时风眼，朝云雁等人狠狠剜来，手中依然紧抱初晴的尸首，看起来极为阴郁。
“暮师兄，果然是你！”徐泽龙欢呼一声，又哀叹一声：“初晴……哎……这个浮世之旅真是难熬，怪不得你不愿回忆，咱们快快离去吧。”
“不是说主神脱离肉身后，通道就会开启？”暮沉风瞟向云雁：“但它在哪里呢？为何我并没有看见接引光柱？”
“这个……”云雁顿悟过来，急忙仰头眺望高空，神色大变。果然没有接引光柱！这是从前没有遇见过的事情！
眼下自己附身的怪叔叔已经完全咽气。除了修罗王没有找到，这次被卷入浮世里的人，个个都集合完毕。照理说，正是大家结伴离开浮世的时间，为何没有通道降临！
万华镜不让大家出去了吗！它果然没有完全修复！
“别着急。”枢夜轻声道：“剑神器原本就不稳定，或许要过段时间，接引光柱才会出现。”
“咱们在哪里都能修行，除了担忧论剑山的情形，陷在这浮世里，原本也没有什么。”徐泽龙也安慰：“只要时刻注意接引光柱，大家别走散，时机一到就能出去。”
眼下还能怎么办？云雁无可奈何道：“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只是大家都没有了肉身，今后的行动十分不便，有力气也用不上。”
暮沉风却在下方泼了盆凉水：“谁说都没有？我可是有自己的肉身。”
他说完之后，突然双掌交叠在胸前，熟门熟路地催发出灵压，直冲额间。但见那光洁的额头上，渐渐溢出冰蓝的环形光晕，玉衡印记暴露无遗。
“你在召唤蓝？”云雁惊讶道：“接下来浮世里暮沉风，会做些什么？你是未来的他，定然知道。”
“自然知道。”暮沉风淡淡回应，眼角扫过初晴冰凉的尸身，抿唇：“但我不会阻止过去的我，因为这本就是他的命运。”
阻止……云雁细细咀嚼他的话，脸色一变：“你当时没有遵守对初晴的承诺！”
“对。”暮沉风重重点头，眼神深幽：“我告诉自己，做了这件事后，便会依她所愿，忘记一切，平安地活下去。”
蓝的时之境果然高超，在天边泛起朝霞之时，一簇冰蓝耀目的剑光，便从远山云层里飞驰而来。暮沉风左右两手，揽住初晴与唐立轩的遗体，面对那蓝光，面色肃然。
飓风吹拂他染血的衣角，使那人的神情，显出与往日不同的锐利。他挑起眼角，望了云雁等人一眼，淡淡笑道：“想看看吗？看看从前的我，都做过些什么？”
在经历了如此伤痛的回忆后，他还笑得出来……
云雁与徐泽龙同时抖了一抖，不敢望向他。对这个人的性子，他们算十分了解。如果暮沉风很高兴，他会笑，如果他相当生气，他也会笑。
不过生气的时候，他会比高兴的时候，笑意要深许多。往往这个时候，他就会拔出大针，狠狠刺入你的肌肤。
“还是不看了吧。”云雁苦恼地瞟了他一眼：“我们去寻找接引通道……”
“随意。”
暮沉风丢下一句，朝急速飞来的蓝额首，温和道：“你来了，带咱们从这里出去吧。”
“发生了什么事！”蓝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初晴与唐立轩身上，微微蹙眉：“他们……”
“被人害了，我自会处理。”暮沉风拍拍他的肩膀，淡定道：“你的伤并未复原，此事结束后，便先回禹山铜炉。”
“你……”蓝携着他高高飞起，歪头疑惑道：“此事结束后，你又要去哪里？”
“逐丽城。”暮沉风缓缓回答，在空气里带出回声，有点似两个人同时应和。不知是浮世里的他，还是现世里的他，此刻在说话。
云雁等人遥遥跟在蓝身后，悄悄议论纷纷。
徐泽龙道：“咱们跟着暮师兄？”
云雁道：“不如自顾自修行，等着接引光柱降临。”
枢夜轻笑：“那你为何情不自禁，朝着他的方向尾随？”
“反正也没有地方去，一时好奇而已，我还想看看初晴的坟冢，为她上一柱香。”
“你与暮师兄一样，都口是心非，明明关心的要死，却刻意伪装自己。”
“徐泽龙！你这家伙居然数落我，我纵然现在是鬼，也有几分力气的！”
“说的好像我不是鬼似的，来来！咱们用鬼的方式切磋一番！”
“你们不要折腾了，魂力的消耗过大，对修行没有好处……”
“……”
第1310章 幻风·迎接（上）
玉衡国暮五世，时五十年仲秋。
肆虐国内南部的时疫，终于全面祛除，再无一列病症出现。这场盘踞了几乎三年的灾劫，在二皇子幽王暮修然的亲力亲为下，终于结束了。
昭王大喜之下，荣宠加身，赐予千里良田十数豪宅，金银赏玩仆从无数。又追封暮修然的生母尊贵谥号，加封幽王妃等亲眷官爵……华丽气派的幽王府门口，每日各路官员贵客络绎不绝，皇帝的送礼队与大臣的送礼队，排成一条长龙，水泄不通。
今日是暮修然功成，返回逐丽王城的日子。
从清晨起，全城居民就开始铺设礼道，建造芳草拱门，采撷最新鲜的蔬果与鲜花，编织迎接幽王的花环。大家都对这位二皇子的事迹无比敬仰，也深怀感恩。
正是他不顾危险，深入疫区赈灾，才解决了困扰玉衡国的难题。如今英雄荣归，自然要给他最高的，发自内心的礼遇。暮修然的车队，要在午时进入城门，现在街道上已聚满了人流，翘首以待，想要一瞻幽王风采。
云雁等人此刻也飘在空中，在人群上方荡来荡去。
跟着浮世里的暮沉风，回到逐丽城已快一年。这一年内，他们原本焦躁的心情，早已变成无奈。离开浮世的接引天光，迟迟没有踪迹。看来万华镜果然没有修复完整。
它能强行拽入自己等人，却失去了将人送出的能量。所以无可奈何的云雁等人，只好滞留在浮世里，等待万华镜的自我修复。每天除了观察有没有接引天光现世，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以魂体修行，四处流浪。
这样下去，当真要成为传说中，那种修炼百年的老鬼了，还是孤魂野鬼。百般廖奈下，他们便像牛皮糖一样贴着暮沉风，围聚在他身边，每天瞪着他出神。
因为这个浮世的本我，属于暮沉风，那么跟着他，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离开浮世的契机。但还有个重要原因：经历了如此惨痛的生离死别后，大家对暮沉风的情形，有些担忧。
他似乎一蹶不振。
阴沉着脸返回逐丽城后，暮沉风并没有前往故居宁王府。他寻到了城郊的一处浅湖畔，先将恩师与妻子的尸首火化，装进了两个骨灰青瓮里。
接着他砍木头劈竹子挖粘土，修葺起一间小竹屋，又建祭坛，编竹帘，造出炭盆木床栅栏等生活器具，在竹屋里住了下来。他将青瓮放在祭坛上，又竖起了四个牌位。
初晴、唐立轩、采露、引泉的牌位，就搁在大厅中央，在袅袅轻烟里，暮沉风每天都要盯着出神许久。除了出神，他也会做一些另外的事。比如耕田种植蔬果，湖边垂钓，林间伐木……完全一副平凡农夫的做派。
他没有再流泪，也没有叹息，整天面无表情，做事一丝不苟，极为专注。没有见他打坐修行，演练剑法。也没有见他再阅读诗书，或抚琴奏乐，研究草药医道。
暮沉风究竟在想些什么，就算云雁等人每日关注，也难以猜度。
他不用剑了吗？他抛弃了从前的自己，再不想回头了吗？
就在云雁等人看得有些麻木失望后，这天的清晨，暮沉风却有了与平时不一样的变化。他从衣箱里取出利落的玄色短衫穿上，又给自己罩上麻布白披风。
古怪的是，他又在左臂上也系上了一条白色麻带。今天他格外注意修饰，不仅沐浴焚香，也静坐梳理长发，足足一个时辰。然后他走到初晴等人的牌位下，居然摸出了玉箫，吹响出凄婉柔和的乐章。
乐毕之后，暮沉风束剑在背后，将整个人裹在白袍里，对着祭坛上的青瓮，发出一年也未曾见过的笑容。
“我走了。”他轻声细语，微启薄唇对牌位点头：“我会回来。”
一旁围观的徐泽龙挠挠脑袋：“暮师兄一年未曾入世，今天他要去哪里？”
枢夜道：“今天是幽王回城的日子。”
云雁深深呼出一口气，望着暮沉风清隽修长的背影：“他要去迎接他。”
“迎接？”徐泽龙张口结舌后，立刻顿悟，神色大变：“就在城中心迎接？”
云雁和枢夜齐齐沉默，半响后道：“跟上去看看。”
“四周都是平民百姓！要阻止他吗？”徐泽龙有些惊惶地一边大喊，一边跟着暮沉风飘动。
云雁瞪了他一眼：“你认为现在的我们，能够阻止吗？何况一万三千年后的暮沉风亲口说过，他不会阻止以前的自己。”
“但是我们可以短暂附身在低等的动物上。”徐泽龙尚不甘心：“比如牛马犬猫之类……”
几人一边讨论，一边随着暮沉风飘飞，但他驱动时境瞬移后，居然在入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内，就将他给跟丢了。所以现在几个鬼魂，只能在上空飘荡，急切寻找那人踪迹。
“没有肉身就是这么糟糕。”徐泽龙有些不开心，也有些急躁：“浑身力气难以释放，我看咱们还是找些临时的附身。”
云雁白了他一眼：“以前的浮世里，情非得已做动物也就算了。现在我可不想附到猫狗身上，跟着它们茹毛饮血。”
“不用着急。”枢夜安慰徐泽龙：“既然蓝帝是来迎人的，那么紧盯着暮修然，就定能找到他。”
“找到他的时候，说不定已经晚了。”徐泽龙握着拳头，很严肃：“咱们得闹出动静，将逐丽城搞得天相大变，就可以驱散一些平民。”
“上次在桑凌堡，驱动魂力之后，我们都有极大的损耗……”云雁瞄了一眼他倔强的神情，败下阵来叹道：“好吧，要做就赶紧做，那幽王的车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