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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7。第1017章 生日蛋糕
云雁在做最后的花饰。
那颗上元金魄的最后一部分，被她熔炼成淡金色的浆汁，配合香草塑造成晶莹剔透的几朵金花。她神色专注，在白木架前缓缓挪移步伐，和世间所有卓绝的技师一样，只沉溺在这种接近艺术的氛围中。
而在她旁边的一人一鱼一鸟，却抓耳掏腮，坐立不安。那种清甜的芬芳充满神秘诱惑，虽然不知道云雁制作的这个大蛋糕，究竟是什么东西，但食欲已经把他们变成俘虏，只想扑过去啃掉那个鲜美无比的糕点。
“快……快……还有多久！”鹏圣留着唾液，再也忍耐不住，高声尖叫：“云雁，给我吃蛋糕！”
“收工。”云雁发出声欢呼，拍拍手后退几步，拔出止水催动天境，在金花蛋糕周围，竖立起薄冰保鲜膜。
“云雁！它不是给我们的晚餐吗！”鲲吾流着口水，几乎人立起来，失望和激动之下，尾巴扫断了两株大树。
“这个是生日蛋糕。”云雁笑了笑，回过头来：“咱们十多年的心血，全部凝聚在它身上，所以不能用作晚餐。”
“谁的生日？”鲲吾和鹏圣双眼凸出，快要冒出火来，直想把那个幸运儿，连同他的蛋糕一起吞下肚皮。
“我一直在计算。”云雁坐到花丛中的自制摇椅上，对木越西道：“他该到了聚魂完毕，凝固骨骼的时候。”
木越西眉头一抬：“原来你……”
“这东西中，蕴含了我能想到的聚气生肌珍品。”云雁指向金花蛋糕：“千年太岁和上元金魄，都是为他的金系天灵根准备。”
“你花了十年采草种田，是为了他重塑肉身？”木越西很惊讶：“他就在问道坛，你为何不去身边照顾，却要躲起来偷偷摸摸的？”
“是我。”云雁按剑咬牙，深深低下头：“是我无情一剑斩下，摧毁了他的肉身。”
木越西不说话了。
“说来也奇怪。”云雁深深吸气：“自从斩了他之后，出剑斩向另外的人时，我的心不再起任何波澜。”
“如此平静……”她颤抖举起右手，眯眼透过阳光打量：“平静得连自己都恐惧，就像已经没有了心，没有了任何情感。”
“我出剑的时候，没有恐惧，没有怜悯，没有犹豫，只有利刃的寒意指引我的那个目标。”云雁苦笑：“收剑以后，偶尔会想……这是不是一种对我的惩罚，让我变成了一个只能杀戮的机器。”
“不是这样的。”鲲吾立刻跳了起来，急切道：“云雁你是被杀念妄孽困扰，这只是暂时的，只要你以意念克制……”
“我不知道。”云雁疲惫摇头，从储物戒指里摸出形貌古怪的华丽圆盒，罩在蛋糕上。她用金色暗纹丝带，将生日蛋糕捆扎，小心地捧起，走向木越西。
“木上使，最后一件事要拜托你。”将盒子放在他手中，云雁微叹：“泽龙的生日是四月二十六，依照我家乡的算法，他是个金牛座。所以当毕宿升上中天前，就要将它送到。”
木越西立刻领会，接过圆盒：“你不会去见他，所以要我做信使。”
“我不会去见他。”云雁点头：“怕见他重塑肉身失败，我受不了那个打击。”
“徐泽龙的伤势很严重。”木越西摸摸鼻子：“失去肉身后，他为了开启均天四象阵，又不要命地驱动神魂冲击。金灵儿和鹭过现在日夜守着他，对我来说，这小子死了也无所谓。”
什么无所谓，死了才最好。
他心底暗暗哧出一声，食指勾起蛋糕盒绸带，无可奈何对云雁道：“既然是道偈决斗胜利者的要求，我自当代你送到。”
“但是你要有十二分的准备。”他很严肃：“据天府院的高阶医师会诊过后，估算他重塑肉身成功的机会，只有两成。”
“来自天府院的建议，是直接让他散魂转世，说不定还能保留下那卓越的灵根。”木越西道：“但是他身边一帮人，连同整个天机院都坚决反对，所以现在就这么吊着，半死不活的。”
“如果他的骨骼塑造完毕，就能吞下你的生日蛋糕。”木越西抚摸下颚：“只是世间从未听说过，用这种方法催肌塑形的。”
“试一试。”云雁攥紧了手心：“请让他试一试。”
“那么就此拜别。”木越西拎起蛋糕盒甩动：“要在毕宿中天前赶回问道坛，我还得动用暗门的疾行传送阵。”
云雁黑了脸色：“此物易碎，快递哥请不要扔。”
木越西立刻把盒子牢牢抱紧在怀里，对云雁慵懒一笑：“你的蛋糕完成了，又准备去哪里？”
“一路向东。”云雁弹弹身上灰尘，开始迈步，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木上使，互祝平安吧。”
“平安。”木越西对她应和一声，挥手转身，黑衣瞬间隐没进枫林。
“平安……”许久以后，云雁才转过身，面朝问道坛的方向，喃喃自语，眼眶中闪烁晶莹。她在原地踟蹰片刻，突然如大鸟一样高高跃起。鲲吾迎身而上，载起她直冲云端，鹏圣拍着羽翅在身侧相随。
一大一小的两个黑点，掠过千湖岛蔚蓝的碧波上空。
云雁俯视而下，望向那遍地金粼，满目苍翠，有些痴了。接下来，就会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致。不见这片水，难见这片天，行走在连呼吸都会有压力的酆州……据说是一片深幽不毛的枯竭荒原。
但是……
她感受着迎面袭来的凉风，与朝阳的注视，微微闭目：阿水，我要去那里了，那个和你约好的地方。
无论前途如何艰难，我都要踏上那块土地。
她一路无话，鹏圣和鲲吾也静默不语。神州修士和妖族探险者，单独云游到酆州的例子，是很少见的。就像魔极少单独到其他地域闯荡一样，因为第一个关卡，就是需要突入对方的防御阵。
这种巨型防御阵，平时安静地驻扎在区域边境，自带严格的身份识别。一旦察觉到有外界闯入者，它巨大的灵压就会从四方聚集，快速精准地凝聚成一道强力攻击。
这攻击轻则毁人肉身，重则斩人神魂。
可是要想潜下地底酆州，就必须面对这个酆州巨阵，穿越过它的防线，直抵目标土地。
1018。第1018章 继承人
虽然已过去了十余载，但问道坛依然处处存留着，那场浩劫之后的痕迹。
被摧毁的建筑与各类法阵，都需要绝佳灵材修补。而重建的耗费之大，需要的材料数量之多，都远远超出了五老院的计划开支。一向阔绰近奢的问道坛，也不得不下达谕令节约资源，以恢复元气。
不仅在物资上出现困难，更严重的却是人力。
虽然当时弃坛之后，保存了大批中低阶修士。可是五院的高阶精英内门，却损失了绝大部分。因为战力强大，他们在酆州入侵的前线抵抗，有些当场殒命，而有些则被困在敌阵中，最后没能逃脱。
问道坛出现了弟子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
大的损失不少，小的却还没有成长起来。
这日阴雨连绵，清虚在天相正院的二层阁楼上休憩。
他一边抿着灵酒，一边注视着手心玉简出神，这是整个问道坛的排座名录。
十年了，天机掌院与天梁掌院的空缺，一直没有填补。五老院终日喋喋不休，争来议去。南斗大小家族，都统统陷入专营，施展各种手段，想朝那两个尊位上挤。
每天陷入让人头晕目眩的吵闹中，当真有些烦心。而天府的静虚一直声称伤重，不肯现身维持大局。那天同的紫虚，则闹着要为战中死去的弟子族人报仇，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在折腾什么。
听说晁霞山最近又失踪了一批修士，里面还包括张家族内的二当家。坊间传言是酆州魔，潜入了猎门的高级密地千湖岛，将他们围堵杀害，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清虚烦恼地搁下酒杯在案头，揉揉晴明穴。看来紫虚的愤怒又要升级，会变本加厉地频繁外出。短时间内，五掌院只有自己能够强撑局面……
有时候，当真有点怀念那个喜欢装老头的家伙。
清虚用手指缓缓摩挲着，玉简上天机掌院后，原本该记录名称，现在却一片空荡的部位。他深深叹气，心情愈发不好：杨一笑，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为了开启均天四象，把命也赔上，陷落进无边的地底……
以往五掌院间总是争吵暗斗，也只有你是最不讨嫌，努力在其中调解的。谁能料到看似最温和，甚至处处隐忍的你，到最后却是作战最勇猛，最不顾惜性命的那个。
清虚放下玉简，抬手摄来古瓷杯，斟满芬芳灵酒走到红栏前，抬眼望向天机院方向出神。他清瘦桀骜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宛如一尊玉雕。
“清虚掌院！”几名天相内门护卫，蹬蹬踩着楼梯爬到二楼，焦急地行出大礼，在身后嘈杂成一片：“天机院又吵嚷着，要求调派最好的医师了！”
“他们需求转神丹和上清回元散这样的天品丹药。”
“他们还要赤金老参和雪地太岁，还有七叶胆、青皮树子、四方根、春莲夏柳、珊瑚树、栗豆藤……”
“还有还有，简直太过分了，他们还想借掌院你的宠兽夜风和青衫……说那两只鹤能吞吐阴阳之气，平衡精气流动。”
一名弟子几乎在跳脚，忿忿道：“掌院！问道坛现在的资源宝贵，他们十年里却尽管开口，全要的是稀罕物！”
“为了一个徐泽龙，不仅要最好的医师最好的材料，连掌院你的灵兽也要借用。”另名弟子也跟随附和：“好像大战里死的只有他一个似的！简直太得寸进尺！”
“各院都有伤员在病床上躺着，也都死了那么多同门，神魂吊在养魂器里，他天机院为什么要搞特殊。”先前那名弟子有些泪眼汪汪：“就连掌院你的爱子也……”
“够了。”清虚身形微凝，瞬间释放出寒意无限的威压，使一干人当即跌倒，噗通声伏卧在地。
“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提天雪吗？”清虚猛地回身，道袍被威压之力鼓起，眼眶中顿显血丝。他一字一句说话，好像极力压抑着什么：“为护坛牺牲的修士众多，天雪也完成了他该做的事。”
“技不如人，未能从魔包围里捡到性命……又能怪谁？”他冷漠地吐字，从灵兽袋里唤出一黑一青两只仙鹤，朝地上人群挥手：“把夜风和青衫送去徐泽龙那里吧。”
“掌院……”天相弟子们纷纷发出低声呼唤，虽然被威压慑服，但都流露出极大不甘。
“天机院想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清虚回转身去，抬手将杯中酒水洒到身前一盆金菊面前，盯着水珠出神：“这是以往我就下过的谕令，就算五老院吵嚷，也不得更改。”
“都滚。”他一震袖袍，把人群和仙鹤齐齐摔出二楼围栏，冷漠道：“我现在只需要安静。”
……
……
问道坛的重建中，进度最慢的要数天机院。
天相天同天府的掌院都在，也留存在部分精英弟子。而天梁虽然陨落了掌院，却有向卉等死里逃生的代掌院与执事弟子，接替而上。和他们比起来，天机院就是个没爹娘的孩子，群龙无首，效率低下。
掌院灵虚真人陨落，代掌院叶藏锋牺牲，二把手夏眠被俘去酆州，三把手邢晓景粉身碎骨……天机的高层执事人员，一夜之间全军覆没，只剩下个徐泽龙。
偏偏他却失去了肉身，只留下脆弱的魂魄。十年过去了，就算日夜用最高级的灵材医师伺候着，也只能勉强凝聚出个骷髅骨架，每天泡在药桶里。
而有传闻说道，这位徐泽龙师兄身上，有灵虚掌院交付的珍贵遗物。这让原本就为他的安危担忧的弟子们，更加卖力地为他争取权利，想让他恢复过来。
虽然五老院那帮家伙，钻营折腾了十来年，但依旧没能给天机，选出新的掌院。
可是他们的选择算个屁，暗箱操作，只为名利。那个只当了半天掌院的太史和正，就是个活脱脱的打脸例子。在几乎所有天机弟子心中，正义英俊，身负绝世炼器技艺，斗法高强的徐泽龙师兄，才是理想中带领大家的继承人。
但要让他继承掌院，得先让他活过来。
1019。第1019章 可怕的泽龙
任芹兴冲冲走在前方，怀里抱着一大堆灵材。他们身后跟着一群金衫翩翩的天机弟子，朝着石羊河畔走去。在那炼器驻地身后的黑桐木林间，有着一座样式古怪质朴的小屋，徐泽龙师兄十年里，都在此养伤。
这是故去的叶藏锋师兄的房间，据说那人神魂醒来之后，便只提出了这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