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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次第开放-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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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的是什么意思?
  假的就是本来就没有这个病,但因为情绪不好,比如生了很大的气,或长期抑郁焦虑担心……就会体现在这方面。等到事过境迁,宽心了,放心了,这个病就没了,那么这种糖尿病就属于假的。
  我头一次这么听说,于是跟妈妈狐疑地对视。妈妈突然笑了,原来还有这种说法!
  我知道,妈胆小,她的心理暗示有的时候强过所有医疗器械。刚听说自己有高血压的时候,高压到了临界,输降压的药给她,血压三天都不降。姨妈是省人民医院的专家,守着她妹子无奈地说,还没治病,先吓死一半。
  万法本闲,唯人自闹。这颗心啊,就是不能安静安定安详起来。
  《楞严经》中,波斯匿王问释迦佛:有不变不死的吗?佛笑,问波斯匿王,大王三岁看恒河,与六十岁看恒河,有什么变化吗?波斯匿王说我变老了,恒河也一直流动不歇。佛又问,那么这里面有不变的吗?波斯匿王愣住。佛曰:人在变老,水不停歇,而能见之性从未动过啊!摘过来原话是——“变者受灭,彼不灭者,元无生灭!云何于中受汝生死?!”
  我知道,这对于我的认证来说,路还迢迢,但我愿意启程,不愿意停步;愿意上进,不愿意下沉;愿意知足,不愿意悔恨;愿意看穿大千,不愿意睁着眼睛受蒙骗。而那一个假名的我,但愿早些放下辗转、牵挂、借口、爱恋和不安,早些汇入弥陀愿海,如盐入水,没有自己,只有悲深弘愿。


尘世里的声音(1)


  历尽世相磨难的人和一帆风顺的人,他们在心灵的成长上没有什么两样,无不是在承受和调整。
  一
  每天早晨,我都会被那个擦洗油烟机的湖北人喊醒。
  那女人在喊,细长的声线,不屈不挠地叫着:擦——油烟机!擦——油烟机!
  她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直飘居住在最高楼层听力并不好的我的鼓膜之中,继而发出执著的碰撞,把我好不容易进入的安眠搅个黯然。
  我不上班,离开了安全感和归属感。夜晚是我读书和写作的时间。白昼太长,太晃眼,我的绵密的思想禁不起它们的晾晒。
  但是自从湖北人出现后,我不得不调整自己的作息。我不能打开窗户对她喊,我——要——睡——觉,求求你,到别处讨生活罢。
  我不能,是因为绝大多数的人已经离开住所,去辛勤地工作了。我是蜜蜂中的异类,如果抗议,是羞耻。
  我不能,更是因为她比我勤劳,她以此谋生。
  尽管我们这个小区的油烟机已经都被她擦过了,但她还是认定这里,把这里当作她的工作范畴。我,不能说任何分外的话。
  有一次,我真的是出离愤怒地被她唤醒,甚至都顶着一蓬乱发打开了窗户。
  擦——油烟机!
  她朝楼上期盼地看着。“她”是个男的。
  我改了口,多少钱?他咧嘴笑了,20元。
  我把他迎了上来,他卖力地把油烟机扛下楼,他说我的油烟机太脏了,必须在院子里好好擦,屋里施展不开的。
  大半天的工夫,他拿了上来,开口要200元。并解释说之所以要这么多,是因为我的油烟机里面的部件都坏了,他和他老婆自作了主张,一样一样都给我换了。他身后站着满手污垢的妻子和像个小泥猴一样的孩子。
  我笑说,你们挣钱也还行么。多碰上几个我们家这样的油烟机,没准还能发了呢。
  他摇头道,大姐,没有,我们光吃饭都不够啊。
  我没再追问,如数给了他。
  从那天以后,湖北人来得更勤更早了。他把我的生物钟和写作计划都扰乱了。
  一次跟妹妹等人聊天,妹妹讶异地说,呀,你肯定上当了!现在买一个油烟机也不贵啊!就是全换,怎么也要不到200元哦。
  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国庆节到了,大多数上班族终于集体睡懒觉了。
  湖北人又来了:擦——油烟机!擦——油烟机!
  我听见隔壁楼上晴空中爆发出一声霹雳:不要喊了!那声音马上就没了。
  我瞪着眼睛听。
  过了一会儿,那吆喝又试探地响起:擦——油烟机!
  另一处,扔下来一个瓶子。声音绝迹了。
  我迷迷糊糊地做了梦。
  秋天,没有起风,我蹲在楼下和小朋友看蚂蚁。桑树叶子被太阳照着,一地的碎影都在晃动。
  这时,有个小个子男人推着绿色的自行车迎面走来。他扬着脑袋喊道:擦——油烟机!天呐!
  今天早上,太阳晒得老高了,那声音没再响起。
  他不来了么?那以后怎么办呢。
  我早起了,望着楼下,心中竟然有一些些怅惘。二我们住的小区是北京最早的楼房,当年一定非常气派。
  但26年过去,除了临街的一面在迎接奥委会官员时被刷上了粉红色外,其他,皆已衰败不堪。一楼和顶楼的居民们都在通县买了房子。因为一楼可以开店铺,很多二手房中介、美容美发、松骨足疗都相继在楼下开业。
  很多时候,我背着菜筐进门洞,擦肩而过的就是这些各行各业的精英们。他们西装革履,擦脂抹粉,忙碌着、奋斗着。
  而顶楼,我的邻居们都把房子租给了北漂族们。如果我三天不下楼,打开门就会遭遇到搬家公司。那些年轻的生命,背负着各样的梦想,两三个,甚至四五个人租住着一套两居室。
  我很少看得到他们。因为我起来的时候,他们早已搭上了班车去赶早。睡下了,在不稳的梦里,他们沉重的脚步声才响起。
  是的。我隔壁的邻居们。每天只能听见他们开门、关门、上楼、下楼。他们是做什么的?为什么那么辛苦?为什么子夜后才能踏上归程?


尘世里的声音(2)


  有一天,我打开门,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站在电表前一筹莫展。她看我问,你知道这个怎么开么?
  嗯。我知道。我回家搬了凳子,麻利地帮她打开电表。
  然后呢?她还不明白。也曾是家里不愁衣食的孩子吧。
  这个要往电卡里续钱,要不你家里就没电了。她恍然,怪不得,是停电了。
  她住我的对门。每天深夜里的脚步声里应该有她。她有一把漂亮的吉他。夏天特别热的时候,她挂了门帘,那熟练的弹拨和漫不经心的歌唱就会飘出来。在黄昏的光线里,夹杂着单元楼家家户户的菜香,她的弹唱的身影成为帘子上的剪影。是喜欢唱歌的女孩子吧。
  在北京的酒吧里,咖啡馆里,夜总会里,地下铁的通道里,有好多这样的少年。等待机会如同等待知音一样难。但大家还是要来。吃得不好,住得不行,都可以忍。
  那个没料想到自己能一夜走红的女孩子不也说过吗,要是能来北京,住地下室吃面包喝凉水都行。
  我隔壁的住户比较神秘。似乎什么时候都有人在开门,关门。
  直到有一天,楼下的一对小夫妻上来敲门。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很快声音就激昂起来。后来似乎吵起来了。
  我关了书房的门。但听到争吵声在加剧。
  原来是楼上漏水了,是卫生间,只要楼上洗澡,楼下就也跟着淋浴。楼下的上来要求楼上的修修,但楼上的不愿意。她的理由是反正大家都是租房,没必要给房东修房子。
  楼下的正匪夷所思之际,隔壁的女孩就把防盗门关上了。那铁门哐啷一声,似乎宣告了决裂。从此之后,楼下的女子由默不作声的丈夫陪同,每到深夜,都来叩门。她大声地诉求、央告和叫骂,面对的都是毫无回应的铁门。愤怒的女子冷笑道: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刚才还在洗澡!你给我开开门!
  门里面的人就是不出来。
  她们在午夜对峙。在所有邻居漠然的偷听当中上演交流的不可能。
  而过了两天,小两口又上楼了。他们刚一敲门,门马上就开了。
  小两口都愣怔住了,因为显然他们眼前出现了另一个人。也是个女孩,却彬彬有礼。
  女子祥林嫂般地讲了他们的苦衷,新房客耐心礼貌地倾听,只听见她歉然地说,放心,我会跟房东说的。
  小两口终于松了口气,下了楼。
  但仅仅过了三天,平静的夜再次被楼下的女子喊破。她还在执著地敲门,但礼貌的女孩也消失了。女子都快哭了:你在,因为你刚洗过澡,我们家又漏水了!!
  隔壁还相继有男孩,两个女孩以及他们的朋友开过门。无一例外,他们都开过门,但又都无情地关上了。终于有一天,在楼下,碰见小夫妻搬家了。
  隔壁到底住了几个人?他(她)们还在吗?房东知道他家漏水吗?以后还会有人住楼下吗?夜,恢复了死寂,一切不得而知。三北京的四季,我最怕的是冬天。
  倒不是因为冷。比起南方的潮湿阴冷,它只是冷罢了。
  是因为它的风。北风、西风,昏天暗地,肆虐着呼啸而来。
  想那孔雀为什么会往东南飞呢?许是西北有风罢。
  小时候在西南,唱《黄河》,第一句就是“风在吼”,那时真的不理解,风怎会吼呢?四川只有微风,轻柔得让人都要忽略,因为只见识过轻柔,容易以为天下皆轻柔。
  及至北方,第一年在太原,看见女孩们蒙了透明的纱巾在路上,还不理解。
  北方女孩就是够威,大白天都打扮得像打劫的。
  那风刮起来了,遮云蔽日,飞沙走石。满面皲裂眉目土灰的我方醒悟,它们真的是在吼啊。
  我真该置办一副打劫的行头啊。
  然而北京,没了那煤城的尘土,风声却愈发地凄厉。
  而即便在家里,我都害怕那声音。它们与我的风穴相和应,给我的孱弱之躯带来许多烦恼。
  住四面风雷的平房时,我都要在脑门上裹个羊白肚毛巾,怕睡梦中那厮来侵扰。
  我要怎样才能躲避这狂暴的风呢?母亲跟我说,玻璃隔音不隔风,而纸却隔风不隔音。所以你看,风大的那些地方,以前都是木窗纸糊。
  哦。是这样。
  所以我的窗户都糊上了稿纸。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我永远发表不了的退稿。写着我稚嫩的理想和禁不起推敲的诗句。间或埋藏了那些让人脸热心跳的表白。


尘世里的声音(3)


  即便有人问,我也只是说,那是某个人物的台词。它们从我尘封多年的行李中来,从我一次次搬家迁徙舍不得丢弃的家当里来,像伤员,布满了窗棂,为挡住狂风发挥着余热。
  而今年,北京的秋天好长,好美。每一天都有西南吹来的轻柔的风,同时还有西南没有的日
  日朝阳。这晴好的天气在我不敢惊动的心海里,仿佛许着诺言。
  没有风暴,永远没有……四其实我是想写她。
  她住在对面楼上。时而沉寂,门户深锁;时而呐喊,向无尽的虚空。
  她一个人住吗?如果有家人陪伴,怎会忍心看她瘦小的身躯装满了如许愤慨?
  她总在寒冷的季节归来,站在阳台上,穿着秋裤。她头发有些花白,容貌却还端庄。她不喊的时候,其实还挺像这个设计院的工程师。
  父母都见过她,听了她的悲愤控诉,都沉默。
  除了声嘶力竭外,她一直在揭示一个完整的故事。那些人名似乎都是真的。他们一起陷害了她,所以他们是这个社会的蛀虫。他们之间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她掌握。她出于良心的驱动,渴望牺牲的实践,大声地披露真相。有时候她语重心长地提醒人们要保持清醒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她不疯。
  已经深秋了,寒冬觊觎着我们的半晌贪欢,带着那女人尚未痊愈的伤痕,就要重新路过我们同样脆弱的心魂。
  可,她是怎么成了这样的呢?如果她已经没有了父母眷顾,那么,她有孩子么?或者,朋友?路人可以不管,亲友呢?亲友也形同路人么?
  从我家楼下步行到汽车站有300米,我出门的时候经常经过那里。
  突然,有一天,我被头顶上的一声炸雷惊着,待到抬头举目去寻,却只有白杨的枝干在悠悠荡荡。再看路人,似乎无人诧异。是我幻听么?
  又过些时日,我在更远些的街头行走。那街边的二楼倏地冒出一个身影,她大声地骂了句什么,把她正下方的行人吓了个半死,然后又面带诡异的笑容隐没了。
  行人们也像那天的我,无所得而悻悻走开。我却因为距离近看了个满眼,听了个正着。
  她还算年轻,胖,卷发,肤色像婴儿。
  我站住,等着。果然,当行人换了另一拨时,她如法炮制。恶作剧似的发泄在短暂的午后频频。那楼下卖彩票的人群显然早已熟稔,浑然无觉。
  这个人,又是因为什么呢?上个月,我大哥来。他为我的小侄女上大学的事情跑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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