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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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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有一条最喜欢的连衣裙,兔灰色的底上开着几朵零零星星的小紫花,样式简约合体,穿在身上典雅而不张扬,是铁男欧洲游的时候在米兰给她买的,为什么女人会这么了解女人?这条裙子只能干洗,裁云跟母亲说了多少遍了,别动她的东西,不管多乱,别动她的东西。可是有一个周末她回到家,便看见自己的裙子湿淋淋的挂在阳台上,完全脱了相。

  她没有埋怨母亲,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一口气哭了两个多小时。




  




  无所事事的时候,伍湖生会到街市上去转一转。

  街市上很乱,他现在住的这个区是典型的不高尚住宅区,外来工小市民云集之地,见缝插针般地开着杂货店、小食店等,其间充斥着廉价商品和可疑的食物,定睛一看头都大;然后是多得数不清的洗头店,洗脚店,人们像傻瓜一样坐在那里满头或者满脚肥皂泡,乡下妹无甚表情地为这些人服务,仿佛在搓地瓜土豆。

  偶尔飘过去一辆摩托车,上面坐着4个人贴夹在一块,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如果他们一块展开手臂,跟舞台上的杂技英豪有什么不同吗?

  可这里就是给人一种气血两旺的感觉。

  这个区没人拿自己当外人,好多人穿着睡衣或睡袍满街跑,女人头上带着头发卷子买菜或者逛超市,男人挖鼻孔,端着大茶缸漱嘴,就像在家里一样。伍湖生过去很少注意芸芸众生都是怎么过的,如今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而且他觉得这一切挺有意思的。

  以前他当社会精英,每天泡在证券公司,工作至少12到14个小时,眼前除了一个永远也抓不着的金苹果,其他都是虚无和恍惚的。

  那时候他只知道有钱人都是这么过的,并不清楚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令他新奇的事。现在,他就像一个刚刚恢复记忆的夜游症患者,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唯一确定的是他还能自己找回家。

  伍湖生走到一家比较大的音像制品公司,从里面传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巨大海报上的鬼精灵一样的男生女生,唇红齿白地招揽自己的拥戴者,没有一个是伍湖生熟悉的。伍湖生穿过一排一排的货架,想不到有这么多的人挣扎在垂死的歌坛,音像带和不同版本的碟盘暴尸街头任人翻拣,许多穿校服的学生在店里东游西荡。

  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我能帮到你吗?你喜欢谁的歌曲?”

 伍湖生转过头来,见是一个年轻的服务生,头发剪得短短的,喜眉喜眼,单薄的身材,白衬衣背后背着一顶黑色的巴拿马帽,不知是什么意思。

  伍湖生说:“我喜欢一个人的歌,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服务生笑道:“怎么可能呢?”

  “真的,我是在收音机里无意中听到的,电台报了他的名字,可是我不记得了……是个台湾的过了气的老歌手,歌声里有一种无比无奈和苍凉的味道,我很喜欢。”

  “我知道了,是青山的歌吧。”

  “比青山老,电台介绍说他比青山还老,他的名字是三个字的。”

  女孩子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在没能力也不可能想出这么过气的人来,便扬声问一个有些年纪的营业员,那个人不作声的翻找了一阵,也不得不放弃,叫道:“藐金,比青山还老的歌星应该都老死了吧,怎么可能还唱歌呢?”

  女孩子笑笑,对伍湖生两手一摊又撇撇嘴,表示爱莫能助。

  伍湖生觉得她很好玩,再说他本来就不志在买歌碟,便道:“你叫渺金啊?哪个渺?”

  “藐视的藐。”

  “你藐视金钱啊?”

  “当然不是啦。”

  “那你叫这个名字?”

  “我爸妈老土呗。”

  “你的眼皮为什么一直闪,一直闪?”

  “是闪光眼影,电着你了吧?”

  “不觉得。”

  “那你也是老土,做女人一定要闪。”

  “真的吗?”伍湖生笑起来。

  藐金觉得没什么好笑,她仔细想了想才说:“你听那么老的歌带,连闪光眼影都没见过……你有没有参加过长征?”

  伍湖生简直要爆笑出来,但他只能忍住,他觉得藐金实在是好玩。

  “现在谁的碟最好卖?”他说。

  “容祖儿和谢霆锋。”

  “那你就给我拿两张他们的碟。”

  藐金高兴地飞奔而去。

  伍湖生付了款,店里的工作人员对他都十分客气,藐金也一个劲地说欢迎再来之类的话。伍湖生心想,我当然会再来的,要不我买这两张无聊的音乐碟干吗?

  天还早,伍湖生决定再转转,其实这一带他已经很熟悉了,他洗过头,按过脚,似乎到处都有故事,现在又认识了藐金,一个那么简单又那么容易满足的女孩,他被这种简单和知足搞得有一点点感动。

  这时他看见一间心理诊所,里面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大夫。伍湖生觉得自己受了那么大的金融劫难,也还是需要心理辅导的,于是他走进诊所。

  男大夫头都不抬地说:“撕过人民币吗?”

  伍湖生惊道:“我撕人民币干吗?”

  “了解一下你病情的程度,没有当然更好。”“我没钱,哪还敢撕钱?”

  “我当然知道你没钱,要不你就找保镖了,不会来看心理医生。”

  “对极了。”

  “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吗?”

  “没有。”

  男大夫这时才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伍湖生,他有着一张女人都难有的粉雕玉砌的脸,一根胡须也没有,潘安一般的眉眼。

  伍湖生不觉脱口而出:“你眼里怎么都是血丝啊?”

  男大夫不快道:“我昨晚一夜没睡。”

  “为什么呀?”

  “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团支部书记,见了女人脸就跟红布似的,总之是一个一贯操正步的家伙,现在居然包了二奶。”

  “他包二奶,你有什么睡不着的?”

  “是啊,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喜欢照镜子吗?”

  “为什么问这个?”

  “你这儿装修得跟发廊似的,我看你不自觉地就要把头偏一偏。”

  “这两件事之间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因为你自恋,疯狂地并且是病态地爱上了自己。”

  男大夫有些惊愕地看着伍湖生。

  伍湖生道:“多数人会以为你没有二奶,所以你不平衡,你觉得你白活了,但实际上你什么也不缺,社会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的个人体验都会敏感而强烈。因为你无比地在乎你自己。”

  男大夫不自主的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若有所思。

  趁着这个空档,伍湖生重新回到大街上,他觉得还没练好手艺就敢大张旗鼓跑出来骗饭吃的人怎么这么多?

  然而,就是不合逻辑才成为世界啊,叉烧在他面前这么乖,这么温顺听话,却是他的老板。叉烧天生一副马仔的尊容,在赌场贵宾室里他总是满头大汗,脸色潮红,握两只空心拳头像没头苍蝇似地喳喳跳。别人见他是伍湖生伍老板的手下,对他客气三分,背过身去照样蹙眉头撇嘴。

  伍湖生是曾经见过大钱的人,他手下押出去的筹码动辄便是一套高级住宅,或者一辆宝马车。他的神情淡定自若,说他是一级演员那是亵渎了他,其实他身上一点表演的痕迹也没有。在赌场上,除了手气之外,有时气势也能帮你挣钱。

  那天当然是有输有赢,惊心动魄。

  叉烧赢了钱,会对伍湖生说一大篇发自肺腑的肉麻的赞美词,可是辛苦费他是一分钱都不多给的。伍湖生心想,就当是听多一首歌吧。

  之后他还是去了玻璃房酒吧,不过任逍遥已经不在那里了,分手时说得好好的,旦旦信誓音犹在耳,转眼间风过云散。

  伍湖生自嘲地笑笑,婊子的话怎么能相信呢?

  正想着,有人拍了他一下,只见任小姐似笑非笑,模样甚是可人:“想什么呢?”她柔声问道。

  伍湖生浑身上下顿时软成一摊,声音都变了调:“我想你啊。”

  “想我就跟我上去吧。”她总是那么淡淡的,却是分外抓他的心。

  见湖生面露难色,任小姐又道:“钱嘛,下次来了一起给。”

  这分明是给他搭台阶,可是这种钱是不能欠的,否则一晚上的柔情蜜意就变成了一个骗局,一个男人就变得不是男人了。这是普天下最刹风景的事。再说,伍湖生是一个注重享受过程的人,爱慕之情,眼风,说半句留半句,彼此因落寞而导致的相互欣赏,你的橄榄酒,我的玉坠儿摇……罢了罢了,最终成了宽衣解带,铺床叠被,洗洗睡吧,还没有钱付给人家,这像伍湖生能做出来的事吗?

  片刻,逍遥上前抚了抚伍湖生皱起的前襟,软言劝道:“我们是有情有义又无缘无分,不如散了吧。”说完不恋欢场,转身离去,黑丝绒包裹的细腰身摇曳生姿,摇走了伍湖生所有的魂魄。

  伍湖生站在那里呆想,为什么男人只有千金散尽才能碰上自己喜欢的女人呢?就像有的人刚一结婚,开门就碰上了自己的真爱,生活真是和戏文一模一样啊。

  第二次见到藐金,她捂着嘴嗤嗤地笑。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像猪太郎?”她说。

  “猪太郎是谁?”伍湖生越是茫然,藐金越是觉得好笑。

  “日本动画片里的人物啊。”

  “我怎么会看那种东西,那是你们小孩子看的。”

  “我都2l啦。”“真的?我以为你19呢。”

  “你是夸我年轻,还是说我傻乎乎的?”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藐金笑笑的,一点不设防的样子。

  她的纯真,总是会感染伍湖生,其实快乐很简单,如果你看不起画展、芭蕾舞、《茶馆》《图兰朵》,也没有条件去云游四方,遍访名山大川,体会大自然美的感召,那么你完全可以和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纯真如婴儿般的情绪在一起,同样可以达到身心净化的目的,所以伍湖生又买了两盘藐金推荐给他的音乐碟。

  谁心里没有内伤呢?尽管你可以掩饰,可以做出不在乎的样子,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所有的问题都放在那里,不会因为你的豁达就有所减少。最重要的是,伍湖生知道自己没有今后,也没有将来,这是任何一个活着的人都害怕面对的现实,因为这跟死去几乎没有区别。有一次他路过二手车市场,无数几乎是全新的高档车如奔驰宝马之类被低价出售,那种情景暗示着每个晚上将默默消失多少个百万富翁,金融风暴是无情的,生活本身也是无情的,至今伍湖生都不大相信这一切曾经真实地发生过。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豁达,无非灰到底了的一种漠然。于是,藐金成为他灰暗生活中的唯一亮点。

  仅此而已。

  他们就这样熟悉了,伍湖生隔三差五就会到音像店来找藐金,说一会儿话,像买时令蔬果那样买两张流行得比较紧要的碟,他成了这里的熟客,店里的人都认识他,都对他笑脸迎送。

  有一天,伍湖生来到店里,只见一个长相俏丽的女子在跟藐金恶眼地说话,一看就是在指责她,声音小小的,不知在说什么,但每个字都像—粒一粒的子弹,噼里啪啦地往外迸,藐金低着头一言不发,女子说完似乎也不想听到什么回话,旋风一般地离去了,留下阵阵性感芳菲的香水味,迟迟没有散去。

  伍湖生走过去,望望门外远去的背影:“她是谁啊?”

  藐金不语,那个说比青山老的歌星已经老死的营业员代她答道:“是她表姐。”

  藐金赌气道:“才不是呢。”

  营业员不理她,只对伍湖生,千真万确的口气:“真的是她表姐,在咆哮吧坐台。”

  咆哮吧是这一带有名的夜总会,门口的咨客一律短打扮,黑色钉钉片的灯笼衣裤,全身上下封得密密实实,随时跟人打架的模样。当今的客人讲口味,露肩露背的甜姐不吃香了,有受虐倾向的地方门庭若市,咆哮吧的客源就很好。

  藐金—个人走到角落去了,伍湖生跟着她。

  过了一会儿,藐金突然扑哧一声哭了起来,无比伤心的样子。

  伍湖生道:“她干吗骂你?”

  藐金道:“她骂我大嘴巴,告诉我爸妈她在做什么,我爸妈就跑去跟她借钱要装修房子,她说要钱就自己出来挣,装什么金枝玉叶。”

  “你真的会去坐台吗?”

  “我当然不会去,我又不喜欢什么名牌,也不稀罕有人开着小汽车来接我。”藐金一脸的不屑,很为自己的清白自豪。

  伍湖生心想,可能你穿过名牌,坐过小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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