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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刊 2007年第12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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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他们中间,坐在 
  熟练的衰老和疾病中间 
  坐在两面真实的镜子中间 
  我那诗歌的虚无的豹子 
  正在草地上低声咆哮 
  山上有树,树梢上有晚霞 
  父亲喃喃地说—— 
  树呀……又长了一圈年轮 
  母亲喃喃地说—— 
  怎么……小猫也会咳嗽? 
  我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装作在重温儿时的怀抱 
  幸福地打盹 
   
  和你躺在长途软卧里——给W·K 
   
  和你躺在长途软卧里 
  就像躺在温暖的灰尘里 
  太舒服了,无法入睡 
  一辆辆列车从对面呼啸而来 
  空气急迫地拍打着车窗 
  让我们知道它会说话 
  让我们知道它有脾气 
  我也想跟你说点什么话 
  可是太舒服了,无话可说 
  这让我理解了一个人 
  为什么那么容易疲惫 
  像灰尘一样被扫来扫去 
  为什么那么容易没了脾气 
  只有车轮传来的震颤 
  提示生活还是多么有力—— 
  爱,遗忘,落叶和风 
  狭窄的人生,飞扬的灯光 
  沿着一条既定的轨道 
  在深深的黑暗中,高歌猛进 
   
  聂沛,1964年生,大学文化。在海内外多种报杂志发表作品,有诗集《文艺湘军百家文库·聂沛卷》《季节河》等出版。 
豫西山谷(组诗)
邓万鹏 
  环翠峪 
   
  1 
  芽苞拱出女人的名字它正试着 
  把今年的乳牙吐露 
   
  石蒜与太阳 展开一场新的牵扯 
  红线拽出绿线 
   
  2 
  黑蚂蚁点燃起炊烟 山鸡的叫声里 
  拱桥飞了这山 
   
  那山一条鸣叫的虚线 
    
  3 
  绒毛球的记忆力不好 石缝模仿家门 
  去年收藏的坚果 
  跑丢 
   
  一只尖叫的松鼠 
   
  4 
  石头固定远古水势 人往上游 
  是往回游 裂缝里有一群蝌蚪 
  风继续深入 
   
  火岩光滑 坛子吸收天空 
  雪花开始迁移 
   
  5 
  鳄鱼抱定老柿树 许多闪电已固定 
  时间密封山洞 野蜂的薄翅 
  也不能撬开 老磨盘 
  谷底的单片近视眼镜 
    
  6 
  公鸡坚持它们的传统 
  把后夜截成三段 光亮访问 
  那些小脸儿 
  红过了头 
   
  六只阴影 咕咕叫着想法 
  晚餐的鸡汤 
  飘出社会味儿 
   
  7 
  一头黄牛卧着 它在咀嚼本命年 
  带来的麻烦 
   
  喜鹊抓住下午的羽毛 土丘痒得发抖 
  瞬间的菜花更亮 
   
  村童画页 
   
  1 
  柳梢不再犹豫 黄昏的风弯下来 
   
  它把捧在手里的金星蓝天 
  还给一只画眉 
   
  2 
  背负水珠 大草蛉在绿纱里 
  琢磨光 
   
  草叶的下午轻轻翻动 
   
  3 
  铁蝈蝈打铁 金丝上 
  草蝈蝈调试正午 
   
  汗珠咬紧小孩额头 
   
  4 
  池沼保留一场雨 雷电产下 
  游动的柳条 
   
  碎石蹦跳 
  蝌蚪 
  夜里收起尾巴 
   
  5 
  鸡笼子嘀咕一个早晨 
  满院白 
  比奶奶的话还白 
   
  黄鼠狼在墙根留下 
  混乱的白 
   
  跑来跑去 
  我的声音 
  真白 
   
  6 
  绿松鸡扎进泥土 现在 
  我在那里 
  拔出一棵红箩卜 
   
  葛箩里跳出有序的伞兵 
  田野忙着回家 
  鬓角上快速变软的雪 
  表扬妹妹 
  邓万鹏,1957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郑州市作协副主席、《郑州日报》副刊中心主任。1976年开始发表作品。出版诗集《走向黄河》等多部。 
乡村爱情(组诗)
周 鹏 
  情 话 
   
  有一种语言,想说出来 
  要在若干年以后 
  等到一个寂静的黄昏 
  有人把你装进盒子里 
  把我也装进盒子里 
  目光,对准目光 
  脚趾,勾向脚趾 
   
  那时候,阳光早已远去 
  月亮还没有升起 
  在一片甜蜜的黑里 
  那句彼此等候了一生 
  不敢轻易说出的话语 
  终于,从我俩 
  近在咫尺的相思里 
  沿着草根,化作了虫鸣 
   
  爱 人 
   
  能给我柔风和细雨 
  让我在苦涩中盎然绽放 
  是你,我春天里的爱人 
   
  能给我烈日和惊雷 
  让我在危难中走向涅槃 
  是你,我夏天里的爱人 
   
  能给我稻粟和果实 
  让我在温饱中获得安宁 
  是你,我秋天里的爱人 
   
  能给我干柴和枯枝 
  让我在篝火中归于沉寂 
  是你,我冬天里的爱人 
   
  秋夜私语 
   
  我们如此相爱 
  我们如此怨恨 
  像挂在枝头的两片树叶 
  月光下,保持沉默 
  当微风吹起 
  我们不断摩擦 
  偶尔发出争吵 
  那吵声盖过了秋夜的鼻息 
  夜深人静了 
  我们又在抚慰中哭泣 
  这哭声,多像墙角里的虫吟 
  一丝丝,一缕缕 
  钻进夜草枯黄的耳孔 
  而此时 
  我多想我俩 
  变成老家的地垄里 
  两粒被人遗忘的土豆 
  即使腐烂了 
  也在泥土中毗邻 
   
  给爱人 
   
  十年前的冬天,把眼泪 
  浓缩成盐粒 
  撒在我的伤口上 
   
  十年的的春天 
  我用心品咂 
  品出了大海的味道 
   
  爱的果园 
   
  你和我,是一枝杈上的两枚青果 
  秋风吹动,我们决不会轻易落下 
   
  太阳和月亮,像两只运输的车轮 
  一前一后,从空中静悄悄碾过 
  我们彼此,要靠近一些距离 
  以防秋霜的拳头,砸伤其中一个 
   
  让蟋蟀跟着蚯蚓,叫魂去吧 
  那是大地引诱别人的,两张利嘴 
   
  爱人啊,我们要坚守自己的位置 
  因为时间之手。还没有伸进爱的果园 
   
  周鹏,1966年8月生,浙江黄岩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在《诗刊》、《星星》等刊物发表诗歌,有作品入选多种诗歌选本,出版诗集《草是什么样的味道》。业余编辑《九龙诗刊》。 
诗七首
老 铁 
  假设那个清洁女工叫金花 
   
  她是外地人,嘴角的一朵笑容 
  具有较明显的外地特征 
  没人叫过她的名字 
  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人们都唤她:喂! 
   
  也许她叫金花、银凤、桂英 
  美玲、惠萍、红芳、丽娟…… 
  或者雅静、兰芳、玉蓉甚至更雅更美 
  我想:她的名字一定潜伏在 
  这些文字中间,譬如:金花 
   
  新年第一天,她照例在扫地 
  从一号楼扫到七号楼,从每幢楼的一楼 
  扫到七楼。我朝她拱拱手:金花 
  新年好!恭喜发财!她擎着扫把 
  惊讶地看着我,像看一个外星人 
  我知道,这是多么虚伪的拜年啊 
  但这又是一种多么美好的虚伪 
  我知道,也许她不叫金花 
  但这是一个很美的名字,下次我再叫她 
  她一定会答应的。我相信 
   
  年初五的假日山庄 
   
  成堆的诗人,把成堆的鞭炮 
  释放在假日山庄上空 
  豪壮、粗犷的轰鸣声 
  相互咬紧,大口吞噬宁静 
  他们说:财神是有文化的 
  诗人来了,他就会来的 
   
  然后,他们上2号楼三楼 
  喝万三酒,吃万三蹄 
  菜肴的名称藏掖迎财神的企图 
  桌上,熏鱼、油豆腐、大蒜炒肉丝 
  ……小雅拌点大俗 
  再爆炒一盘诗意,一碗热闹 
   
  不一会,假日山庄就开始躁动了 
  2号楼就开始躁动了 
  ——二楼的老王在电话线中 
  感受东北的寒意 
  四楼的游先生用台语摇曳着 
  故乡的思念。楼道间,一群人上楼了 
  或者,一群人下去了 
  人们在上上下下中抚摸新年 
   
  年初五,一群诗人 
  在一个诗人家门口,大大咧咧地放鞭炮 
  然后,大大咧咧地喝酒 
  终于让肥硕的新年有了一点棱角 
  让整个山庄没时间寂静 
  这真是一桩有意义的事件 
  至今我还是这样想的 
   
  信鸽协会的贺年卡 
   
  21羽信鸽 
  衔叼着公园、钟楼和桥梁 
  粘住了一座城市的瞬间 
  柏庐路震川路静中有动 
  娄河在城市右下角 
  温文尔雅地流动 
   
  汽车南来北往,橡皮一般穿梭 
  修改着陈旧的视线 
  信鸽可以任意降落在 
  新年的想象中 
   
  这是城市一个全新的角度 
  所有建筑睁大眼睛向着南方 
  21羽信鸽向着南方 
  远空的云开始浮动了 
  灰白的翅膀抒情地掀动起来 
  蓝天果然很美丽 
   
  如果寂寞是一个宠物 
   
  如果我的寂寞 
  是一个宠物:一条狗、一只猫 
  或者一只猴子 
  我就牵着它,每天到 
  西塘街、半山桥、东塘街 
  柴王弄和聪明弄溜上几圈 
  让它看看鞋匠张师傅,擦鞋女阿桂 
  糊涂楼门卫老陆和理发师阿德 
  看看奥灶馆停车场王大嫂的风采 
  看看修车摊老金一伙在楚界 
  如何杀得天昏地暗 
  如果我的宠物想家了 
  我就牵它上玉峰山,拴在文笔峰上 
  让它面对山脚下的那座城市 
  那座城市中的那幢小屋 
  要死要活 
   
  一盏灯或者两盏灯 
   
  在那幢楼下,看那扇窗 
  是漆黑、冷峻、神秘甚至陌生的 
  后来,窗户亮了,又亮了一下 
  通俗的解释是: 
  一盏灯亮了 
  第二盏灯也亮了 
   
  点亮一盏灯或者两盏灯 
  是简单的事 
  灯光将一种等待照成影子 
  过程漫长而又复杂 
  但是充满幸福 
  因为,一个人来了,有一颗心 
  为他亮着 
   
  琼花又要开了 
   
  亭林园的杨磊说:琼花又要开了 
  他指的还是那一朵,那朵出现在 
  电视、照片、画册和广告中的 
  “聚八仙”——八个仙人聚成一个 
  让人民年年崇拜的形象 
  琼花又要开了,它是开在一棵树上的 
  八个仙人,聚在一棵树上 
  不知谁,给琼花取名“聚八仙” 
  引来八十个、八百个、八千个 
  甚至八万个凡人 
  不远百里、千里甚至万里 
  聚在这棵树下 
   
  琼花又要开了 
  琼花节又要办了 
  媒体说:一棵琼花树岂能办一个艺术节 
  后来又说:一朵花引来万千客 
  这是发生在前年和去年的事 
  不知今年他们会怎么说 
   
  他真的走了——悼文友王晓文 
   
  年前,我去了一趟殡仪馆 
  去送王晓文,他,真的走了 
  躺在透明的水晶灵柩中,非常无奈 
  像一个被遗弃的文字,难以 
  安插在人生的任何一个段落 
  围着灵柩默默走了一圈 
  我看到了他的全部,生命的全部 
  时光的全部以及命运献给他的 
  那些痛苦的全部 
  灵堂内,清澈和浑浊的泪水 
  沿着哀乐的旋律分泌出来 
   
  注视着接纳过众多灵魂的灵柩 
  我想此刻,他应该开着汽车 
  在这座城市中采撷风云 
  或者在自己的新居里叱咤文字 
  但此刻,他却蜗居于灵柩 
  只有一平米,没有轮子的灵柩 
  为死亡所拥有 
   
  晓文走了,真的走了。天真冷啊 
  冰冻的眼泪割破了每一颗心 
  生命啊,你真不是个东西 
  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春天就快来了呀! 
   
  老铁,原名郁建中,1954年7月生于昆山。1978年开始文学创作,发表作品多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身体里的西域(组诗)
洪 烛 
  比风更好的梳子 
   
  我找不到比风更好的梳子,用来梳理 
  那奔跑着的马的鬃毛。即使真把风搁在我手里 
  我却握不住它、抓不牢它 
  我伸出的仅仅是我自己的手:张开的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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