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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5年第1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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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 
  娘,我不高考了。放下背上肩上手上的东西,我说。 
  ……让你不要和妹子家胡耍吧。现在讲还有什么用。娘拿起针,照着光,穿上线,刺下第一针时,刺中了手指。我第二次看见母亲流血。我可以说那次因为高兴,而这次因为伤心吗?请求你告诉我。 
  我拿了一条矮登,坐到娘身旁。我说娘我有点累。娘放下手中花衣衫,手缩回去时顺便摸了一下我的头,但马上收回了。夏天像在抱着我,我感到娘的眼睛和嘴唇像小兰,手臂和颈子像刘子子,手指和指甲像玖,怀抱像她自己。我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娘,娘一直在看白晃晃的太阳;我不知道娘看到了什么,不说话伏在娘膝头,我睡着了。 
  我这次回家,高中就毕业了。所有的东西都带了回来,包括用剩的一卷卫生纸。我试着跟爹下田,这时早稻正抽穗,凸肚子,同时稗子也长得高高高高。爹说我们去扯稗子,你吃不吃得消? 
  太阳烤大地像灶眼里煨一个红薯。我两天之后就中了一次暑,三天之后又中了一次。娘用烧酒给我刮痧,我脊背正中的红印印像几只蝎子睡死在那里。 
  烧酒用了半瓶,我转而开始玩命地拉肚子。那卷卫生纸很快用完了。我说娘武元那里有卫生纸卖吗?娘说买卫生纸做什么,不是城里人家你买这卫生纸干什么?我说跑肚子没卫生纸怎么行,没卫生纸…… 
  娘打断我, 娘说用棍棍,木棍棍,竹片片,上好哩。 
  我说娘!娘,我不买了,算了。我拍了一巴掌,又拍一巴掌,又拍一巴掌。三巴掌拍完之后我就到灶眼塘里抽了一根毛柴。 
  我日见消瘦,娘也担心了。我拉肚子像打开水龙头,冲出白色的稀水。卫生纸也用不着了。娘说小哎你怎么啦,你不要吓娘。娘把许多中药放到一起煎了给我喝,加了很多砂糖,让我爱上了喝药。 
  有一天我看起来似乎好了一点,娘就煮了顿肉表示庆祝。我有想跳的兴奋但还是跳不起来,我只得拍一下巴掌从床上撑起来说: 
  娘,我想买卷卫生纸,一块半钱就要得。 
  我跑厕所频繁得近于心跳,那些未经加工的棍棍片片刮得我那里比手掌最痒的时候更痒。(所以,主人公已经把手掌的痒意渐渐淡忘。那只是过去了的一个习惯了。有时它会回来,但已经是过客,不是主人。) 
  娘转身上楼找钱。 
  有一天我看起来好了一点,我拍一下巴掌从床上坐起来说: 
  娘,我不如去街上卖些什么小东西,十几块本钱就要得。 
  有一天我好了一点,我拍着巴掌走到厨房里对正在煮饭的娘说:娘?娘,我去荷香桥批些卫生纸卖吧,娘你讲要不要得? 
   
  荷香桥街上出现了一个戴面具的人。 
  这里拆了一栋1998年7月盖好的大房子。原先的地基上剩下一个水泥平台突出地面。一间房那么宽,可以摊开薄膜纸摆小东西卖。位置太好了,比黄金还好,过往行人总要看一看,摸一摸,甚至买一买。聪明人不愿交不明不白××费,但不辞辛劳,就不希望新房子在今年10月便又盖起来,好卖小东西;不到共产主义就不盖才好,不过盖了马上拆掉也差不多。人们认为1998年盖的房子1999年就拆掉一定是为了方便他们;每卖出一把木梳,一个塑料发夹,一包尼龙袜子,或者一条印花短裤,他们就大声说:政府做了好事。 
  戴面具的人,正好站在台子中段。戴面具的人在唱一种歌谣。 
  面具不是孙悟空的,不是猪八戒的,是唐老鸭的。唐老鸭扁嘴巴里送出那一种歌谣: 
  各父老 各乡亲 
  卫生纸 卫生巾 
  样样一块钱一斤 
  男女老少个个要拉粪 
  拉粪之后切切讲卫生 
  莫为省钱次次用棍棍 
  木棍棍 竹片片 
  匆匆刮屁眼 
  哪晓得咯样真真最伤身 
  最伤身 最伤身 
  快快讲卫生 
  男孩子女孩子都围在边上看。全镇十岁以下的小孩都来了一般。电视里没有人戴着面具唱这么漂亮的歌,他的面具比正月里唱土地菩萨的人戴的还好看,一下他们就学会了这歌谣,哄笑着参差地跟着唱了。 
  戴面具的人的脑壳随着他拍的节奏左右转动像老爷爷在读一本据说很好的书。那节奏是他的左手拍着右手一包好看的卫生巾时跳出来的。底下的小家伙们,戴面具的人边唱边想,小家伙的乐感可真好。阳光爬在脊背上时,他看见底下一片粉红色的牙床,好看得紧,可惜他们都不买卫生纸。 
  为什么他停下不唱了呀?一个小女孩把小小手塞进比手更小的浅浅裤兜,好像那里很痒。但戴面具的人看见她踮起脚尖之后举起的手指里,是张十块的票子。票子像一面旗帜抖着。她的另外一只手的食指则指着他的脸,他诧异,就停下不唱了。 
  我要那个,那个!她瞪大了眼,微微嘬嘴喊。她要什么? 
  不怀好意的男孩立刻怪异地学起她的声音。他走近她。她脸已经通红,红得把眼睛也带红了。 
  她要的是面具。把花五毛钱买来的塑料唐老鸭摘给她,无法要她的钱。一个原因是他身上虽然留足了车费,却已找不开女孩子的票子。 
  看啊,女孩子提着面具欢跑远了,一群小孩一哄而散,就个男孩朝女孩子的唐老鸭追去。现在戴面具的人已经不是戴面具的人。他的脸在病后显得白,面具捂出的一层细汗开始走失于空中。令人意想不到的,他啪地拍了一巴掌,好像小孩子们的身影还留在原地,他要把他们拍散,好回家。 
  他抬起手腕,按了一个按钮,电子表显示出日期:(1999)7月20日。 
   
  抬起手腕的人就是我。我实在不想在荷香桥被小兰撞见,所以戴了面具,并欲盖弥彰地在叙述过程中使用一个第三人称代词。 
  小兰在荷香桥开理发店已经两年了,娘告诉我的。她还以为我考上什么大学了,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那次在黄瓜冲放牛时我说的要娶她的鬼话?和玖的事情,村里只有娘知道。娘对爹说小哎怎么身体突然就不好了呢,连考试也不能考了,娘说小哎成绩这么好却撞上身体不行真是坏得不能再坏的运气,娘说要是没生病小哎早考上了啊,娘说哎,唉——娘说孩子他爹你看小哎前阵子拉得那么凶火,我还以为他要把命拉掉了呢。 
  我怀疑娘在给我喝的药水中,加入了有助于泻肚子的东西。这样就使我看上去更像她说的那回事。爹也真的没问任何别的话,他只问我:吃不吃得消? 
  我从荷香桥回到家里,看到娘正在准备一些东西。一沓纸钱,一把香,一堆鸭梨,几个水蜜桃。我说娘,口干死了,哪里来的桃子? 
  娘说你吃个桃子吧,吃两个也要得。吃三个也要得,留下九个就行。娘说还有鸭梨,等我称一下你再吃,要留下六斤九两。 
  我看一看娘,看一看纸钱,看一看香,问娘,今天是什么日子? 
  娘说你这一段运气不好走,我明天带你去朝阳庵烧饿香。你吃了东西,把一身洗干净,把肚子拉干净,拆一包卫生纸来用,剩下的你也不要再去卖了,你给大奶奶送一包过去,给二奶奶送一包过去,给三奶奶送一包过去,给二娘也送一包过去。不要说是擦屁股用的,你说擦桌子呀,抹手呀,引火呀,塞脚趾头呀,都可以。还有几包留下家里用,明天路上也带一包。 
  我这时已吃完一个桃子,扔下桃核的动作也完成了。我拍了两下巴掌把手上的残皮去掉,我说,娘,烧饿香呀? 
  娘说嗯。 
  我说像大爷爷那样呀? 
  娘说嗯。 
   
  大爷爷就是我爷爷的哥哥。大奶奶就是大爷爷的老婆。大奶奶有一年病得快死了,大爷爷就去南岳烧饿香。 
  大爷爷给我爷爷托付了一些事情,就上路了。他拿了一条板凳,六斤九两鸭梨,九个水蜜桃,九寸纸钱,九十九根香,就上路了。每走一百步,大爷爷就把小板凳放到地上,把膝盖靠上去,把头低下,双手合十但没有声音,朝南岳的方向拜一拜。他路上只能吃桃李果子只能喝井水,连米饭也不能吃,连包子也不能吃,更别提肉包子了。 
  就这样走了五十九天之后,大爷爷跨回自己的家门。你认为他的健康状况如何呢?大爷爷其实跨进门槛时就已病倒。大奶奶的病好了,于是大奶奶经常扶他到坪里晒晒太阳。病了十九天,大爷爷死在床上。夏天的闷热的夜里,身躯就冷了。 
  现在娘要带我去烧饿香吗? 
  我这样想着大爷爷烧饿香的事。我记得朝阳庵比南岳近多了,但说起来也不算太近。我想着大爷爷死去的事,又想着第二天早上的事。夜翳大概就在那时四合,黑夜像握在手里,骑在胯下,又像拥抱着我咬着我。小兰、刘子子、玖突然都成了朝阳庵的菩萨,一个是王母娘娘,一个是灶王娘娘,一个是观音娘娘。而我的娘跪了好久才到斋巴岭。我忘了带板凳跪得两个膝盖都是血。我什么也看不清娘说小哎来娘领着你的手。娘把我手拉住要我朝那个黑黑的庵堂拜,我说我流血了娘你看,我说我今天才吃了一个桃子一个鸭梨我要先和玖去吃顿饭,娘说那我呢那我呢?你们吃饱了那我呢?我说娘你看那些人他们把手放到心口他们两个手贴在一起他们不是在拍巴掌吗拍了拍了还不把手分开还想把声音捂住,哈哈他们还想把声音捂住呢娘…… 
  …… 
  娘不在别处啊,娘就在我身边,娘在我耳边上使劲拍着巴掌。她的巴掌一点没有节奏感,搞不清她为什么有福气生出我这么个金贵崽。 
  娘粗粗地说快起来快起来。娘说,快起来,小哎快起来,我们要烧饿香去,朝阳庵二十里路,要走老半天呢。 


在春天(短篇小说)
旋 覆 
  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见那个男人了,都是在晚上;有时九点有时十点,我总看见他坐在我们医院门口的那个自动售货柜旁边,穿着军大衣,旁边放着一辆又大又破的自行车。我外出的时间并不固定,最近一次是在街上漫无目的乱走,回来的时候经过他身旁,我禁不住将每一步都迈得很小心。 
  这段时间石家庄正游荡着一个逃犯,据说他专杀独身女人,这使得我们都十分恐慌,虽然我并没有带出样子来,像和我同居一室的小娄就脸色苍白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男朋友。我还看见她在天一黑下来的时候就露出紧张的神色,一连几天,心神不宁的整理她的柜子,像要搬家的样子。我就也做出紧张的神色,比如突然失手摔碎一只碟子,用缓慢的语调讲一个聊斋的故事等。这鼓励了她更专注地整理东西,而且愈来愈有了要搬家的样子。我很希望她搬走。 
  而这个逃犯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我曾在一张通缉令上见到过他的照片,那上面他的样子很不清楚,因为印刷得不好,色块很不匀,连大致的脸型都看不出来。旁边还有一张照片是他骑的一辆小三轮车:“罪犯骑一辆型号为0A3的破旧三轮车,锈迹斑斑,有知情者请与市公安局联系,电话7815492。”这照片让我很狐疑,他怎么会带着一辆小三轮车潜逃呢,那种脚踏的三轮车,难道他是骑着它跑到石家庄的吗?也许他还要骑着它再逃往别的地方呢?一想到他要骑着一辆脚踏三轮车潜逃,穿过荒野小道,甚至还要翻山越岭什么的,我就有点羡慕起他来。 
  而每晚从那个男人身边经过,我从来没想过要仔细瞧瞧他,一方面是那张通缉令上的脸是什么样子的我并不知道,另一方面他总坐在自动售货柜的侧面,看也看不清楚。我只瞥见他把军大衣裹了起来,还笼着袖子。这时候还是冬天,大街上刮来刮去的风吹得我都瑟瑟发抖,他怎么穿军大衣呢,那种衣服除了军人就是民工穿它,我感觉似乎并不保暖,也不好看。 
  那天我回去的时候小娄已经睡了。她被吵醒后对我大喊大叫,说我吓着她了。我说,小娄,我们医院门口老坐着一个人。 
  小娄尖声打断我说我神经病,我就把好几天的发现都告诉了她,而平时我什么话都不爱跟她说的。 
  小娄把屋里的灯都拧亮了,然后就跟我细细地打听,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子,她穿上衣服又脱掉,搓着双手,重又钻进了被窝,反反复复地说,他怎么把三轮车换成了自行车呢,是不是自行车比三轮车更快啊,是不是啊,你说要不为什么呢,你肯定是在骗我,否则为什么不是三轮车而是自行车呢。你肯定是在瞎说呢。这么说了一通,小娄就睡了。 
  第二天下午小娄因为有手术下班晚了,去外面吃饭回来就见到了那个男人。她惊慌失措,很快就从这里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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