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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态种种-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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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干一行,总得大概地了解一点吧!”他总是很谦虚。

    “听你说的,好像挺在行的呀!”

    “皮毛而已,因为负责抓全面,也就原则领导,不可能具体管那么细!”

    听他这么一说,我把他职务的估计,又升高一格,可能是邮电局的局长吧?后来,才知
道我小看了他,他敢情是第几设计院的院长,在卸掉这个职务之后,又提拔为商业供销部门
一个主管过有关国计民生的原料生产的副部长。哪块地该长什么,不该长什么,全在他大笔
一挥呢!一想到吃的穿的,能不对他肃然起敬吗?

    更想不到的,有一次,在公园的儿童游乐场,我看到一位领孩子来玩的军官,朝他立正
敬礼,并喊了他一声首长,这才了解他还领兵搞过大三线国防科技项目。他笑着对那个毕恭
毕敬的下级说:“哦!我想起来了,当时,你是个新来的大学生吧!”那校官点头,一脸恭
谨的神气。

    “没想到你经历真丰富,还到过三线?搞过高精尖!”我很羡慕“棋篓”,那经历肯定
是一本有趣的书。

    “有什么办法,让你去领导嘛!六十年代,以钢为纲,你该记得吧?我还建过高炉平
炉,搞过顶吹冶炼呢!”说到这里,他也乐了,“你信不信,我还领导过你们文化人呢?好
家伙,都是一些大知识分子!”

    “什么时候?”

    “大办五七干校那阵——”他举出一连串的作家、艺术家的名字,都曾在他领导之下,
挖河泥,干打垒,听他讲文艺政策方针,和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创作规律,以及深刻检查自
己三名三高思想的。我服了,这位“棋篓”,从邮票到高科技,从棉花到女演员,真称得上
无所不能领导。但我也不禁狐疑,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正如有些人在回忆录中,给自己贴
金一样?

    那天,我和他从月坛公园出来,站在十九路公共汽车站等车,准备回家,忽然间,一辆
轿车斜插着过来,停在我们面前。

    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黑胖子,朝我招手。“李兄,上车,我送你一程!”

    这位热情洋溢的一家出版社的老总,非拉我走。我婉谢了,因为不好意思扔下“棋
篓”。但“棋篓”这一次倒没有认出他昔日的干校学员,完全可以理解,当了那么多单位和
部门的领导,不可能记住所有部下。但我的这位出版界朋友,站住了,惊讶地叫出声来:
“这不是干校的老政委吗?还抓过我们创作,要我们写出像样板戏一样的样板小说!”

    “棋篓”竟还有这等领导水平,更令我刮目相看了。可一直送他到家,也未能想起来我
的朋友是谁,他很抱歉,“怎么也没印象了,大概一是干校时间不长,一是你们文化人不大
好领导——”说到这里,他笑,我的朋友也哈哈地乐了。

    “棋篓”下车以后,我问:“他真当过你们的头?抓你写小说?”

    “哪还用说,政委兼校长,还是部党组成员,你敢不听?”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这位领导——”

    我的这位朋友思索了一会:“不过,他当领导,倒有一条值得赞许的,不懂,他倒不愣
装懂,这很难得!”

    就冲这一句评语,我也要下决心写一写这位“棋篓”。

                           路漫漫

    离我住处不远的一条饮食街上,有一家个体户小饭铺。

    那里有很多的甚至装修得很豪华的饭店门面,我独独对于她家特别地愿意多看两眼,不
仅仅那老板,有一点点面熟,我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见过她了,但她的店名招
牌,老实说,在这条饮食街上,是最有诗情画意的。

    店名叫“白桦树”,招牌上画着白桦树,店堂里摆着白桦树。据说,在大森林里,这种
树不是十分珍贵的木材,但它,不论在什么条件下,都很容易成长起来的。

    这家“白桦树”的小饭店,老板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姑娘。

    一看就知道是返城的知青,还有点学生味,但也有她那一代在艰难生活中,经过磨练的
沧桑感。很能干,很利落,这家店以薄利多销,以快捷服务,以干净卫生,赢得了大批回头
客。

    我经常路过那条饮食街,不大的铺面里,总是坐得满满的,附近的同业很难做到她这样
顾客盈门。来光顾的主要是附近几家大商场里的售货员小姐,以及原先当过知青的上班族。

    这些“白桦树”的常客,吃完了一抹嘴,也不用现掏钱付款,叫一声“华姐记帐”,就
挥手拜拜了。看来这位老板和她雇的几个小姑娘,和这批固定主顾,混得挺熟,生意越做越
红火。

    去年夏天,她添置了空调,她说:“大家喜欢吃我做的排骨汤面,可不愿意出汗,所
以,我这个钱必须要花的。”

    那时,虽然看她眼熟,却并不知道她是我的一位老同事的女儿,在她店里吃过一次面,
也不便问的。不过,她很愿意和我聊天,说起过装空调的事,我挺佩服,佩服她挺能抓住顾
客心理。于是,我明白那些售货员小姐为什么总叫她“华姐”,成为她店里座上客的缘故
了。

    吃完那碗颇有上海老城隍庙风味的排骨面之后,掏钱会帐的时候,她脸红着拒收了。

    我觉得奇怪,“小姐,这怎么回事呀?”

    这位姑娘说:“我认识你的!”

    一个即使极有修养的作家,也难免有这点小小虚荣心,对于别人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知
道自己的什么作品,总是打心眼里高兴的,何况我这样等而下之的人呢!我还以为她读过我
什么小说呢?她一再说,“我怎么能收您的这几块钱呢?”到底追出门来,把钱塞给了我。

    于是,我再也不便进“白桦树”了,虽然,她店里的大排面,很具有九曲桥畔湖滨点心
店的风味。怎么说,我是在上海长大的嘛,口味就有点偏好了!

    有一天,那位老同事风风火火跑来了,有些事要求我帮忙。

    那还用说,“放心,我能为你做什么,绝对没问题。”

    他感叹系之地说,五七年我被打了“右派”,可给了他终身受益不尽的教训。看来,从
那以后,他懂得了兢兢业业捧住饭碗的重要性,说什么也不能丢啊!他特别说了好几个在运
动中挨整过的同事,被打发回原籍的惨状,还为我庆幸,打成“右派”,但饭碗未砸,这就
好得多了。

    “你说吧,需要我干什么?”

    原来他女儿要进一家大工厂,为谋职的事,要去和一位关键人物讨个准话,若不行,他
好另外再给他女儿找工作。“老李啊,你跟那厂长很熟的啦!只是一句话的事啦!看在老同
事,又是上海人的面上,帮帮忙,去问问他,能不能让阿华进那国营大厂,做什么都可以
的!”当时,简直不容我插嘴,到底也没弄清他这个“阿华”,其实就是“白桦树”的那个
“华姐”。

    说心里话,我是最害怕这种说项的事情了。不过,老同事并不是要我一定办成,只是定
下来接受或者不接受而已。

    这位厂长和我有些交情,倒是挺哥们义气的,谅不至碰壁。再说,我这位老同事从来没
向我张过嘴,难得求一回,我怎好拒绝。而且一切他都事先铺垫好了,只须我拿着他作为见
面礼的一条金华火腿,到那儿去敲定一下,这又何难呢?于是就抓起电话,和那位厂长联
系。

    “厂长说什么?”

    “态度还可以嘛!”

    “那好,那好,那是一家国营老厂,阿华要能进厂工作,就太棒了!”

    当天晚上,我就敲开厂长家的门了。

    “拜托,你把火腿给我拎回去,老李!”

    “你以为我会孝敬你,别美,老兄——”我单刀直入,问起阿华的事。

    看来,他知道,把眉头皱起,对我说:

    “我也真是不明白,那女孩小饭铺开得好好的,干嘛非要到我们这厂子里来待业呢?我
把话说在这儿,反正我一年亏损几千万,也不怕再多背一个人的包袱。不过,我觉得,假如
有谁,三九天里,把热呼呼的紧身小棉袄脱掉,非要穿一件透心凉的大背心,是不是有些不
太正常?其实那女孩挺有经商头脑的,我去吃过她的大排面,价廉物美哦!”

    他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你说的这大排面在哪?”

    “就在你府上附近的饮食街上呀!”

    “原来是‘白桦树’——”

    “弄了半天,你不认识她——”厂长马上明白了,“看来,你是受她父亲之托了,真是
有一点莫名其妙的,非要进国营单位不可,看大门都不在乎,这犯得着么?太过分了吧?老
李,咱们是朋友,我建议你直接找那女孩谈谈。要是我,就把左右两家小饭铺顶过来,扩大
营业面积,让资本增值,而且要逐步发展连锁店。我都想了,将来我不干厂长,我就想干干
个体,而且就走她这‘白桦树’的薄利多销的路子。”

    我相信他不是在哄人,他是个有名的说了就算的人物。

    “再提醒一句,我们厂已经四个月发不出奖金了。你说,她有必要来捧这个铁饭碗
嘛?”

    我如实向我那老同事转达了厂长的意见,他不停地晃脑袋,拿不定主意。老是重复一句
话:“怎么说,一辈子好好赖赖这么一条路走惯了呀!万一……”说到这里,他好像看到了
那“万一”来临了似的,满脸痛苦,甚至还有点恐惧。

    隔了几天以后,我终于第二次跨进“白桦树”。

    我叫了一声“阿华”,她从里面应声出来,那支似曾相识的金华火腿,挂在厨房里。她
发现是我,笑了:“李叔叔,我爸麻烦你去了吧!”

    “那倒没有什么,老朋友,应该的。”

    “来一碗面?”她问。

    “改日再吃吧,阿华,今天我是来问问你,你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让你把这好好的
生意撂掉,非要去喝西北风,他到底图什么呀?”

    好一会,她才回答:“李叔叔,你别笑话,走这条路,做长辈的能不替子女担心么?”

    说到这里,我想起小时候读过的一篇古文,一位老先生的书斋里,地不甚平,有个坑。
他天天在屋里踱步,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也就不觉其为坑了。一天,家里人出于好心,
把这个坑给他填平了。结果,在这平坦的地面上,踱步的老先生倒摔了跤。

    有机会,我要把这个小故事,讲给阿华的爸爸听。

                           忘年会

    人,都是这样,小时候盼过年,上了年纪就怕过年了。

    怕过年,一是费神费力费钱,还费胃。也许中国人饿怕了,年节里,除了吃,还是吃,
劳民伤财,落了个消化不良;再一是又添了一岁,不言而喻,朝那个最不想去的地方,又迈
近了一步。虽然生死乃宇宙新陈代谢规律,但普天之下,乐生者多,恋死者少。天增岁月人
增寿,添了一岁,小孩子觉得自己长大了,会高兴,但年事越高者,却越添堵。

    据说在中国古代神话中,年,本来就是一种怪物,人们所以要热热闹闹地过年,就是要
驱赶走“年”。而“年”,对于怕过年的老年人来讲,最让人不愉快的,莫过于它提醒了在
三百六十五天里,并不总放在心上的又长了一岁的事实。因此我认识的这位老先生,在大学
教书时,和后来不教书时,为他的弟子,立下两条铁的规矩,一是不许给他祝寿,他说他会
骂人的;二是不许给他拜年,他说他要赏闭门羹的。

    别讨没趣,这是他学生都明白的。

    有人说,老先生虽旷达不羁,但也是不愿总让人提醒他年事已高,离火葬场越来越近的
现实。学问大,也许能看得透生死,但不等于他不忌讳这个死字,终究已是过七望八的老人
了嘛!

    我算是和他有些缘分,在那个特别“革命”的年代,我们曾有幸一起被触及灵魂和皮
肉。我认为拒绝学生给他拜年祝寿,纯粹是为了多做学问,少些应酬;和他后来坚决不肯担
任大学校长一样,主要是图个清静,减少干扰罢了。

    “拜托诸位了!恕老夫把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别弄得不愉快!”苏老夫子,一位学界泰
斗,理论权威,总是这样谆谆嘱咐。

    好像自我认识他以来,那些他的门墙桃李,也还是挺不敢违拗他的意旨。果然,这些年
来,确实没见有人来他家祝寿拜年。不能说没有例外现象,譬如我,就是一个犯规者。一块
蹲过牛棚,有一段难友之谊,就要让他破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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