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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吸血鬼作者:安妮·赖斯-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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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搏斗。几个月来,我一直设法阻止他杀这个年轻人,而他现在就想早西班牙人一步杀
死他。
    “我们骑着马,朝新奥尔良方向追赶小弗雷尼尔。莱斯特使劲追他,而我使劲追赶
莱斯特。此次决斗定在凌晨4点,地点是城北门外的沼泽地边上。我们赶到那里时已近4
点,因为还要赶回普都拉,所剩无几的时间对我们来说便十分宝贵,意味着我们的生命
也危在旦夕。我从没有像这次这样气恨莱斯特,因为他执意要这个男孩的命。那已是隆
冬季节,沼泽地寒冷彻骨、潮湿难当,一阵又一阵冰冷的雨掠过那块即将展开决斗的空
地。当然,我惧怕这些东西的原因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我不会被冻麻木,也不会像人一
样发抖或者生病,但吸血鬼对冷的感觉和人是一样的,喝人的血往往能大大缓解寒冷感。
不过那个清晨,我在意的不是寒冷的痛苦,而是担心夜色沉沉,弗雷尼尔极易受到莱斯
特的攻击。他只要一离开身边的两个朋友,走向沼泽地,莱斯特就会要他的命。于是我
和莱斯特奋力搏斗,紧紧抓住他。”
 
    
      三    
 “可你一直很超脱,很漠然的?”
    “嗯……”吸血鬼叹了口气。“是的,我还是超脱的,不过心里燃烧着不屈不挠的
愤怒。吸血鬼应该以他深刻的洞察力感悟到人所不能感悟的一切,而莱斯特不仅没有这
种感悟,而且这样吞噬一家人的生命是对这种感悟和认识最极端的亵渎与诬蔑。我在黑
暗中使劲抓住他,于是他不停地啐我,骂我。这个时候,小弗雷尼尔从他的朋友手里拿
过剑,离开他们,踩着滑溜溜、湿漉漉的草走向对手。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决斗就开
始了,但只一会儿,就又结束了。弗雷尼尔对着那个年轻人的胸口猛地一刺。那人受了
这致命一击,跪在了草地上,血汩汩直流,眼看着就要死了,嘴里使劲朝弗雷尼尔喊着
一些听不懂的话。这位胜者只是站在那儿,人人心里都清楚这样的胜利没有任何甜蜜可
言。弗雷尼尔像面对一件十分令人厌恶的东西似的,面对着他制造的死亡。他的同伴提
着灯笼往前走,同时催促他尽快离开,把那个快死的人留给对方的朋友去照管。那个受
了伤的人不愿任何人碰他。当弗雷尼尔一行三人转身朝马走去的时候,那个缩在地上的
人拿出一把手枪来。也许只有我能在这沉沉的夜色中看见这个动作。我一边对弗雷尼尔
大声喊叫,一边朝着手枪跑去,而这正中莱斯特下怀。就在我这么愚蠢地喊着,朝枪口
跑去,分散了弗雷尼尔的注意力时,莱斯特凭借他多年的经验,以超人的速度,上去一
把抓住这个年轻人,悄无声息地拖进了柏树林里。我怀疑他的两个朋友是否知道发生了
什么事。手枪掉在了地上,受伤的人倒了下去。我在几近结冰的沼泽地里狂奔,大声喊
着,四处找寻莱斯特。
    “然后我看到了他。弗雷尼尔伸开四肢躺在盘根错节的柏树根上,靴子陷进了黑乎
乎的水里。莱斯特正弯腰伏在他身上,一只手抓着弗雷尼尔拿剑的手。我赶上前去想把
莱斯特拉开,他那只右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朝我挥过来,快得我都来不及看清。等我发现
自己也躺在水里时才意识到他打了我。当然,当我清醒过来时,弗雷尼尔已经死了。我
看见他躺在那里,眼睛闭着,嘴也安详地闭着,好像睡着了一样。‘该死的!’我开始
诅咒莱斯特。接着,我一惊,因为这时弗雷尼尔的尸体慢慢滑进了沼泽地,水淹过他的
脸,又淹没了全身。莱斯特则兴高采烈,简单地告诉我说还剩下不到一小时了,要赶快
回普都拉,然后发誓要报复我。‘如果我不是喜欢一个南部种植园主的命,我今晚就干
掉你。我有办法,’他威胁道。‘我该把你的马赶进沼泽地,让你给自己挖个洞,憋
死!’他骑上马走了。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对他的愤怒仍然就像血管里流淌着的炽热液体。从那时起,
我明白了做一名吸血鬼对他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个杀手,”男孩说了一句,语气里有些吸血鬼的感情,“一切都不顾。”
    “不是的。做一名吸血鬼对他意味着复仇,报复生命本身。难怪他目空一切,什么
感情都没有。吸血鬼这种生命应有的细腻情感,他都没有,因为他太专注于对人类生命
的疯狂报复,对他自己也曾经拥有过的人类生命的报复。他的心里只有仇恨,因此看不
到未来;他满怀嫉妒,因此什么都不能使他赏心悦目,只有从他人那里强取时才能获得
一点快感,而一旦得到,他又会索然无味,愤愤不满,并不喜欢物品本身,于是又会去
追逐另一件东西。他的报复是盲目、乏味、让人鄙视的。
    “还记得我前面说到的弗雷尼尔姐妹吗?当我回到种植园时已差不多五点半了,一
过六点天就要亮了,不过我也基本上安全了。我悄悄进了他们的庄院,来到楼上的走廊,
看到她们都聚集在客厅,甚至连睡衣都没换上。蜡烛快燃尽了,她们坐在那里等候消息,
一个个哭丧着脸,已经是满脸悲哀的样子。她们都穿着黑衣服,这是她们待客的一贯装
束,黑色的衣服与她们那乌黑的头发浑然一体。她们的脸都泛着白光,在闪闪烁烁的烛
光下,就好像五个柔弱的幽灵,各有各的悲哀,又各自显示出独特的勇气。只有巴贝特
看上去最坚强,最有信心,似乎她已做好决定,如果兄弟死了,她会接过他的重担。她
现在脸上流露出的神情和她兄弟上马去决斗时的神情一样。在她面前的是几乎无法承受
的事实,她将要面对莱斯特一手造成的死亡。于是我做了件非常冒险的事,想让她知道
我。我利用室内的烛光让她知道我的存在。正如你所见到的,我的脸洁白光滑,像光洁
的大理石一样能反光。”
    “是的,”男孩点点头,显得有些慌张。“你的脸很……实际上很美,”他说道。
“我在想是不是……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在想是不是我活着的时候就很英俊?”吸血鬼问男孩,男孩点点头。“我活着
时就是这样,现在和活着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我从不知道自己很漂亮。我
告诉过你,生活对我来说就是无穷无尽、琐琐碎碎的操心事。我没有特别认真地看过什
么,镜子也没有……尤其没有认真照过镜子……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走近玻璃窗,
让烛光照在我的脸上。我是专等巴贝特的目光转向窗户的时候这么做的,然后我又不失
时机地隐去了。
    “几秒钟内,所有的姐妹都知道了有个‘怪物’,一个幽灵般的人。两个黑人女仆
站着不动,坚决不肯出去查看。我心急火燎地等待着我预计发生的事情:最后巴贝特从
墙边的桌上拿起一只烛台,点上蜡烛。她对大家的恐惧很不以为然,一人大着胆子走出
房间,来到冷飕飕的走廊看看到底有什么。她的姐妹们像几只巨大的黑鸟在门口惶惶然
等待着,其中一个哭着说兄弟已经死了,她的确看见了他的鬼魂。当然,你必须明白巴
贝特非常坚强,从不认为自己所见到的是幻觉或幽灵。我等她走到黑幽幽的走廊尽头时
才对她说话,而且只让她看见柱子旁我模糊的身影。‘叫你的姐妹们回去,’我低声对
她说,‘我可以把你兄弟的事告诉你,快照我说的去做。’她静默片刻,然后把脸转向
我,尽力想在黑暗中看清我。‘我只有一小会儿时问。我决不会伤害你的,’我说。她
听从了我的话,告诉她们说没什么,然后把门关上。她们非常顺从,就像那些需要领导,
甚至渴望领导的人那样顺从地听了她的话。我这才走进巴贝特的烛光。”
    男孩的眼睛瞪得老大,用手捂着嘴问道:“你就像看我一样……看着她的?”
    “你问得真可笑,”吸血鬼说。“是一样,我想肯定一样。只是在烛光里我的面孔
看上去不太像鬼,不过我不想假装是个正常人。‘我只有几分钟时间,’我立即对她说
道。‘我要告诉你的事至关重要。你的兄弟很勇猛,他赢了——不过请等一等,你要知
道,他还是死了。死亡总是难免的,如果夜里遇到贼,你就是有善心或者勇气都没用。
这还不是我要告诉你的主要事情,下面我就要说到。你能掌管种植园,你能挽救它,你
所要做的就是不要听从任何人的话。不管他人如何反对,不要理会什么清规戒律,也不
要管别人说什么得体不得体,或者什么人情事理,别人怎么说你都别管。现在的种植园
和昨天早晨你兄弟在楼上时的种植园没有什么两样,没有任何变化。你要代替他,否则,
种植园就没有了,家也就完蛋了,你们五个女人就要靠一点可怜的救济过日子,那样必
然只能享受一半或者还不到一半的人生。你要学习一切该懂的东西,对任何问题都应追
根究底,拿出不解决不罢休的劲头。无论什么时候你产生了动摇,需要我的鼓励,我都
会来的。你必须掌握自己的命运,你的兄弟已经死了。’
    “我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出,我说的每句话她都听清了。她或许应该问问我是不是真
的没时间了,但当我说没有时间了,她就相信了我。于是,我尽我所能以最快的速度离
开了她,快得就像一下子消失了一样。我站在花园里,能看见她烛光中的脸,看见她用
目光在黑暗中搜寻着我,头转来转去,然后划了个十字,走回室内姐妹们那里去。”
    吸血鬼的脸上露出微笑。“沿河一带原本没人谈论巴贝特·弗雷尼尔有什么奇异的
表现,但葬礼之后,人们开始满怀同情地谈论起几个孤苦伶什的姐妹,接着就谈到了巴
贝特。她成了邻里间的丑闻,因为她决定自己掌管种植园。但她为妹妹置办了一大堆嫁
妆,自己也在第二年嫁了人。我和莱斯特从那以后几乎再没有说过话。”
    “他还继续住在普都拉吗?”
    “是的。我不敢肯定他是不是把我该知道的都教给了我。对我来说,学会找借口是
必要的。譬如,妹妹结婚我不能在场,是因为我得了‘疟疾’;母亲葬礼的那个上午,
我又得了同样的毛病。实际上,这些时候我和莱斯特每晚都在餐桌前和那个老人一起用
餐,刀叉叮当作响。他叫我们把盘子里的东西都吃光,酒不要喝得太快。多少次妹妹来
看我,我都在患头痛。我的头很痛,卧室里光线很暗,被子一直盖到下巴。我对她和她
的丈夫说,我的眼睛疼,怕光,所以光线很暗,请他们多担待。同时,我把一大笔钱交
给他们,委托他们为我们大家进行投资。所幸的是,她丈夫是个白痴,对我们毫无妨碍。
这个白痴是四代近亲结婚的产物。
    “虽然这一切都很顺利,但奴隶那边却出现了问题。他们疑心重重。我前面讲过,
无论是谁,莱斯特只要看上,就要杀了他。因此总有人谈论沿河一带经常出现莫名其妙
的谋杀,那是当他们觉察到了我们的行踪时才开始这么谈论的。有天晚上,我隐身来到
奴隶住的棚屋,听到了他们的这类谈话。
    “我还是先介绍一下这些奴隶的特点吧。那大约是1795年,我和莱斯特在相对的平
静中在那里度过了四个春秋。我把他弄来的钱一方面用于增加土地,另一方面把我在新
奥尔良城里租用的公寓和房子买了下来。那时种植园没有多少收益……只能给我们提供
藏身之处,而不能给我们提供资金。我说‘我们’,这是错误的,我从没有把什么事交
给莱斯特处理过。你知道我有活人的合法身份,但1795年的奴隶可不像你在描述南部的
电影和小说里看到或读到的,他们的肤色不是浅黑或褐色,说话的口气并不是唯唯诺诺
的,也不穿着破衣烂衫,不讲英语。他们是非洲人,而且是岛民,就是说,他们一部分
来自圣多明各岛,肤色很黑,完全是外国人,讲的都是非洲语言和法语的混合语,唱歌
唱的都是非洲歌曲,使整个田野有一种奇特的异国情调。我活着的时候总为此感到害怕。
他们很迷信,保留着自己的秘密和习俗。总之,他们没有完全失去非洲人的印记,被奴
役是对他们生命的诅咒,然而他们还没有摆脱他们所特有的属性。他们忍受着法国天主
教教规强加给他们的命名,教会规定他们穿着朴素,他们也不敢不从命,但是到了晚上,
他们就把廉价的织物改制成迷人的服装,用动物的骨头和废弃的金属做首饰,煞费心思
地把金属打光,看上去像金子一样。普都拉的奴隶居住区就是另一个国家,天黑以后就
是一处非洲海岸,即便最沉着的监工也不会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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