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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区十九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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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秘密,这么多的钱,泄露出去着实也不妥当。 

 

终于把所有的钱全部收好,呼出一口气,刚刚完成那么激动人心的杰作,侧过头,立即对上麦小龙搁在我肩上那近距离的脸,那双闪亮眼睛,仿如一幅超大特写,还盯着我,还用那种探究不解的眼神,还眨都不眨一下,不知哪来的一声重击,呯咚一声,自我的心中炸响,我吓好一大跳,下意识地一掌把他打翻,他抱着受痛的脸,哇哇地叫: 

 

“沈翰云,你干什么打人?” 
我退至墙角,不明所以,不知所措,干嘛打他?我也不知道。 
只觉得一颗心跳得飞快,那晚被人追杀,就跟这光景差不多了。 
麦小龙气乎乎地瞪着我,我径直上前,推开他,抽走床上一张毯子,丢到地下,拿来几本书,用毛巾包一下,当作枕头,他看我睡在地上,有点莫名其妙: 
“干嘛不睡床?这里还有空位啊。” 
见我一直不作声,他以为我又在闹什么脾气了,絮絮叨叨地不知说着什么,我也听不见。 
他只好随我去,也理不了那么多,明天还有明天的事,今天的活过完了就该好好祈祷,幸好平安。 
大家睡下,一宿无话。 
第二天我起得特别早,麦小龙睡相极差,抱着枕头,又蹬开被子,看起来像个还没长大的顽劣小孩。 
走出他的板子房,到外面去一个十多户公用的洗手间,草草地洗把脸,才见精神一些。抬起头来的时候,镜子后面出现一个女子的脸,唬我好一跳。 
她穿着性感的内衣,露出雪白的肢体,在屋子外面走来走去,也不避忌,旁若无人,看见我也没有表情,理所当然地,在我站过一旁的水龙头里盛满一杯水,又回自己房间去。 

 

实在有点无法适应,大家都没有私隐,她不介意,我自然也没有什么介意的资格。这里春光明媚,一日不知展现多少次,不收你钱,也算是赚到了。 
只是却没有一点尝到甜头的滋味,你知道,如果没有意识上的勾引和诱惑,即使是裸女,魅力也不过如此。 
当然,还有另一种原因,我发觉自己不被女人的身体吸引,或许因为我是君子,又或许因为我见不惯场面,非礼勿视,大概这是多年正规教育制度下的优良结果? 
最好别再想下去,潜意识在告戒自己,只怕追究下去,会牵扯出一个更不得了的答案来。 
回到麦小龙的房间,他才刚刚起来,睡眠惺忪,迷迷朦朦,一眼看见我刚从街上买回来放在桌子上的早餐,便两眼生光,立即生龙活虎。 
“阿翰,跟你在一起真好,感觉自己突然像个正常人,过着正常的生活。” 
可惜我原本正常的生活却因为这个人而变得不正常。 
我默默地吃完,又默默地收拾,他还在那里大口大口地消灭着热腾腾的皮旦瘦肉粥和上海小笼包,一边观察我,他有点奇怪: 
“你又在生什么气?” 
我的样子看起来像生气?我继续不作声,坐下来,摊开报纸。 
现在失业率高企不下,政府无能,经济运营滞窒,财政永远赤字,公司一家接着一家倒闭,又一家接着一家的开,只是换了门面,全部是小本生意。 
大家日子都过得战战兢兢,不过一定不关麦小龙的事,他生活在这里,完全可以不问世事,社会经济与他何干,又不受影响,只要还有黑帮老大支持他去赛车,一回赚够了便可混好几个月。 

 

“今天中午去看车。”他说。 
我看他一眼,不屑地:“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再偷别人的车?” 
他被我奚落,有点忿忿道:“这次不是偷!你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就干这勾当?” 
“呵呵,”我干笑几声:“你倒说说,除了这勾当你还干过什么‘大事’?” 
“沈翰云,你少摆这种面色给我看,”他不满,又有点委屈:“你干嘛?我又没有得罪你。” 
想想也觉得如是。中午我陪他去看车。 
那是一家建在近马路交界处的车行,跟那晚看见的不一样,看起来光明正大,做的是正当生意。 
麦小龙刚一走进去,便有人认得:“嗨,小龙,是你呀,”接着便是那人拔高着的声音在叫唤: 
“老板哪你干儿子来了” 
说是老板,自己也不过是员工的一分子,他手里拿着一柄工具,从里间迎出来,是个头发灰白,清矍有神的老头,长得健壮如钟,声音就显得特别响亮: 
“小龙,好久不来看看我,你这小子又混到哪里去了?”掩不住喜悦怜爱之色,他看看自己油污的双手,随便在衣服上擦一擦,便勾上小龙的肩,“快过来这里。” 
老头只顾一壁打量小龙,一抬头,才又发现我,“这位……” 
“哎,他呀。”小龙一点也不认生,就把我直接扯过去介绍:“沈翰云,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厉害着呢,人家读过很多书,不像你那不中用的干儿子。” 
老头听得小龙这样说,好像自己也马上低了一个档次似地,带点害臊的拘谨,一双手嫌太脏也不敢握过来。 
“这是萧老爷子,大家都叫他萧伯啦,”小龙笑嘻嘻,亲热地拍着老头儿的肩膀,“说起我干爹可威风了,他以前是西麻街……” 
“小龙!”老头厉声把他未及出口的话头打断,我吓了一跳,老头对上我的视线,一阵煞风景的沉默,他又有点不好意思,语气便不自觉地放得温柔: 
“那些事,还提来作甚,在外人面前,多不好意思。” 
“呃,阿翰可不是外人。”小龙挑了挑眉。 
萧伯不语。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麦小龙一样,在街上随便认识一个人也可以把对方称作出生入死的兄弟,萧伯看起来虽不是个古化的老头,在道上打混多年,多少还是对人存着介心。谁说不是,见多了出卖背叛,生死离别,再推置腹的朋友也暗存三分疑心。 

 

“先别说这个,”萧伯转移话题:“小龙,你最近没惹什么麻烦事吧?” 
“我惹的麻烦还少吗,自己都记不清,怎么突然这样问?” 
“不,只是听华老板那边的人提起过你……” 
“是上海佬说的吧,嘿,那不是麻烦,是买卖,华老板跟人赌地盘,叫他找人下场拆对台,只许赢不许输,那厮慌得要死,还来求我呢!我要是放他一回飞机,他就死定了,哈哈哈……” 

 

“小龙,你听我说……” 
“得了得了,次次都是这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都会背了,我自己会小心,别想太多。对了,我这次来就是要找辆车子,明天用来下场。” 
老头子叹了口气,明知说了也没用,只好领他入内,“你走运了,昨天刚收到一个客人的车子,那引擎可是好货,把它拆下来改装一下应该不是问题,你可别撞坏了。” 

 

“什么时候可以拿?” 
“晚上吧。” 
“算了,我明天直接过来开过去就是。” 
“你记得要小心……” 
“我不会撞坏的啦。” 
“我不是说车子,我是说你。”老头子一脸语重心长,小龙摇头晃脑,根本没装到心里去。 
小龙跟老头子又说了些什么,老头子恐防他人耳目,故意压低着声音,密不透风,把全部心底盘算灌输到小龙的脑子里,一项一项地交待,小心这个小心那个,小龙出车量也不是第一回,却似参加学校春假旅游,家长不停告戒,注意山高路滑,提防天气冷暖,听老师指挥,切勿贪玩掉了队。 

 

终于打点好一切,小龙好不容易脱得了身,便向一直坐在旁边矮柜上看人修车的我扬了扬头,与我一同离去。 
走进附近的一家茶餐厅,麦小龙随便点了个鱼旦面就吃起来,我用筷子挑着面条,没有一点食欲。 
麦小龙心无旁鹜,专心一致,把一碗面吃得汤汁不剩,就算下一刻即要面临生死,他大概也不会在乎,何况明天的比赛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桌子上的食物,小菜一碟。 
他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样的一回事,我问: 
“麦小龙,你总共赛过几回车?” 
小龙嘴里还含着一口面条,想了想: 
“不记得了,十三岁开始,到现在,少说也有百几场。” 
我觉得不可能。定是他报大数。 
“全部你赢?” 
“呵呵,不是。”他腼腆地笑笑,一副害羞相:“有六场平手。” 
不知他是真谦虚还是假谦虚,这个数字也太吓人了。 
“怎么可能。”我喃喃地,瞪着他。 
“是呀!”他像遇到知音:“其实我也不服气,那六次明明也可以赢的!我跟你说,那一次……” 
他细数战绩,绘声绘色,还不放过任一细节,生怕我不相信。 
“这样还有人肯跟你赛吗?”我问。 
“怎么没有,”他对我的问题感到可笑:“压我输的话,可是一赔百。” 
真是失觉了,虽然坐过几回他的车,却没想到他随便耍出来的古怪花式原来可以赚这样的钱。 
“麦小龙,你好可怕。”我说。 
“哪里?”他摸摸自己,全身上下,左看右看。 
我说:“你没想过退休?你知道,太过危险的游戏,一次足以致命。” 
他笑笑。危险,谁不知道。 
为着某个不知名的原因,他停不下来,或许也不想停下来。 
还有什么方法,比这个更容易得到那轻飘飘,无法体验出一点生命重量的钞票?这是他的“特长”,也是他的“骄傲”,唯一可以与人攀比的,无人能够超过的优越技术,里面有他的自尊。 

 

除此之外,他看不见自己的价值。 
像掩饰什么般,他皱起眉头: 
“怎么你说话像萧老爷子似的,你们才是亲生的吧。” 
我不再劝他,自觉也没有那个份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随你如何糟蹋。 
只是,他现在的生活已经有一半掺入了我的生活里,看似分明,实际千丝万缕,他觉得欠了我情义,必要保护到底,他有不可想象的责任心。 
但杀手先生已经数日不见动静,不知下次会给我们什么惊喜。 

 

5
硝烟弥漫的半山上,是特别开发出来的一个非法赛车场。 
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没有任何专业设备,这里荒无人烟,浓湿的潮气,飘飞在地面,沉重却又散不开,周围点着火把,细屑在铁桶内燃烧着,偶尔飞溅出不甘寂寞的星火,发出嗤嗤的微音,一声接着一声,低低的,似不为人知的浅薄呻吟。 

 

几十辆车子围在边上,平日冷清得连鬼影也见不到一个,今晚场内却早早地就挤满了人,他们吹着口哨,发出高低另类的尖叫,像迎接快将开始的一场嘉年华派对,男人和女人,有的坐在车头上,有的站在车顶,高热的气温让他们情绪高涨,接近失控。 

 

麦小龙开着他那辆接受过改装的车子,驶进场内。 
我坐在他的旁边,还没正式进入赛区范围,已经听到可怕诡异的叫嚣。 
这里是一个与白天完全脱节的世界,群魔乱舞,没有法则,没有规条,一切发自原始的内心,狂野的目光来自四面八方。 
每个人眼里都带着一种不寻常的渴望,火烫的,扑不灭的熊熊烈火,揉合着莫名其妙的恨意,毫无道理,虎视眈眈,恨不得把对方撕烂、焚毁、化为血肉,吃进肚子里……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宏伟”的场面,就算下场出赛的不是我,也觉胆战心惊。 
转过头去,看看身边的人,麦小龙身经百战,当然不把这些放在眼内,他情绪受到感染,时间未到,心已经先飞了出去,最好马上开赛,好证明他仍然保持纪录,百战不殆。 
车子停在一边,那天见过的上海佬看见小龙出现,马上迎过来: 
“怎么这样迟?” 
“放心啦,我不会跑掉。” 
“我带你去见华老板。” 
小龙有点不耐烦,但也不说什么,用眼睛看看我,示意我跟他一起去。 
华老板坐在黑色高级轿车内,全场唯一的幕后贵宾,不对,他的对手,也如他一般,坐在对方阵营的豪华轿车内,不过太远,看不真切。 
“你就是小龙?”华老板自车中打量,微微一笑,与我印象大相径庭,没想到这位黑帮老大长得温文尔雅,像政客多过似黑社会。 
不过政客和黑社会也差不多了。 
他也在打量我,没有多余的评价,只转向小龙,略略颔首:“尽力而为。” 
赛道就是山路,并不崎岖,是前人开发好的一条通道,直往山顶,现在却刚好被利用作争狠斗勇的天然工具。 
山顶上早已放置好记认,红黄两面小旗,插在险处,在黑夜之中迎风飘摇,像翘首等待着情人救驾的美丽少女,孤傲地立着,飞扬的旗面便是那轻薄的裙裾,衬着不见星辰的夜,颜色犹为奔放。 

 

即将出发的两辆车子已停在恰当的位置,怪异的号角响起,一切蓄势待发。 
小龙的对手是个看不清年纪的少年,一脸不训的神色,目中无人,天下唯我独尊。 
就算不晓得他的本事,那凶狠的表情也可叫人退让三分,太可怕,为什么现在的孩子都一副要毁灭世界般的气势? 
横空传来尖锐的出车令,咆哮已久的引擎像一窝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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