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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疏影风临雪+番外 作者:尤阡爱(晋江vip2013-11-08完结)-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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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绯鲽见状,将匙子往他嘴里塞了塞,没料到竟把他的唇齿撬开了,这下欣喜不已,赶紧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他,浓浓的药汁顺着嘴角滑落,她便以帕子替他拭去,岑倚风变得很听话,绯鲽喂几口他就喝几口,以前哪怕一小匙他都不肯咽,如今整整的一碗汤药却都被他喝了下去,绯鲽如释重负似的,长出一口气,而岑倚风一边喝一边用眼睛望着过雪,自始至终不曾移开,死不瞑目一般。

    绯鲽笑吟吟地起身,将这份重责交托到过雪身上:“二小姐夜里受累,就有劳二小姐照看公子爷了。”

    过雪瞠目结舌,不等她开口,绯鲽已经领着丫鬟离去了。

    屋内只余下两个人,过雪一转头,便接触上岑倚风的目光,其实他烧得这么重,连呼吸都成为一件费力的事,或许此刻他的视线已经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她的样子,但就是不肯阖眼,好像一阖上眼,她就会消失不见了。

    过雪用腾出的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仍旧很烫,如同小小的火苗沿着手掌蔓延,直直烫到心坎里去,她声音不由自主放得轻柔,像夜莺啼啼哝哝哄着巢穴中的雏鸟:“哥哥,睡吧……”见岑倚风还盯着她,只好又补充句,“我不走的,今夜我一直留在这里。”

    岑倚风睫毛微微颤动,终于闭上眼睛。

    过雪发现他即使睡着了,也不曾松开她的手,因为握得紧,他的指骨咯得她的手很疼,可他睡觉的时候也不肯让她离开,仿佛自己成为他的唯一,一旦离开,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晚岑倚风睡得深沉,原本过雪有机会挣脱,但一想到岑倚风当时看她的眼神,心里不知怎么就软了,令她没有办法挪开他的手,只能保持着坐在床边的姿势,没多久便感到左臂又僵又麻,她不时用另一只手捶打揉搓,才知道,原来长久保持一个姿势是这么的不容易,那会儿他们乘马车前往綵州,她总是枕着他的手臂入睡,动辄几个时辰,他从没惊醒到她也没换过姿势,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不知不觉到了后半夜,困意袭卷,过雪终于支撑不住,半边身子伏在床沿上睡着了……

    这一觉自然不舒服,来回醒转好几次,总是闭上眼,不久又突然醒来,似乎还做了一些零碎的梦,断断续续的,头一回,睡个觉也能如此累人。

    明媚的阳光洒上轩窗,听到小鸟在枝头唧唧喳喳的乱叫,过雪将脸埋在臂弯里,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头发,动作很轻,仿佛是在摸婴儿的肌肤,一直从发根滑到发梢,痒痒的,但又十分舒服,小时候母亲也常常这样由上至下抚顺她的长发,让人觉得依赖,过雪脱口唤了声“娘……”那人发现她醒了,迅速收回手,过雪的意识也一点一点恢复过来,怔了下,想到自己不是应该在别府吗,蓦一抬头,看到岑倚风正睁着眼睛瞧她。

    过雪不禁道:“醒了。”举手探下他额头的温度,虽然没有昨晚那么烫,但还是发热。

    过雪赶紧讲:“我叫人进来。”她一起身,左臂就跟失去知觉似的往下坠,也顾不得岑倚风看没看到,扶着胳膊就往外走去。

    很快,侍婢便捧来热水,由于绯鲽没出现,过雪只好亲自动手,拿热毛巾替他仔仔细细地擦着脸,额头、面颊、鼻子、下巴……他的睫毛实在长,黑黑弯弯的,微一颤动,好似能刮出风来,让人错觉着不敢靠近,仿佛再近一点,就能触碰上……而他的双眸,目不转睛,像一泓静止不动的潭水,清晰倒映出她的样子,他凝视她的时候,瞳孔的颜色极深,显得格外深情而认真,过雪忽然发现自己的动作已经停下来,他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他,面对着面,好似下一刻,彼此就会情不自禁地亲吻上,他微弱的鼻息拂上脸庞,过雪一下子惊醒,简直心神不宁,不由得垂眸,拿着毛巾近乎胡乱地往他脸上擦来擦去,许是发烧,又许是被热毛巾的湿气蒸的,他的脸也越来越红……

    过会儿过雪喂他吃了点东西,岑倚风终于开口:“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略微暗哑,带着种磨人的疼,过雪如实回答:“是江轲让我来的。”

    岑倚风闭上眼,比起昨晚,他的精神要好些,起码有力气说话,神智也显得清醒了,良久,他吐出三个字:“你走吧。”

    过雪一愣,他却始终闭着眼,模样瞧起来十分疲惫,周围很静,耳畔只能听到他平缓而低弱的呼吸声,而他露在外面的一只手,恍若在控制不住地发抖,过雪想到他为了自己,彻夜不眠地寻找,最后又害病咳血,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她沉默片刻,才说:“等哥哥好了,我就离开。”

    岑倚风没再说话。

    侍婢端来熬好的汤药,过雪刚接在手里,孰料岑倚风瞥了一眼,眉尖便高高地颦起来:“拿走。”

    过雪动作微滞,抬头道:“不吃药怎么行?”

    她又举着银匙过来,岑倚风见着那一片黑酽酽的药汁,还没喝,就已经苦得呛鼻,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身:“我说了拿走。”

    过雪搞不懂好好的,他怎么又不肯吃药,耐心劝道:“不喝药,病怎么能好?要是这么拖下去,哥哥的病只会更厉害了。”

    结果好说歹说都不成,岑倚风就是把脸偏到一旁,死死抿着嘴巴,那模样,生怕被人把嘴巴撬开似的。

    过雪想他昨晚是迷迷糊糊的将药喝了,如今却闹这般,脑中霎时闪过一个念头,竟有点忍俊不禁:“俗话说‘良药苦于口,而利于病’,这个道理哥哥不会不明白的,小时候娘就常常跟我说,忍一忍,一仰脖子就喝下去了。”

    她小心翼翼睨着岑倚风的表情,又吹了吹银匙里的药汁,几乎是连哄带骗了:“这药还热着,这会子喝正好,其实一点都不苦,真的呢,听话,把它喝了好不好?”

    她一副哄三岁童蒙的口吻,岑倚风果然转过头,狠狠瞪着她。

    过雪丝毫不惧,反而笑呵呵的:“来,喝一口。”

    岑倚风忍了又忍,似乎真恨不得一把掐死她,最后昂着下巴,冷冷道:“我不喝。”

    过雪讥诮一笑:“我一直以为哥哥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料到也有害怕的时候。”

    岑倚风皱着眉:“我怕什么了?”

    过雪指指碗里:“怕喝药。”

    岑倚风脸色难看地很,末了,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谁怕了!”

    过雪道:“你不怕,那就把药都喝了!”

    她一扯唇角,说不出的冷讥嘲笑,仿佛他不喝,他就是胆小鬼,岑倚风死命瞪着她,简直跟她有深仇大恨一般,僵持半晌,他终于伸手把药碗夺过来,仰头咕噜咕噜喝下去,又快又疾,过雪直怕他呛着,直至喝完,岑倚风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紧接着把自己蒙进被褥里,无论过雪怎么唤他都不肯出来。

    这事江轲清楚,岑倚风打小就憷喝药,每每让他喝药,都得绞尽脑汁千哄万哄,最是令人头痛,幸好岑倚风身体一向好,一年到头下来也生不了几次病,偶尔闹点不适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过雪意外抓到岑倚风这个软肋,却不敢在他面前得意忘形,因为岑倚风好比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随时会跳起来挠人的,哪怕病着,也是只脾气暴躁的病猫。

    过雪没想到照顾一个病人会这样麻烦,偏偏岑倚风又是个十分挑剔的主儿,吃喝用度不能差一点,燕窝炖的火候不够,他尝了几口就不吃了,早晚总是喝参汤又觉得腻,生病两三天,大夫交待过不能受凉,但还要擦洗身体,过雪的房间安排在他隔壁,原本想趁机打个小盹,结果没多久侍从就来敲门,一脸唯唯诺诺,说岑倚风不用人伺候,叫她进去,过雪便急急忙忙跑进来,岑倚风气鼓鼓地倚着床头,说那些下人笨手笨脚的,过去一会儿,指指床脚堆叠整齐的衣服,要过雪给他换上。

    过雪一下变得吞吐:“这个……”

    岑倚风拉下脸,不高兴。

    这个人,生病的时候也是这般颐指气使。

42相思难回避3

过雪没办法;这回不听,下次哄他喝药就该更困难了;其实这里的家仆尊规尊矩,进屋前会先叩门,但过雪不放心;还是跑到门前上闩;岑倚风有点洁癖;每天都得擦身子换干净的衣服,否则就睡不踏实,床旁摆放着一桶热水,过雪替他解开衣服;拿着浴巾沿着他的脖颈、肩膀、胸膛一点点往下擦拭……男人的身体总是很热,再加上发烧;摸着就觉烫手,其实彼此有了两年的肢体交缠,做这些事也没什么奇怪的,但过雪面颊还是洇开一抹桃花胭脂般的嫣红,尤其到了那个部位,她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在砰砰乱跳,动作下意识地避开,岑倚风倒是没什么反应,换完衣物后,没多久便睡着了。

    这种伺候人的差事,后来不知怎么就落到她的头上,每天服侍岑倚风用膳喝药,深更半夜的,还得给他擦拭身体,幸好平时照应的人手都是江轲安排来的,免去闲言闲语。至于绯鲽,除了偶尔过来瞧瞧外,其余时间几乎跟消失了一样。

    喂岑倚风吃药,成为过雪每天最头疼的一件事,激将法不能老使,哄着劝着,还得拿糖诱,现在过雪终于知道养小孩子的感觉了,费心费力,脾气执拗起来,直能给人气死,有次过雪真真被他气着了,他不吃药,她也不吃饭,一整天都不理他,到了晚上,她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后来侍从送饭菜给她,说岑倚风已经把药喝完了,过雪这才勉强用了几口饭,其实饿过头的时候,也就不觉得饿了。

    因岑倚风房里没留人,过雪不放心,还是决定过去瞧瞧,彼此房间相邻,出门一拐就到了,现在过雪大部分时间都在照拂他,对他那里比对自己的房间还熟悉。

    走进内室,才发现岑倚风正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过雪想他又在耍脾气:“哥哥,哥哥。”

    他不动弹,半晌也没反应,过雪有些慌张,到床上去扒他的被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蓦觉眼前一阵昏天黑地,接着整个人被岑倚风压在身下,他盯着她,呼吸有些粗重,因为没有太大的力气,支撑在她脸侧的双臂微微发颤,令他看起来也在摇摇欲坠。

    过雪有点茫然地睁着眼睛,看到他一点一点俯□,墨缎般的长发由两侧倾落,让她的视线恍若被华丽的黑幕笼罩住,一片漆黑间,只有他深挚凝注的目光,像会随时把她吸进去,万劫不复……他的唇贴上来,轻轻吻上她,只是蜻蜓点水,尔后胳膊一晃,倒下来钻进她怀里。

    “我觉得冷……”他静静闭上眼睛,头蹭在她的下颔处,仿佛软软的婴孩在取暖。

    他似乎真的冷,身子都缩起来,但那语气,偏偏又让人觉得像在撒娇。过雪习惯性地抚上他的额头,烧还未完全褪去,她叹口气,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任性,有些不忍心,环出双臂慢慢抱住他,能明显感觉出他清瘦了不少,好似饿到只剩下骨头的小兽,在怀里哀哀幽咽,过雪褪掉鞋子,扯过被子盖住彼此,他的呼吸触在她的脖颈上,一下一下,热热的,令过雪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原本想等岑倚风睡熟后离开,但过雪没料到自己居然抱着他睡着了,一直到天亮,她睁开眼睛,两个人的姿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调换了位置,变成她被岑倚风圈在臂弯里,仿佛他们本身就是一体,没人能分离。

    过雪凝睇着他安详的脸庞,漂亮的睫毛垂下来,压在白皙肌肤上显得更浓更长,宛然雪地里一痕黑色的涟漪,薄薄的唇往里抿着,看起来就像泛着委屈,其实过雪从没这般仔细地看过他,才发现他唇角竟有两个不深不浅的梨涡,可惜他不常笑,否则笑起来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过雪情不自禁地想摸摸他的长眉,但指尖刚触及,内心骤然一惊,像是心脏上拴着无形之弦,当触碰到禁忌,便会绷得紧紧的,无法喘息,她迅速缩回手,轻轻抬起他的胳膊,起身离开。

    绯鲽进来时,看到岑倚风闷闷不乐地靠着床头,眼睛却一直盯着屏风,当见到她进来,他的瞳孔尽处分明泛起一丝炽亮,但很快,又变得黯然,没有焦距。

    绯鲽笑道:“二小姐不在,由我伺候公子爷洗漱吧。”

    她为岑倚风擦了脸,又拿来青盐让他漱了口,服侍得妥帖入微,挑不出一丝毛病,岑倚风却像个石人,面无表情,唯独眼尾余光不时往屏风的方向扫去。

    过会儿过雪终于出现,绯鲽笑眯眯地问:“二小姐回来了。”

    “嗯。”过雪点点头。

    岑倚风见着她,把脸撇到一旁。

    绯鲽起身朝岑倚风福个身,又朝过雪颔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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