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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表现的机会终于来了!”史朝义领得将令,不禁兴致勃勃地对任天翔道:“陕郡的战略地位仅次于潼关,若能拿下陕郡,进而一鼓作气拿下潼关,我在军中的地位便无可撼动,就是父皇也不能罔顾军心废长立幼了。”
任天翔脸上却殊无喜色,眼中甚至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异神情。史朝义不由问道:“咱们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你不为我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任天翔强作笑颜,不过明显是在敷衍。史朝义见状不悦道:“你有事瞒着我?什么事?”
任天翔似乎不愿提及,但架不住史朝义一再追问,他只得拿出一封信函,涩声道:“范阳有信到,是安小姐的信。我不敢让殿下知晓,是怕……”
史朝义一把夺过信函,仔细一看果然是安秀贞亲笔。他连忙展信细读,脸上神情渐渐从欣喜转为愤怒,最后气得浑身发抖,切齿怒骂:“史朝清这混蛋!老子在前方浴血奋战,他却在后方强奸我的女人……”
“是咱们的女人。”任天翔小声提醒。
“老子这就带兵杀回范阳,阉了这个王八蛋!”史朝义说着拔剑而出,厉声高呼:“来人,集结部队,杀回范阳!”
应声而入的小校愣了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声问:“殿下,你是说……杀回范阳?”
史朝义一剑削去了他的耳朵,骂道:“你聋了吗?还要老子再说一遍?”
那小校不敢争辩,捂着耳朵匆忙而去。史朝义还不解气,提剑对帐中家什一通乱砍。任天翔待他怒气稍平,这才按住他的剑柄道:“殿下息怒,你要闯大祸了。”
见史朝义渐渐冷静下来,任天翔这才提醒道:“殿下若敢率军回范阳,只怕不出百里就会被圣上追上,到那时殿下如何解释?”
史朝义心知擅自撤军就是动摇军心,按军令当斩,他方才不过是一时愤怒口不择言,现在冷静一想不禁一阵后怕,别说擅自撤军,就是这样的言语传到父皇耳中,自己只怕都脱不了干系。他心中一寒,连忙对帐外高呼:“来人,快将方才那道命令追回来!”
可惜已经晚了,就见无数将士已在帐外**,众人脸上均有种种疑惑和不解,不少将领更是窃窃私语,都不知殿下这道命令是何用意。方才那传令的小校更是在帐外高呼:“禀殿下,部队已集结完备,请殿下下令。”
史朝义避在帐中不敢露面,六神无主地望向任天翔道:“怎么办?”
任天翔无奈叹了口气,低声道:“看来殿下得牺牲一个人了。”
史朝义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微微点了点头。他心有不甘地望向范阳方向,恨恨道:“那安小姐怎么办?难道咱们就这样罢手不成?”
任天翔沉吟道:“殿下要想抢回安小姐,为今之计只有先拿下陕郡,攻下潼关,直捣长安。待立下这天大的功劳,殿下再开口向你父皇要安小姐,到那时凭殿下的功劳,就是你父皇也不得不答应。”
史朝义想了片刻,毅然道:“好!咱们即刻出发,连夜进攻陕郡!”
大步来到帐外,史朝义对众将高声下令:“连夜向陕郡进发,务必在天亮前赶到城下。”
众将又是一愣,纷纷问:“殿下不是 要率军回范阳么?这是怎么回事?”
史朝义喝道:“谁说我要率军回范阳?”
众将尽皆望向方才传令的小校,那小校刚包扎的伤口又深处丝丝血迹,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他急忙对史朝义道:“方才殿下要我传令诸将集结部队,回师范阳,卑职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就将殿下的命令传达下去。”
史朝义面色一寒,喝道:“我要你集结部队,直袭陕郡,谁要你传令回师范阳?你误传将令,动摇军心,我留这等废物还有何用?”说到这他徒然一声高喊,“来人,将这个动摇军心的家伙拖出去砍了!”
那小校吓得软倒在地,急忙争辩:“方才殿下亲口下令,小人一字不差向众将传达,殿下怎可翻脸不认?冤杀小人?”
没想到这小校如此愚蠢,临死不知改口,史朝义就算有饶他之心,到现在也不得不杀了。见刀斧手还在等待,他不禁怒道:“还等什么?莫非是想与他同罪?”
刀斧手不敢再慢,连忙将那小校架了出去,没多久那小校的脑袋就装在托盘中递到史朝义面前。史朝义摆手示意刀斧手退下,然后对众将士高声道:“谁再敢胡言乱语动摇军心,这就是下场。”
见众将士不敢再有任何疑问,史朝义满意地点点头,拔剑向陕郡方向一指:“立刻向陕郡进发,务必在天亮前赶到城下,一鼓作气拿下陕郡!”
众将齐声应若,纷纷登上马鞍,大军如滚滚洪流,连夜向陕郡进发。
83、犯上
就在史朝义率大军直扑陕郡之时,陕郡守将卫伯玉已率军提前在通往陕郡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下来,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看看天色将明,叛军依然没有露面,他不禁低声问身旁的季如风道:“先生的情报是不是有误?你怎知叛军先锋今晚一定会来?”
季如风神情如老僧入定,双目半开半合,懒懒道:“卫将军尽管耐心等待,不必心急。”
见老者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卫伯玉恨不得一巴掌搧在他脸上,但对方不仅有李泌的亲笔书信,还有圣上的密诏,有权指挥调度陕郡所有兵马,他只得将这想法压在心底,悻悻地退到一旁,看着天上的星星发愣。
突然,一个伏地监听的小校低声轻呼:“将军快听!”
卫伯玉忙伏地细听,立刻听到了隐约的马蹄声,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唐军埋伏之地接近,从其马蹄声的密集程度来看,应是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部队。卫伯玉大喜,忙对埋伏的将士下令:“箭上弦,刀出鞘,准备战斗!”
借着蒙蒙月色,就见一彪人马犹如黑暗中移动的长蛇,渐渐进入了唐军埋伏之地。卫伯玉待对方大半进入埋伏,立刻挥刀下令:“放箭!”
林中突然想起密集的破空声,犹如死神的呼啸扑面而来,走在前方的数十名骑兵应声落马,后面的人马却还不知前方的变故,在黑暗中继续前进,与负伤逃回的战马撞在了一起,队伍一时乱作一团。
史朝义虽然立功心切连夜冒进,但毕竟经历战阵经验丰富,非寻常无能之辈可比。听得两侧密林中传出的密集破空声,再借着月光看清道路两旁的地形,他立刻高呼:“有埋伏,快退!”
不知黑暗中有多少敌人,史朝义不敢恋战,忙带兵退出数十里。见敌军没有追来,他这才立住阵脚清点人数,损失虽然不大,但这是他从邺城出兵以来遭遇过的第一个败仗,他不禁遥指陕郡方向,恨恨喝道:“明日一早拿下陕郡,我必杀卫伯玉报仇!”
唐军阵中,卫伯玉见叛军果然中伏,不禁对季如风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等战斗结束,便来到季如风面前,欣然道:“先生料敌如神,咱们果然打了一个漂亮的埋伏,现在将士们正准备乘胜追击,以消灭更多叛军。”
“收兵!”季如风淡淡道,“回陕郡。”
“收兵?为什么要收兵?”卫伯玉有些奇怪,“叛军不熟悉地形,且现在天色未明,正是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立刻收兵,咱们在陕郡城下再设一个埋伏。”季如风没做更多的解释。卫伯玉呆了一呆,心中又生出搧他嘴巴的冲动,不过想起他手中的密诏,卫伯玉只得对随从下令:“传令下去,立刻收兵回城。”
黎明时分,史朝义率数万先锋来到陕郡城下,谁知正要组织攻城,卫伯玉已率唐军从身后杀到,打了他后军一个措手不及。虽然人马损失不大,但攻城器械却大半被唐军烧毁,史朝义攻下陕郡的愿望彻底落空。
不过史朝义并不气馁,立刻令人伐木重造云梯,忙活数日云梯刚刚造好,却被唐军夜袭营寨,将所有新造的攻城器尽数烧毁。唐军有如神助,总是能明察史朝义的每一步计划,并预先进行破坏和打击。史朝义自邺城出兵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对手,原本准备三天打下陕郡,谁知拖延半月却还没来得及正式攻城。这时史思明的大军已抵达潼关城下,见史朝义还对陕郡速手无策,史思明只得亲率一支精锐赶来增援。
史朝义见父皇亲至,连忙带随从前去接驾,谁知刚一见面,便遭到父皇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朕给你的是范阳最精锐的部队,人数是陕郡守军的数倍,那卫伯玉更是名不经传,你却连他一根毛都没摸着,简直是丢尽了咱们老史家的颜面。你数万精锐被小小陕郡挡在城外,还有何面目见朕?”
史朝义不敢争辩,只得小声嗫嚅道:“孩儿再去攻城,不拿下陕郡誓不罢休!”
史思明一声冷哼,淡淡问:“听说你曾有心率军回范阳,欲与你兄弟争那太子之位。你从邺城打到洛阳,一路势如破竹,几乎如入无人之境,却在这小小的是陕郡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卫伯玉挡住,说出去谁会相信?你这是故意给朕脸色看吧?好让朕早点立你为太子。”
史朝义没想到自己一时激愤之言,竟传到了父皇耳中,他不禁吓出一声冷汗,以为身边有父皇的耳目,他不敢否认,只得小声道:“孩儿是一时糊涂失言,并非真要带兵回范阳。”
史思明厉声喝道:“大军远征,最忌动摇军心。你身为皇子,竟扬言要带兵回范阳,简直就是要临阵脱逃。按律当斩!何况你还作战不力,在陕郡城下损兵折将,更是该罪加一等。”说道这史思明徒然提高了声音,“来人,拉出去砍了!”
众将吓了一跳,连忙为史朝义求情。史思明倒也不是 真心要斩儿子,只是大军远离范阳多日,不少将士难免有思乡之念,他要借儿子来警示众将,同时也提醒儿子,不要居功而傲。
见众将纷纷为儿子求情,史思明也就顺水推舟道:“看在大家的面上,朕暂且将你的脑袋寄放在脖子上,不过死罪虽免,活罪难逃,拉出去打八十军棍,营门外示众一日。”
几名兵卒应声将史朝义拖了出去,看在他是皇子的面上,众兵卒不敢真心用力,这八十军棍打下来,倒也没留下多大的内伤。不过史朝义却是羞愤难当,身为皇子被打军棍,还被示众一日,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这样的皇子显然已没有资格再争什么太子了。
挨到第二天示众完毕,史思明又对一瘸一拐前来谢恩的儿子道:“看在你过去战功的份儿上,朕许你戴罪立功。不过陕郡你不用管了,现在大军缺一座囤粮的城池,朕命你率本部人马立刻赶建,务必在一个月之内完工。”
史朝义忙问:“不知需建多大一座城池?”
史思明道:“方圆至少得有五里,才足够囤粮和驻军,若不能按时完工,朕将数罪并罚!”
史朝义不敢不遵,拖着伤腿回到自己营寨,连夜令幕僚测算工期,没多久幕僚将结果送到,史朝义一看,才知仅凭自己手下将士,要想按期完成这座城池,几乎就不太可能,他不禁满面愁容,急忙让人去找任天翔前来商议,想借他的智慧找到解决之道。
任天翔匆匆赶到,他仔细看完幕僚的测算结果,神情木然地沉吟半晌,才对史朝义道:“殿下难道没有发觉,你父皇当众责罚殿下,又交给你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实并不是因为你打了败仗么?”
史朝义涩声问:“此话怎讲?”
任天翔面有难色道:“我不敢说,在下毕竟只是个外人,而殿下与你父皇乃是至亲骨肉。”
史朝义屏退左右,沉声道:“我赦你无罪,你但说无妨。”
任天翔犹豫片刻,这才低声道:“殿下自邺城出兵以来,一路势如破竹,攻下无数城池,功劳之大军中无人能及。你父皇却从来没有奖赏,殿下仅在邺城略有折损,你父皇便当众责罚示众,其用意实在令人寒心啊。”
见任天翔欲言又止,史朝义喝道:“你尽管说,不用有任何顾虑。”
任天翔点点头,缓缓道:“你父皇心中显然已意属你兄弟,任命你为先锋其实就是在等你出错,无论你立下多大的功劳,只要有一点小错被他抓到,他便要借机责罚羞辱,令你在军中威信扫地,为他废长立幼打下基础。他现在故意给你一个难以按期完成的工程,便是要令你再次违反军令,并以军令再次处罚殿下,让你在军中再也抬不起头来。殿下想以军功做太子,我只怕你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改变你父皇心中早已做下的决定。”
史朝义呆在当场,他并不笨,被任天翔一语点透其父的用心,他不禁有种前途渺茫、孤立无助之感。他可以不做太子,但是想到心爱的女人也被史朝清强占,他就心有不甘,满腔愤懑。他在前方浴血奋战,不仅冒着阵亡的危险,甚至还要提防父皇严苛的责罚。而史朝清在后方打打猎玩玩女人,就轻轻松松做了太子,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