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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宁安呆呆的看著那个滔滔不绝、口如悬河的男人。要不是他刚才自报姓名，坎宁安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尤德尔民众心目里的圣者，他现在的样子哪里像个拯救世人的天使？
* 6 *
艾塞亚的话讲到後来，莱昂捂著肚子都快笑翻了，他用颤抖的手指指著艾塞亚对吃惊的张口结舌的坎宁安说。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人简直……你有什麽看法？”
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坎宁安继续发呆，并且把心里最直接的话语表达了出来。
“好厉害……我长这麽大，从来没见过谁比莱昂王子还能胡扯的人……”
“谢谢您的夸奖！”
银发男子──艾塞亚．欧文．尤德尔，传说中的神迹毫不客气的点点头。
“喂喂！你搞错了吧？他那不是在称赞你！”
一旁的莱昂忍不住提醒他。
看著眼前像好友一般相处的两人。坎宁安忽然有些明白了莱昂为什麽会招艾塞亚为幕僚的原因。
姑且不论艾塞亚对实际的战斗有没有帮助，单以莱昂王子和艾塞亚是交情过甚的朋友这层关系，王子就未必会放弃对艾塞亚的任用。如果硬要王子听从教会的命令而放逐艾塞亚的话，那将意味著对朋友的背叛，凭王子的为人，王子是死也不可能这麽做的。
无视坎宁安翻腾迂回的思绪，莱昂笑够了，对他招招手，向艾塞亚介绍著。
“好了，不闹了。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兼玩伴坎宁安．芬恩．莱曼，现在是修姆教会的兰阶教衣，以後大有前途的未来主教；这位是我最中意的军师加损友艾塞亚．欧文．尤德尔，现在尤德尔国境内最受欢迎的黄金单身汉，未来的宗教家。相信你们彼此都听过对方的传言，先来认识一下吧。”
於是银发的青年男子艾塞亚首先微笑著向坎宁安示好。
“您好！久闻大名，很高兴认识您。”
“是的……能见到‘尤德尔的神迹’，我感到很荣幸。”
艾塞亚．欧文．尤德尔是传说中的圣者，光明的使者。他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身材修长，体格健壮。不知为什麽，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有阳光的气息，充满了生命力，笑容温柔，他的声音带著种圣洁的透明感，仿佛从他嘴里说出再荒谬的事都能实现一般，是个非常迷人的男子。
毫不在意坎宁安打量的目光，艾塞亚神情自若的笑著。
“您一定觉得很失望吧？有这个称号的人居然会是这麽个不正经的人。”
“但是……即使别人这麽看您，您自己不觉得对自己失望吧？那又何必说这种言不由衷的话。”
尽管这是事实，坎宁安在话语冲口而出後感到自己因为对事情的棘手烦躁不安，所以对艾塞亚的说话有所偏颇而产生後悔。
艾塞亚神情一愣，瞥了眼莱昂‘你看吧’的神色。
“……谢谢，因为好久都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提醒我了，所以我也就惰淤了，实在是很抱歉。”
听到艾塞亚很干脆的认错，坎宁安更加的愧疚了。
“不是的，是我不应该对您胡说什麽……”
“哎呀！好了好了，坎宁安，你有不要那麽认真嘛，人生就是要有得有失，不然那还有什麽乐趣？对不对呀，艾塞亚？”
看到艾塞亚听从王子的说法点了点头，坎宁安不由得愣住了。
莱昂摆了摆手，表示安静後开口。
“那麽我们来谈正事吧，艾塞亚，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麽要向我报告吗？”
艾塞亚抬起头看了眼坎宁安。
“没关系！坎宁安是我绝对信任的人，你可以有话直说。”
於是艾塞亚颔首微一躬身。
“闲人昨晚做了一个梦，今天来是为了给一些建议的。”
“喔，你做的梦是关於我的吗？”
毫不在意坐下的王子颇感兴趣的问。
“是的。在梦中，闲人坐在云端，看见了身为国王的您的一生，富丽堂皇而奇诡多变的一生。”
听闻此言的坎宁安身体瞬间僵硬了。
尽管每个皇子都在梦想著自己总有一天会当上国王，并且身为王子侍从的自己也坚信不移莱昂王子会成为尤德尔下一任的国君，但从一个外人口中说出来，特别艾塞亚的身份特殊，他的话对尤德尔的人民影响很大，要是此事一个不小心传到埃尔哈特王的耳中，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不论王子为尤德尔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威胁到现任国王的宝座，相信国王马上就会将王子放逐，如有反抗也许会招至诛杀。一想到这里坎宁安就冒冷汗，他紧张的盯著王子的反应。
对此莱昂并没有激烈的反应，微微坐起身，他的目中隐约闪烁著一丝精光。
“然後呢？”
艾塞亚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王子，缓缓开口说道。
“我要给您的忠告，并不是关於您的国王生涯的忠告，而是另一些您所想象不到的问题。我发誓，我所说的话，将永不会传以第4人耳，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把它当作只是闲人的梦话。”
顿了一顿，艾塞亚以低沈深远几近透明的声音，平静接著说。
“在闲人的梦中，您将成为尤德尔人民称颂的国王，您的声望将远超过您的父皇，您的祖父，甚至是克莱门特．伊顿．维达大帝，您会是青史留名的伟大君王。在您充满光辉、荣耀、胜利与流血的一生里，您拥有世间最美丽的妻子，14个孩子和无以计数对您忠心的臣子，但是，您却没有命定的另一半，您不会爱上任何人。一个黑发的男人将影响您的命运，成为您成功与否的关键。”
缓缓扫视在场两人震惊的眸子，艾塞亚述说著。
“您的国家是建立在沙砾之上的城堡，因为，您的孩子里没有一个可以继承您遗志的能人。能继任您的王位的，只有您和那个男人的孩子，一个拥有黑发碧眼的男孩。”
“你在开玩笑吗？艾塞亚？”
首先打破沈默的是莱昂，他眼眸中流露出讥诮的光芒反问著。
艾塞亚严肃的摇了摇头。
“殿下，您是知道的，我虽然喜欢胡闹，却从不说谎。”
“你说谎！”
一个高亢的声音打断艾塞亚的辩解，坎宁安涨红了脸，低声怒吼著。
“你说谎！殿下是注定成为国王的神子，他会拥有这世间所有的一切，没有任何人能影响他的人生，他是尤德尔的希望……”
是的，他是尤德尔的神子，他一定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神话，他最後也一定会获得幸福……
什麽影响王子命运的男子，我绝不允许，没有人能和我的神站在同一个地点上，没有人……
“你这种满口胡言乱语的人懂什麽？你只会阻碍王子前进的脚步，所以我早就知道和你没什麽可谈的了，你马上给我离开吧！”
面对坎宁安激动的指责，艾塞亚只是安静的站著，什麽辩解的话也没为自己说。
对於影响教会的人，我们只能视他为同伴或者不是，然後采取相应的措施。艾塞亚的想法将会左右教会对莱昂王子的看法和支持与否。
恍惚想起来这里之前阿方索主教对自己的暗示，坎宁安可以肯定艾塞亚绝对不会成为修姆教会的同伴，那麽，王子呢？莱昂会成为教会还是艾塞亚的盟友？
“坎宁安……”
莱昂吃惊的呼唤著坎宁安，被他脸上凄然而下的泪水吓了一跳。和坎宁安认识这麽久，记忆中他只有初识的时候，为了祖母的死亡这麽歇斯底里过。莱昂走到他的身前，轻轻的抬起他的脸，柔声问他。
“你怎麽了？坎宁安，有什麽地方痛吗？”
呆呆的凝视著眼前的金色天使，坎宁安浑然不觉眼泪正从白皙的脸庞滴落。他断续的喃喃著。
“……这怎麽行呢？这怎麽可以？……不行的……”
他紧紧的抓住莱昂的手臂。
“殿下，我拜托你，把这个邪教异端赶出去吧，想想您这麽多年来的努力是为了什麽？他会断送您的前途的！把他赶走吧！我求求您……”
“坎宁安……”
“我求求您了，把这个人赶走吧……现在还来得及，在教会还没有对您怀疑之前……在我们的苦心没有被白费之前……”
“坎宁安！”
“如果您不能动手的话，我来赶走他好了……这样就没问题……”
“啪！”
制止了激动不已的坎宁安的是莱昂的一个耳光。
“你这是在做什麽？拜托你清醒点好不好？”
半侧著被打红了脸的坎宁安愣愣的看著地板，那里有一片湿渍，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摩著脸庞，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他哭了，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又为什麽哭呀？
自己到底怎麽了？在还没有确认艾塞亚的身份前，这样激动的反驳艾塞亚的说法，如果他是国王派来的密探的话，自己的言行将会给王子召来多大的危机啊。如果被教会知道的话，那更将功亏一篑……。到那个时候，自己即使自杀也挽回不了王子失去的梦想……
脸颊火辣辣的痛感让他泪眼朦胧的看不清前方，更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莱昂叹了口气，伸出手把坎宁安拥到怀里，安慰著他。
“是我不好，打疼了你，别哭了。”
抓住莱昂的衣服，坎宁安嗫嚅著。
“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我知道这是怎麽也弥补不了的错误……对不起，请您不要讨厌我……”
“你说什麽呢？你是我最好的青梅竹马，在我心里也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好友，我怎麽会怪你呢？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艾塞亚也知道，对不对？”
王子再次转头寻求艾塞亚的支持。
尤德尔的神迹於是点点头。
“我明白的，坎宁安，也许你不相信，但我是和你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们是同伴。”
透过莱昂的肩头坎宁安看不清焦距的双眼前晃动著一片温柔的水光，复杂的情绪充斥他的心头，隐约间他仿佛听到王子焦虑的呼喊声。
拜托，请不要露出那种世界末日到来的表情，那会有损您的威严，而且，我会担心……
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後，坎宁安昏倒了。
“你说什麽？再给我说一遍！”
莱昂不敢置信的吼著，一把揪住军医的衣领。
“我、我是说，坎宁安教衣得的是坎得拉丝症，这是病状初期的现象，最好赶快终止他的工作，在家静养。”
被王子勒得差点喘不过气的军医，嗫嚅著开口。
“我想您也知道，坎得拉丝症是一种仅次於瓦拉亚病毒的可怕疾病。病患会一点一点的丧失记忆，然後手脚开始萎缩，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甚至失去说话的能力，丧失五感的知觉，最後死亡，病发後的存活率不到百分之一。”
“天啊！这怎麽可能？”
莱昂颓丧的坐倒在椅子上。
艾塞亚轻轻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军医。
“这种病有救治的办法吗？”
“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方法，我们只能用药物尽量延缓病情的发作。”
军医擦著额头的汗回答。
“那你的意思是，要他活著等死吗？你这个庸医！”
站起身来大声怒吼的莱昂再次一把揪住军医的衣领。
“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们会尽量开发出有效的药物来减轻病人的痛苦……”
“那还不是一样！你们这群王八蛋，给我滚出去，如果你们救不活坎宁安的话，全部给我拿头来见！滚！”
在王子的怒吼下，军医们连滚带爬的快速跑出坎宁安的房间。
“据我所知，艾德拉丝的发病期是3年，最长是5年，几乎没有人熬过这个据说过了就是安全期的数字……”
“艾塞亚，你是想打架吗？”
面对莱昂的怒火冲天，艾塞亚平静的回答。
“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他的时间不多了，你该为他做些什麽……”
“艾塞亚！”
“……好吧，我出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目送著艾塞亚转身走出的身影，莱昂只是呆呆的凝视著沈睡中坎宁安苍白的脸。
其实不用艾塞亚说他也知道，得了艾德拉丝病的人也就等同於和死神同眠。他们会慢慢的遗忘过去。这是种令人觉得悲哀的病，按照不重要的顺序一直遗忘人或物或事件，有的人甚至忘记了有关家人的事，却还记得工作往来的客户。病发後的存活率只有1％。对於得了艾德拉丝病的人，医生们几乎要放弃最後的希望了。
可是坎宁安还这样年轻啊，他的年纪还活不到平常尤德尔人的十分之一，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还有许许多多没有完成的愿望，对尤德尔人漫长的人生来说，他犹如婴儿般稚嫩……
不可以！怎麽能就这麽轻易认输？
莱昂捏著拳头咬牙注视著床上那个熟睡的身影，内心燃烧起熊熊火焰。
那是他的青梅竹马，一直支持著他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