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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出书版) 作者:端木摇-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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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珍重……”重重黑暗袭来,我慢慢失去了知觉。
  “容儿……容儿……容儿……”他声嘶力竭地喊。
  他悲痛的喊声,越来越遥远,慢慢消失……
  ——
  后来,我才知道,若非帝太后暗中盯着,呼延依兰就在那川贝雪梨羹中放了真正的毒药,毒死我。帝太后知道后,命宫人暗中更换了一碗,我才逃过一劫,否则,我已赴黄泉。
  棺木停放在寝殿的三日,我毫无知觉,宛如死了一般。
  这是刘乂寻来的假死药,向西域商人购得。若吃了这种假死药,就如身中剧毒一般,口吐鲜血,气息全无。
  置之死地而后生,按照刘乂所献的计策,我只能在汉宫死去,再重获新生。于是,我秘密与帝太后会面,对她陈述心声,说我只想过逍遥自在的平凡日子,不愿在宫闱的明争暗斗中度日。
  “聪儿视你如珠如宝,独宠你一人,你不爱聪儿、爱刘曜?”她不信我的说辞。
  “太后,我在洛阳已为人妇,只想与夫君找一个远离是非与战乱的清静之地,过平静、平凡的日子。在帝王家,虽有荣华富贵,有宫人的伺候,却没有舒心的日子。我只是一介凡人,实在不愿陛下与将军为了我而影响手足情谊,更不愿陛下为了我而圣德有损、大失人心。”我掏心掏肺地说道,“再者,这些年天下大乱,我辗转各地,身心疲累,只想安静地过下半生,还望太后成全。”
  “这么说,你想离开聪儿,去找夫君?”帝太后似乎相信了。
  “是,我的夫君还在洛阳等我。虽然陛下对我用情颇深,待我极好,我很感动,然而,正因如此,陛下太过儿女情长,我就变成了他的负累,妨碍他的帝业。”
  “哀家姑且信你,你想要哀家怎么做?”她冷傲地眨眸。
  我心中一笑,在她耳畔说出计划。
  帝太后和我在花苑的争执,只是做给宫人看的,让刘聪相信,帝太后执意毒死我。接着,我让晴姑姑在川贝雪梨羹中放入假死药,如此,刘聪就亲眼目睹我中毒身亡的一幕,就不会怀疑我是诈死。
  出殡这日,黎明前,帝太后派了两个内侍帮晴姑姑将我抬出棺木,以布袋装着我,送我出宫。
  晴姑姑事先在城中寻了一处安全之所,到那之后,给我服下药丸,我从假死中醒来,立即换上一身男袍。
  不多时,天蒙蒙亮,石勒赶到,惊喜道:“太好了,容妹妹,你出宫了。”
  离开那压抑的汉宫,我浑身轻松,笑问:“王爷呢?”
  “放心,我的下属已经救出王爷,稍后我们和他们汇合。”他一身短衣,脸部乔装过了,不仔细看,很难认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石勒。
  “谢谢你,勒大哥。”
  “天快亮了,我们快走吧。”他看向晴姑姑,“她也一起走吗?”
  “小姐,奴婢不走,假若奴婢也走,陛下一定会怀疑。”晴姑姑握着我的手,双眸湿润。
  “晴姑姑,我怎能让你一人留在汉国?你跟我走,刘聪一时半会儿不会怀疑的。”
  “不,奴婢老了,走不动了,奴婢只想在汉宫安享晚年。奴婢知道你好好的,就知足了。”她将我推向外面,“石将军,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拜托你了。”
  石勒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容妹妹。”
  晴姑姑心意已决,不会跟我走了。我抱住她,泪水滑落,“晴姑姑,你要好好的,要珍重,我会想你。”
  她拍拍我的肩,哭道:“去吧,奴婢也会想着你。”
  ——
  东方的天空染了一大片橘红,晨光微澜,那青蓝色的天光渐渐被驱散,红日即将喷薄而出。
  那男子站在黑暗与明媚交替的黎明天光中,沐浴在越来越强盛的光亮中,身子微屈,面容苍白,雪白的衣袂被秋风吹起,宛如大鹏的羽翼,振翅高飞。
  我朝他飞奔,在他身前止步。他朝我笑,静若秋夜的笑,那双漆黑的俊眸迤逦出别样的光彩。我也笑,紧紧抱住他。
  “容儿,你终于救出我了,谢谢你。”司马颖低哑道,难掩欢喜与感激。
  “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我开心地哭了,这一刻,盼了多久?想了多久?当我们终于重获自由的这一刻,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真的救出他了,真的逃离刘聪的魔爪了。
  他推开我,对石勒歉意道:“让将军笑话了。”
  石勒一笑,“容妹妹是喜极而泣。”
  他的属下道:“将军,城门已开,再不走,只怕有变故。”
  我抹去眼泪,开心道:“对,我们先出城。”
  司马颖和石勒相视一笑,我们分批出城,那几个部属乔装成农夫,我、司马颖和石勒扮成兄弟三人,出城去外地做买卖。城门守卫盘问了一番,没有起疑,我们顺利出城。
  城外有人接应,当我骑在马上,回望平阳城的城门,在心中默默道:刘聪,刘曜,但愿今生不再相见,就当我们从未识过。
  或许是刘聪没有怀疑我的死,没有追兵追来,我们十几个人向东南飞奔,昼夜不停,偶尔驻马休息。经过洛阳的时候,我曾想过,去接碧浅一起走,可是,一旦去了,陈永就会发现我的行踪,那么刘曜就会知道我是诈死,因此,我放弃了碧浅。
  碧浅,我不是故意的,有陈永保护你、陪着你,你不会孤单的吧。
  而石勒的部下是如何救出司马颖的?
  前半个月,我让晴姑姑传话给他,让他乔装得了麻风病。看守他的守卫上报给刘聪,刘聪派大夫去瞧过,然而,大夫也担心被他传染,就胡乱地看了看,开了药方就走了。
  再过几日,司马颖的脸孔长了脓疮,面目全非,恶心吓人,其实那都是他自己涂上药膏乔装的,目的是让那些看守他的守卫避之唯恐不及。
  出逃这日,石勒的部下潜入那座小苑,找了一个身形和司马颖差不多的麻风病人代替他,继续被囚在小苑。
  这招偷天换日,成功地救出司马颖。
  虽然我们都逃出汉国,可是,司马颖有病在身,总是咳,我问他是什么病症,他总说没事,让我不要担心。
  石勒道:“待我们安定下来,找大夫给王爷好好诊治。对了,容妹妹,你想好了去哪里吗?”
  我想过了,江南气候温和,适合养病,我和司马颖的清静之地就是建业。
  ——
  石勒本想亲自护送我们到建业,可惜军情紧急,他不得不回去,吩咐三个部属护送我们。
  临行前,他说要单独和我谈谈,我随他走到一条小溪边,真心真意道:“我和王爷能够重获新生,都是勒大哥的功劳。勒大哥,我不知道如何报答你?”
  “这不算什么,你就当做我是报恩。”他爽朗一笑,“可惜我不能护送你和王爷去建业。”
  “军务为重,勒大哥,日后倘若得闲,可来建业看我。”我笑吟吟道,自从离开平阳,我就身心舒泰,从未有过的轻松与逍遥。
  “好,我定会去建业找你,届时你要带我领略建业风光。”石勒硬朗的眉宇盈满了笑意。
  “一言为定,勒大哥,希望不会连累你。”
  “不会,陛下应该没有起疑,否则追兵早就追来了。”他的眸光略略沉重,“容妹妹,你是否……喜欢王爷?”
  我并没有打算瞒他,既然他问起,我应该让他知道,“很多年前,我和王爷一见钟情。不久晋廷内斗,我和王爷聚少离多;后来,王爷被刘聪囚在汉国,我只能对刘聪虚与委蛇,伺机救出王爷。如今,我和王爷好不容易逃出来,在建业过安静的日子,这是勒大哥给我们的幸福。勒大哥,你会祝福我们,是不是?”
  石勒抿唇笑起来,“做大哥的,当然祝福妹妹了。希望你和王爷在建业厮守一生,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我眉开眼笑道:“谢谢。勒大哥,不知何时再相见,你珍重。”
  他点点头,拿出一袋东西,放在我的掌心,“王爷治病需要银两,这些银两不多,你拿着。”
  司马颖病得不轻,的确需要银两治病,我没有推辞,接了银两,向他道谢。我想起晴姑姑和碧涵,于是道:“还请勒大哥帮我多多留意,倘若平阳的晴姑姑和洛阳有重大消息,你务必遣人告诉我一声。”
  他沉朗道:“你不说,我也会留意的,放心,晴姑姑的安危和洛阳的局势,我会遣人告诉你。”
  我瞧得出来,他好像还有话要说,有点欲言又止。然而,他终究没说。
  临行前,石勒轻拍我的肩头,再次叮嘱道:“容妹妹,千万保重。”
  我骑在马上,向他挥手,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尔后,我和司马颖挥鞭策马,赶往建业。
  一路上,石勒的三个部属为我们打点一切,不久就到了建业。在城郊的一个村落,三个部属搭了三间简单而实用的草屋,添置了家用器具后就向我们告辞,回去向石勒复命。
  草屋前方有一片竹林,屋前有几株桃李,屋后是一片野生的花花草草,远处就是一条小路和大片的树林。司马颖和我都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与林木为伴,与花草为友,清幽宁静,与世隔绝,一切都很怡人。
  今日起,我就和他在这里过上幸福、平静的日子,度过甜蜜的下半生。
  我坐在床榻上,默默地看着他,像是新婚之夜,心慌慌的,有所期盼,又有点紧张。他也看着我,眉宇含笑,俊眸点染了深浓的情丝。可是,他看起来很疲倦,我扶他躺下来,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我料想不到,司马颖竟然病得这么重。次日一早,我请了大夫为他诊治,从大夫的面色看来,病势堪忧。
  大夫开了药方,我每日煎药给他服用,汤药却好像不起效用,他没日没夜地咳。
  司马颖总是安慰我:“容儿,别担心,我的身子我知道,没什么大病,就是虚寒了点,咳几下,无妨。”
  看着他苍白无血的病容,看着他涣散无神的眼眸,看着他虚弱勉强的微笑,我拼命忍着,点点头。尔后,我快步走出屋,泪水夺眶而出。
  换了几个大夫,所开的汤药都没有什么效用,仍然咳得厉害。
  “容儿,我又不是什么大病,不必再花费银子请大夫、买药。”每当有新的大夫来诊治,他总是这样说。
  “还有银子,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我鼓励他,也鼓励自己。
  辗转打听到,建业城中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名义,会治各种疑难杂症,于是,我进城去求那个名医为司马颖诊治。可是,再多的银子,他也不出城行医。我苦苦哀求,使尽各种方法,连续求了五日,白大夫才首肯。
  看过司马颖后,他一言不发地出了屋,凝重道:“这位公子多年伤病,一直没有治愈,他的病症主要在肺,肺虚受邪,伤及肝肾,肺阴亏耗,药石无灵。再者,他的肝脏皆已亏耗,已是油尽灯枯之境,最多能活三个月。”
  晴天霹雳!
  仿佛有人用棍子敲了我一记,脑子一轰,我眼前一黑,差点儿跌倒。
  我恳求白大夫救救司马颖,无论花多少银子都没关系。可是,他强调药石无灵,没治了。
  最后,他还是开了药方,说汤药可减轻他的病痛。
  拿着药方,站在深秋的冷风中,泪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不,我不能哭,我不能放弃,放弃了就任何希望都没有了,也许还有更高明的名医见识过此症也说不定。
  拭去泪水,正要回身进屋,我惊诧地看见,司马颖站在门口,怜惜地看我。
  我走过去,挤出一抹微笑,“外面风大,怎么出来了?”
  “白大夫的话,我都听见了。”他淡淡地微笑,冰凉的手指抚触着我的腮,“可怜的容儿。”
  “相信我,还有更高明的大夫,我再去城里打听。”
  “容儿,我知道自己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之前我一直在骗你,因为我不想让你伤心难过。既然你知道了,就不要再浪费精力找大夫了,我希望在剩下的日子里,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清晨看朝阳升起,黄昏看夕阳落下,晚上听林间的寒风,或者我弹曲子给你听,好不好?”司马颖温柔地笑,即使病容满面,他的微笑仍然举世无双。
  

胭脂染帝业【十七】
  “好,我听你的。”我忍着热泪,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
  “即使只有一日,能和你在一起,也是一生。”他的嗓音异常柔软,“三月是一生,一月也是一生,一日更是一生。容儿,无论多少时日,我们曾幸福地守在一起,这一生,足矣。”
  我拼命地颔首,泣不成声。
  他执起我的手,就像为人夫君那样亲昵道:“扶我回房,好不好?”
  ——
  每时每刻,我们都在一起,时而在屋中各做各的事,时而在林间散步,时而坐在屋前相依偎,更多的时候,司马颖卧床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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