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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泪-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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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父……
  于是我派人送给皇上一封书信,里面不过是写了些身子不适的话,关于毒蛇一事则只字未提。而她,聪明反被聪明误,竟自己落入我所布的陷阱里了。若与她无关,难道她能未卜先知?现在才知道不是我多想了。
  知夏的怀中,幼狼嗷嗷叫,口中尚未长出利牙,和普通的小狗似乎没啥区别。焰行不喜欢它,连靠近都不让,幼狼的眼中如婴儿一般满是委屈。
  想起皇上说,那母狼垂死之际,眼中居然流出泪水。
  狼会流泪?闻所未闻!皇上也是因此而动了恻隐之心,拦下了旁人的弓箭。
  **********
  临近中秋,皇上站于轩辕台上注视着漫天的梧桐黄叶,沉声说道:“回未央!”
  我亦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摆脱了困人的牢笼般轻松。
  然而贤妃却要求留在甘泉宫,说是嘉寅身子不适,不宜车马劳顿。
  皇上沉默片刻,随即准了她的所求:“留下来也好!朕赐你妃号贤字,好好为嘉寅护住你的妃号吧!”
  她伏拜地上,身子却猛地一震。我亦一惊,皇上为何这么说,难道他知道什么了?
  旋即我便明白过来,定是有人暗暗报告给他了。知夏,曾金二位姑姑不都是有可能的吗?
  他如此不喜欢惠妃,尚且因为焰炔、焰华而保留她惠妃名位。更何况贤妃,原就会讨他欢喜,后又为他生下了嘉寅,岂能毫无情分?这样子,大概是最好的吧。知道,却故作不知,又适时提醒,他的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再次让我惊叹!
  这时,龙辇上空,有飞鸟盘旋,轩辕帝微微抬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亦随之望去——
  分明便是那日寝宫内衔蛇而去的怪鸟!
  原来如此!
  最后看一眼贤妃,她也正在看我,却没有往日的娇媚或者亲热。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复杂难陈的神情。
  在乔公公“起驾回宫”的唱声中,皇上当先上了龙辇,一路上,再没有回头。
  而回宫的队伍之中,亦没有宛空。宛空,碗空,这个因为我三姐而被宫人耻笑了十年的女子,我命人将她送去陵阳的寺院。在那里,希望她能找回自己的平静。我对她说,如果想要活命,就不要让别人知道她还活着!
  她出宫的时候,是被卷在草席里送出去的。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将会带给我什么样的际遇。然而,此刻我不顾知夏的反对这么做了,至少,我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贤妃来请安的时候,知夏正巧进来报告说死去的宫女宛空已经埋葬了。
  **********
  椒室殿,椒粉暖心,到了这里,才像是站在了地面上。
  皇上深深闻着葡萄酒香,惬意一笑:“只在椒房才有这个味道!”
  “臣妾听说月氏国的葡萄酒比这更香,可是树提伽没有想到这一点!”我想起请树提伽赴便宴时,在看到葡萄酒时,她眼中的惊讶。
  “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他放下酒杯,俯头看我,薄唇轻吐之中迷漫着浓郁醉香。
  可她毕竟曾经给我那么天真浪漫的感觉,不禁问道:“她人呢?”
  他脸上露出诡异一笑,我有片刻的失神,若是树提伽看到这个笑容一定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他收起了笑,轻描淡写:“自然是回去了!她是西南滇国之人!”
  “滇国?”曾听父亲说过,西南有族名滇,难道就是他所说之滇国?
  他摇摇头:“弹丸小国,何足挂齿!只是,颜儿如何知道她是假扮的?”
  我怔了一下,正欲说出雪纺之事,却对上他的眼神,不禁咽下想要说的话,转而说道:“臣妾见她不识葡萄,才心下起疑的!”
  他仍是看我,只是看不到脸上有任何的色彩,似乎心神已处于飘渺之状,半晌才点点头,转开视线:“哦,原来如此!”
  我心下长长吁了一口气,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君家和滇国,怎么可能会联系到一块呢!
  思及此,我展颜一笑,然而,就在这时,却被一阵刺痛揪住,不禁轻轻“啊”了一声。
  皇上身子一紧,而后抓住我的肩膀,止住了我慢慢下滑的趋势:“颜儿?”
  **********
  疼痛一阵紧似一阵,我渐渐喘不过气来,额头上的汗珠亦大滴大滴滑落下来,只觉得粘乎乎的难受,但平日里不能忍受的这些在此刻看来都成了微不足道。腹部传来的那种疼痛难以言语,所谓壮士割腕亦不过如此吧?我想拼命的大叫,却只是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有人惊呼:“皇后娘娘!”
  接着,神思恍然之中,有人摇着我:“颜儿!”
  一声“颜儿”将我的神智恢复大半。我勉强睁眼,一道明黄身影就在我的旁边。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我一把将他的手甩开:“你……快……出去……放心……我,我……没事!”
  手心突然一凉,似乎被塞进了一样东西,可我无心去看,只记得自己一遍又一遍哀求:“出去……出去……我的样子……难看!”
  旁边也有人苦劝:“皇上,请出去吧!您在这里,皇后娘娘也无法安心生产!”
  手仍是被他紧紧攥着,过了一会,才听到他俯身在我耳边低低说道:“这个给你……无论如何……你父亲……承担……都收着……只有你……长相守!”
  不是他说的断断续续,而是我听得语焉不详,只有最后一句“长相守”撞进我的心中,荡起片片浪花。
  未央宫,椒房殿,骄傲的轩辕帝对我说了长相守吗?是长相思长相守,还是长相伴长相守?
  手一松,周围的突然一空,一股暖流随着空气的流动随之而去,我知道,是他出去了。于是,闭上眼睛,攥紧了拳头,那里,有一样东西,装满了我的心。
  只觉过了千年万年,疼痛却不减丝毫。
  稳婆的叫声像是厨房里沾满了油的菜刀,无论刀锋刀背,都让人悚然一惊。
  我会死掉吗?我张大双眼,抵挡着又一波剧痛袭来,稳婆说无论如何都要保持清醒。我不能睡着,不能睡着!
  我这么提醒自己,可是真奇怪,肚子这么痛,怎么还想睡?
  一定是我平时太贪睡了,瞌睡虫也比别人多一些!
  怎么办?我不要睡觉!
  然而眼皮似乎越来越重,重的都抬不起来。好想睡一觉啊,多长时间没合眼了?让我先歇一会吧!
  四周越来越黑暗,越来越安静,稳婆尖锐的命令声、四周端盆递水的嘈杂声也渐渐离我远去。
  都离开了吗?
  突然眼前霞光万丈,朦胧之中被劈开了一片新天新地,一个模模糊糊的形体迎光颤颤巍巍而来。
  我怔怔地看着,忘了眨眼。突然——
  左手臂一阵钻心的剧痛传至,登时将我从迷糊之中拉了回来。伴着那撕裂的痛楚,我“啊”的叫出声来,体内的最后一丝气力也随之宣泄出来,刹时,只觉一股热流从我的体内喷涌而出,阵痛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阵莫名的亢奋涌上我的心头,却有如泉水般的泪水流下。
  产室之内,众人欢呼:“生了!生了!”
  我侧身望去,首先入眼的居然是幼狼,呃,它的嘴上微微沾了些血丝。
  “哇——”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长空,我越过它,才看见了稳婆。她小心翼翼抱于怀中的,是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吗?那样的粉红、柔嫩,带着朝阳的清新,小脚丫不安份地在稳婆的手中踢打着,开始一声又一声起劲地啼哭,像世间最美的天籁之音。
  “砰”的一声,产室门被撞开,我看到轩辕帝一脸怔愣地立于门口,最终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拼了最后一丝力气向他挤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而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大风起兮云飞扬
  **********
  我用了太长的时间才等到这一刻。
  从轩辕十年到轩辕十六年,那么漫长的一段路,从黑夜到白昼,再从白昼到黑夜。
  烈烨轩——我的儿子,天朝最尊贵的皇子,在“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的祖宗法制之下,他的出生即预示着皇权!他的名中亦被赐予了轩辕帝的轩字。
  我原以为中间是一“焰”字,正如几他几位皇子。但皇上凝神摇头,挥毫在文官托于头顶的金盘内写下了烈烨轩三字,并为这个孩子颁下了轩辕朝第一道大赦天下令。
  据说上一次大赫天下已是三十几年前,先帝册封皇后时候的事了。之后,便再也没有过。
  满月那日,宣室殿中,我将一只金木鱼挂向了轩儿粉嫩的颈项。
  皇上掂着那只小小的金木鱼对着轩儿小声说道:“你的母后太小气,难怪人家说是四丫头!”罢了见我面有异色又问我:“朕从来没见人送这个的,怎么你尽是送这个?嘉寅满月宴的时候就见你送的这个,后来辰华的女儿你也是送这个。朕心下纳闷极了,难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我心中一震,将那红绳头上的如意结顺了又顺,才作漫不经心状:“臣妾觉得喜欢便送了!”
  他看了我一眼,不再追问,又继续逗弄着轩儿。
  他送给轩儿的东西早已送往椒室殿,有金印封上,谁也不知内有何物。
  轩儿的手上下挥舞,一会儿又开始掐起自己的脸来,他忙伸手将那嫩如莲藕的小手轻轻拨开。
  **********
  内官在外面唱道:“相王携大长公主觐见!”
  知夏上前将轩儿抱去,我为皇上整理龙袍刚妥当,父亲母亲便一同进来了。
  “老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自家人,不必多礼!”
  我将轩儿抱来给他们看,父亲喜不自禁,伸手在孩子脸上细细抚摩,口中喃喃说道:“真像啊!”
  大家看了都这么说,确实,轩儿才不过满月,已渐有轩辕帝的轮廓。
  母亲双手拢于袖中,微笑注视,而后清亮亮说道:“小儿无正相,说不定长大就变成像皇后娘娘了!”
  父亲悬空的手微微一震,咳了两声,紧接着马上从怀中掏出一物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这是老臣祖传之宝玉乾坤,特献给嫡皇长子!”那是一个金制的项圈,年代久远,已被磨到更加锃亮光滑,圈外镶有五颗圆润的墨绿色玉石,微微发着幽暗的青光。
  皇上笑说:“好!祖传之宝,至祥之物!”
  父亲的手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才将那玉乾坤打开给轩儿带上,合下正好贴着他的颈部。或许是金质冰凉,一贴上孩子娇嫩的肌肤,他马上就皱了淡淡的眉毛,小手一阵挥舞,浅粉色的嘴唇慢慢瘪起来,哼了两声便“哇”地哭出声来。
  娇儿憨态,将殿上众人都逗乐了。
  父亲亦长吁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了,额上有点点溢出的细密汗珠。
  **********
  随后,轩辕帝怀抱着轩儿立于前殿之上,接受群臣膜拜。他的脸上挂着光辉灿烂的微笑,似要用双手将自己所缺失曾觉遗憾的一切都要补偿到这个幼小的婴孩之上。
  他对我说:“轩儿出世,便与众不同,前朝后宫众目睽睽!朕即位初期,依附外戚势力,故中央权政大多转移在了士族朝会所在的未央宫前殿。虽历经几番波折,皇权被重新摆在了高位,但还是不够!自今日起,朕要彻底终结王候士族门阀政治的时代,在宣室殿建立起真正属于天子的朝堂!”
  王候士族?晋安王?华敬初?还是,我的父亲?
  我有些困惑,轩儿的出世,到底是改变了我,还是改变了他?
  他的霸气越来越彰显出来,似乎要将天下囊于胸中。
  然而眼底仍有柔情,我心下稍宽,君家虽出身王候,但对于轩辕帝来说,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母亲,他的姑母,父亲,他的相王,大哥,他的挚友,而我,他说过长相守。
  “皇上,后宫诸事,臣妾的眼睛在看着!”
  通天冠遮住了他宽阔睿智的额头,更衬剑眉浓挺,星眸之中,有我淡定若水的身影。于是,他释怀一笑:“美妻贤妇,朕兼得二者!”
  想起产室之内,他塞在我手心的那样东西,然而,再次醒来,却没有发现。
  那东西圆润冰凉,似玉。
  我问知夏,她茫然不知,只说我昏迷之后,他一直在我身边。
  心下虽怅然所失,但已无暇关注。
  **********
  轩辕帝一十七年二月,淮王行冠礼。依次授缁布冠、皮弁、爵弁,赐字仁炽。
  之后,封地河西郡,并赐建淮王府。
  为此,朝中有人提出异议,河西郡与匈奴接壤,几朝几代来历经争战,当地百姓大量减少,田地荒芜。况且只是封地,淮王仍可留京,何必大兴土木。
  不过,这中间,华太傅经贤妃一事,态度转化了许多,士族也兴不起什么大风浪。而晋安王又乐见于此,大臣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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