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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苏联〕高尔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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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讲着,姥姥抬起一只脚,摆动着,装着非常痛苦,好像

    

 12

    童  年11

    她就是那个被面条儿扎进了脚心的灶神爷。同我一起听故事的还有船上的水手们,都是些留着胡子的男人。他们夸奖姥姥讲得好,都要求:“再讲一个,老太太!”

    还说:“走,和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餐桌上,他们请姥姥喝伏特加,给我吃西瓜,还有香瓜。不过,这一切都是背着人进行的,因为船上有一个人,禁止所有的人吃水果,他看见了就会毫不犹豫地抢过水果来扔到河里去的。这个人穿的衣服有点像警察的制服,上面钉着铜扣子,整天喝得醉醺醺的,人人都躲着他。母亲很少上甲板上来,她一直躲着我们。母亲身材高大而挺拔,面孔铁青,辫子粗又长,盘在头顶上,像王冠似的。她永远沉默,好似有一层看不透的雾笼罩着她,她那一双和姥姥一模一样的灰色的大眼睛,好像永远在遥远的地方冷漠地打量着人世。她曾经讽刺地说:“妈妈,别人可都笑话你呢!”

    “我不在乎,只管笑话吧,让他们笑个痛快!”

    我的头脑中还清楚地记得,姥姥一看见尼日尼,就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她兴奋地拉着我来到船舷边,大声地说:“你瞧瞧,啊,多美呀!”

    

 13

    21童  年

    “那就是尼日尼,天哪,就像神仙住的地方!”

    “你看,那是教堂,好像是在天空中飞翔!”

    她兴奋地快流出泪来,劝说着我母亲:“瓦留莎,你快来看看啊?”

    “你大概把这地方忘了吧,快看看呀,你会高兴的!”

    母亲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轮船停泊在了河中央。河上挤满了船只,成百根桅杆伸向天空。一只挤满了人的船靠上了轮船,人们打船上搭好梯子,爬到了轮船上。有一个矮胖的老头儿走在最前头,他穿着一身黑衣服,胡子是金黄色的,鼻子是勾着的,眼睛是绿色的。“爸爸!”

    母亲深沉而响亮地大叫一声,扑向了他的怀里。他抱住母亲,亲吻着她的脸,声音很尖地叫着:“噢,傻孩子,你怎么啦?”

    “唉,你们这些人啊!”

    于此同时,姥姥则仿佛是个转起来的陀螺,一眨眼间就和所有的人拥抱、亲吻过了。她将我推到大家面前:“噢,快快,这是米哈洛舅舅,这是雅可夫舅舅,这个是娜塔莉娅舅妈,这两个表哥都叫萨沙,而表姐叫卡杰琳娜!”

    “咱们全是一家人,怎么样,是不是很多?”

    姥爷问姥姥道:“身子怎么样,我的老妈妈?”

    

 14

    童  年31

    他们互相吻了三下。姥爷将我从人堆中带了出来:“你是什么人啊?”

    “我打阿斯特拉罕上来,从船舱里跑出来的……”

    “噢,天啊,他说的是什么呀!”姥爷问我母亲,没等我回答,就一下推开了我:“啊,看看,颧骨和他父亲长得一模一样!

    好了,下船吧!“

    下了船,顺着斜坡往上走,斜坡上铺着大个儿的鹅卵石,路的两侧长满了野草。姥爷同我母亲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他的个儿头很小,刚好到母亲的肩膀,他走得很快,而母亲则像在空中漂着似的,俯着看她的父亲。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两个舅舅:米哈伊尔舅舅的黑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他像姥爷一样干瘦干瘦的;雅可夫舅舅的头发则是浅色的,打着细小的卷儿。还有几个胖胖的女人,穿得十分鲜艳;6个孩子走在最后面,默不作声。跟我在一起走的是姥姥和小个子舅妈娜塔莉娅。舅妈脸色苍白,绿眼睛、大肚子,走起路来十分吃力,常常停下来歇着,喘着气:“哎哟,我可是走不动了!”

    “唉,他们干嘛也让你来啊?真蠢!”姥姥骂道。走在这群人之中,我感到十分孤独,觉得自己是个陌生人,连姥姥也变了,跟我疏远了许多。我最不喜欢姥爷,我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敌意。 我有点怕

    

 15

    41童  年

    他,但还有点好奇。上了坡,就是大街。一座低低的平房大院耸立在面前。 粉红色的油漆已经十分肮脏了,房檐极低,窗户是凸出来的。只看外观,你会感觉里面地方很大,但里面分成了许多间小房间,特别拥挤。到处都是人,大家好像都在发脾气,怒气冲冲地冲来冲去,孩子们就像一群麻雀窜来跳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非常难闻的气味。院子中挂满了湿漉漉的布,地上到处都放着水桶,里面的水五颜六色,也泡着布。墙角的一个矮得贴了地的房间里,炉火烧得很旺,什么东西开了,在咕嘟嘟地响着,一个看不见影子的人嘴里叫着些古怪的词儿:“紫檀——品红——硫酸盐。”

    

 16

    童  年51

    2

    如今回忆那段时间,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努力想或许是我记错了,不是真的,可是事实终究是事实。那是一段由一个天才讲的悲惨故事,离奇而且黑暗的生活中充满了残酷。我不是仅仅在讲自己,我讲的那个狭小的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恐怖景象,是一般的俄国人曾经有过,直至眼下还没有消失的真实生活。姥爷家中充满了恨,大人之间的一切都是用仇恨来联系的,孩子们也争先恐后地加入了这个行列。后来打姥姥那儿我才知道,母亲来的时候,她的两个弟弟正强烈逼迫姥爷分家。母亲带着我突然加入到这个大家庭里,这使他们分家的愿望更加强烈。他们怕母亲朝姥爷讨回她本应该得到的那份嫁妆。 那份嫁妆因为母亲不尊父命而结婚被扣下了。 两个舅舅一致认为那份嫁妆应当归他们所有。除这之外,当然还有些别的事情,例如由谁在城里开染坊,又由谁到奥卡河对岸纳维诺村去开染坊,等等等等,他

    

 17

    61童  年

    们闹翻了天。我们才到几天,在厨房里用餐时就引发了一场争吵。刷地一下,两个舅舅都站了起来,俯身向前,指着桌子对面的姥爷大叫,狗叫般地龇出了牙。姥爷用饭勺打着桌子,脸涨得通红,公鸡打鸣似地叫道:“全给我滚出去要饭!”

    姥姥痛苦地说道:“行啦,都分给他们吧,分光拿净,省得他们再闹!”

    “你给我闭嘴,全是你惯的!”姥爷个头虽小,声音却出奇地高,震耳欲聋的。我的母亲立起来,走到窗前。 背对着大家,一声不吭。这时,米哈伊尔舅舅突然抡圆了胳膊给了他弟弟一个响亮的耳光!

    弟弟抓住他,两个人在地上打成了一团,喘息着、叫骂着、呻吟着。孩子们都吓得大哭起来。挺着大肚子的娜塔莉娅舅妈死命地喊着、劝着,我母亲愣是把她给拉走了。永远乐呵呵的麻子脸保姆叶芙格妮娅将孩子们赶出了厨房。舅舅们现在都给制服了:茨冈,一个年青力壮的学徒工,骑在了米哈伊尔舅舅的背上,而格里高里。 伊凡诺维奇,一个秃顶的大胡子,心平气和地拿手巾捆住他的手。舅舅呼呼地喘着气,给紧紧地压在地板上,胡子都扎进了地板缝里。

    

 18

    童  年71

    姥爷顿足捶胸,哭号道:“你们可都是亲兄弟啊!唉!”

    战争一开始,我就跳到了炕上,我既好奇又害怕,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姥姥用铜盆里的水替雅可夫舅舅洗净脸上的血迹,她哭着,气得直跺脚。姥姥痛心地说道:“野种们,也该清醒清醒了!”

    姥爷将撕破的衬衫搭到肩膀上,冲着姥姥大喊:“老太婆,看看你养的这群畜生!”

    姥姥躲进了角落中,号啕大哭起来:“圣母啊,求你让我的孩子们懂人性吧!”

    姥爷立在她跟前发着呆,看看一屋的狼藉,低声说:“老婆子,你可小心点,当心他们欺负瓦尔瓦拉!”

    “啊,上帝保佑,快点把衬衫给我,我给你缝缝!”

    她的个头比姥爷高,拥抱姥爷时,姥爷的脑袋靠到了她的肩上。“哎,咱们分家吧,老婆子!”

    “那就分吧,老爷子!”

    他们俩轻声细语地说了很久,但到最后,姥爷又像公鸡打鸣似地尖声尖气地吼了起来。他指着姥姥喊道:“得啦,你比我疼他们行了吧!”

    “但是你养的都是些什么儿子,米希加是个没心没肺的驴,雅希加则是个共济会员!”

    

 19

    81童  年

    “他们会把我的家财败光!”

    我一转身将熨斗碰掉了,掉进了脏水盆里。姥爷一个箭步冲过来,把我拎了起来,紧紧地盯住我的脸,好像第一次见到我似的:“谁让你在这里的?是你妈妈吗?”

    “不,我自个儿。”

    “胡说八道。”

    “不是胡说,是我自个儿上去的。”

    他敲了一下我的额头,将我扔在了地上:“就像你爹!快点滚!”

    我拼命般的跑出厨房。不知道因为什么,姥爷那双尖利的绿眼珠儿总是盯着我不放,我非常害怕他。我想方设法避开他。他的脾气太坏了,他从不与人为善,那个“嗨”拉得长长的,叫人生厌。休息时,或是吃晚茶时,姥爷和舅舅们,还有那些伙计们都从作坊里回来,他们个个疲惫不堪,手让紫檀给染得通红,硫酸盐灼伤了皮肤。他们的头发都用带子扎着,活像厨房角落那被熏黑了的圣像。姥爷坐在我的对面与我说话,这让他的孙子们非常羡慕。姥爷身材消瘦,线条分明,圆领绸背心上布满破洞,印花布的衬衫也皱巴巴的,裤子上还有补钉。就算他这么一身,比起他那两个穿着护胸、围着三角绸巾的儿子,都算干净漂亮的。

    

 20

    童  年91

    我们来了几天以后,他就开始让我学着祈祷。别的孩子都比我大,都在乌斯平尼耶教堂的一个助祭学认字,从家里可以看见教堂的金色尖顶。文静的娜塔莉娅舅妈教我怎么念祷词,她的脸圆圆的,像个孩子,眼睛清澈见底,穿过她的这双眼睛,似乎可以看透她的脑袋看到她脑后的所有东西。我非常喜欢她的眼睛,老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她双眼眯了起来,低着头,低声地说:“啊,请跟着我念:‘我们在天之父’快念啊?”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越念越糟糕,就故意念错。可是柔弱的舅妈总是耐心地纠正我的发音,一点也不生气。这反倒让我生气了。有一天,姥爷问我道:“阿辽会卡,你今天都干什么啦?只是来玩吧!”

    “我看你头上有一块青,一看就明白你怎么弄的。弄出块儿青出来可不算什么大能耐!”

    “我问问你,‘主祷经’念熟了吗?”

    舅妈悄声地为我开脱:“他记性不很好。”

    姥爷一声冷笑,将红眉毛向上一挑:“那至少得挨打了!”

    他又问道:“你那个爹揍过你吗?”

    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因而没有回答他。

    

 21

    02童  年

    我母亲说道:“马克辛从没打过他,而且让我也别打他。”

    “为什么?”

    “他觉得用拳头是教育不出好人来的。”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上帝原谅我,不该说死人的坏话!“姥爷气呼呼地骂着。我觉得受了莫大的污辱。”啊哈,你倒噘嘴!“

    他拍了拍我的头,又接着说:“星期六,我得抽萨希加一顿!”

    “什么叫‘抽’?”

    大家都笑了起来。姥爷回答说:“过一阵子你就明白了!”

    我心中开始琢磨“抽”和“打”的差别,我知道“打”是怎么意思,打猫打狗,还有阿斯特拉罕的警察揍波斯人。但我还从来没见过“抽”。

    舅舅们惩罚孩子时,总是用手指头弹他们的额头或者后脑勺。孩子们对此似乎习以为常,摸摸给弹得起包的地方,又去接着玩。我问道:“会疼吗?”

    他们则勇敢地回答:“一丁点也不疼!”

    

 22

    童  年12

    为了顶针大的事,他们就受了弹。有一天晚上,吃过晚茶,正要开始吃晚饭,两个舅舅和格里高里一块儿把染好了的料子缝成一匹一匹的布,然后再在上面贴个纸签儿。米哈伊尔舅舅要同那个眼睛快瞎了的格里高里开个大玩笑,他叫9岁的侄子把他的顶针在蜡烛上烧热了。萨沙很听话,拿镊子夹着顶针烧了起来,烧得快红了之后,悄悄地放在格里高里手边,然后就藏了起来。可正在这个时候,姥爷来了,他想帮个忙,于是就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戴上了顶针。我听见叫喊声跑进厨房时,姥爷正用烫伤了的手指头捏着耳朵,他一边跳,一边吼叫着:“谁干的?你们这些混蛋!”

    米哈伊尔舅舅则趴在床上,拿嘴不住的吹着顶针儿。格里高里依然缝他的布料,不动声色,巨大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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