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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无长兄-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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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吧,若你告他贪赃枉法,或者将你母亲和慈苦大师屈打成招致死,这案子几乎是不可能告的赢的。除非你收集足够的人证物证,但我见你此时的情况,怕是熬不到人证物证具齐,就要被那江县令发现踪迹而抓走了。所以……”

贺穆兰狡黠地笑了笑。

“我们不能告他这个。”

贺穆兰坐在案前,铺开纸,将墨盒里的墨微微兑上一点水,开始写起字来。

痴染、爱染等人都识字,见贺穆兰奋笔疾书,立刻围上前。

“陛下在正月下了灭佛令,是为了改变佛门容纳大量壮丁躲避徭役的行为。国家征战多年,男丁数量锐减,佛门却一直在收留各种年轻人,对于眼睁睁看着田地荒芜却无人可种的朝廷来说,灭佛便是最快的解决这种矛盾的办法。”

贺穆兰一边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一边手中笔杆不停。

痴染之前也曾听过这种言论,并觉得朝廷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错误。但因为他自己恰恰就是要被强劝回去种田的“僧人”,所以心中即使有些认同,也还是认为这种残酷的法令并非仁君所为。

“既然陛下灭佛是为了稳定国家的局势、减少矛盾,那他就一定不希望有人借着他‘灭佛令’的幌子为自己敛财,甚至是败坏他的名声。这江仇动辄将人污做有‘收容沙门’嫌疑之人,名为‘搜查’,实为‘抄家’,迟早会激起民怨,引出大祸。”贺穆兰将笔在墨中蘸了蘸,继续写了下去。

“若不对这种行为进行严惩,待日后灭佛令下达到各州县,各州县的父母官纷纷借着这灭佛令效仿与他,那天下动乱也就离得不远了。”

她沉下心来,将一路的见闻一一写入信里,前面佛寺的惨状只是一笔带过,着重写了平陆此地原本是如何安宁,却因为江仇拿了“灭佛令”借题发挥,四处抄家扰民,将此地弄的如何民不聊生。

陛下明明下令是“五十岁以下僧人还俗”,如今却是连五十岁的僧人都无法在寺中养老,因为寺里已经毫无恒产,钱粮也被搜刮了干净。

这么多无家可归、无衣无食,对朝廷这一举措产生了“怨愤”的百姓聚集在一起,若不能处置好江仇,这股子怨愤就要从江仇的身上而转到其他方向去。

贺穆兰只是不喜欢政治,却不是不懂政治。她深知在大魏百官皆贪的时候去告别人贪污受贿、或者搜刮家财,能够严惩的希望都很渺茫,因为每个官都有这个毛病,官官相护,就算是为了自保,也要从轻发落。

但“官逼民反”这顶大帽子就不一样了。贺穆兰所写的事情大半都是事实,尤其是借着“灭佛令”四处搜寻富户之家,趁机卡油的事情更是千真万确,连这客店清晨都有食客会小声谈论。

只要这封信送达天听,哪怕送不到陛下面前,只是给哪个白鹭官得了,也会当做了不得的大事来办。

平城下达的“灭佛令”还没有彻底发布下去,只是已经送达了离平城最近的诸州郡。可如今下达才不足月余,就有人这般行事,那一旦发布到大魏各个州郡,会因为这个接机打击报复仇敌、或者为自己敛财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也不知道拓跋焘如今已经暴烈到什么地步,连这么简单的恶果都没有人敢出言,竟任由“灭佛令”这么草率简单的颁布到民间。还是说最位高权重、又是陛下亲骨肉的太子殿下已经出了京,这京中竟是连出头鸟都找不到一只了?

贺穆兰摇了摇头,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在末尾端端正正的写下“花木兰敬上”几个字,又拿起另一张纸又依然再抄了一份,盖上她昔日的私印。这才把两封信放在案上,等它自己晾干。

等她写完抬起头,张斌已经跪倒在地,伏地不起,痴染和若叶更是神色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花木兰之名,越靠北越是响亮。当年花将军带着皇帝赏赐的十几车财帛回乡时,路过了不少州郡,无数人羡慕与她的好运,也为那些名将良臣亲自送花木兰回乡而传唱不已。

“您竟是那位花将军。难怪阿单大哥喊您花姨……”爱染恍然大悟的看着那封信的署名。“可笑我还以为您姓花名仪……”

“这些都是旧事了,现在我也只是一个白身,比你们也差不了多少。无非就是身家丰厚些罢了。”贺穆兰承认有一瞬间自己挺虚荣的,不过很快那份虚荣也就收了起来。

——这些并不是她的功劳。

贺穆兰扶起地上跪伏着的张斌,与他跪坐而视,正色说道:“我昔日有位同袍,如今正是平城候官曹的监察令。”

“难道是大名鼎鼎的‘白鹭官’之长?”痴染失声说道。

“他正是白鹭之首,负责纠察各地百官言行的监察令。我这位同袍叫做素和君,他那衙门在平城东城的内街上,你一问便知。你到了候官曹门口,不必说的太多,便说是梁郡的花木兰花将军给素和君大人送一封信的,应该就能见到他。”

贺穆兰回想了下,花木兰这几年好像一直都有给京中朋友们送信,把信送到素和君手上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若你这封信实在送不进去。便拿另一封信,去找静轮天宫的寇谦之寇道长。他若拿到此信,也一定会面呈陛下。”贺穆兰完全不怀疑那道士会把这信给拓跋焘,他那种重“因果”的人,根本就不想给道门竖下那么大的敌人。

“这……这可能吗?道门给沙门求情……”痴染看着另外一封信,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

“沙门都能倒了,道门能延续几代?当今陛下是笃信道门,若是换个信了佛门的陛下呢?天天这样你灭我我灭你,这些宗派还要不要发展了?”贺穆兰把已经干了的信纸折好,递给张斌,又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

“我知道给你这个实在太扎眼,但是我也没法子,让你背着布帛上路更扎眼。等你找到可靠的朋友,就把这片金叶子剪成小块换成粮食,最好找一架马车或者骑驴之类的上路。”

“谢……”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骚乱。那些骚乱的声音,像是鞋子啪哒啪哒响亮地踏在地板的声音。贺穆兰奇怪地歪了歪头:

“那是什么声音?”

张斌脸色惊慌,好像已经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了。

“是,是江仇养着的那批皂吏……”

“那个住在这里的鲜卑人呢!叫他下来!”

吼叫声从楼下直直传了上来。

“这几位官爷,小店住着不少鲜卑人,请问你们问的是……”

“你这奸猾的家伙,平陆的鲜卑人数都数的过来,你店里能住着不少鲜卑人?就是那个四处打听报恩寺的鲜卑人,给官爷们下来!”一个高亢的声音不耐烦地叫出了声。“若不下来,官爷们就一间一间搜了!”

不好!

贺穆兰看了看面前三个还光着头的假“俗家人”,在看了看怕是一直在被江县令追捕的张斌,微微犹豫了一下,就指着那二楼面楼的窗户,对着他们说道:“你们先从那边窗户下去,这二楼不高,下面就是窄巷,最多腿脚麻上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事。我出去替你们拖延一二。”

“花将军,我们怎么能放您……”

“你既知道我是花将军,便该知道那江县令也不能拿我如何。”

贺穆兰露出一副傲然地表情,不屑地笑道:“就算他只凭着我打听报恩寺就要抓我,就靠下面那些蹩脚的皂吏,还不能拿我如何。”

贺穆兰站起身,拿起放在地上的“磐石”,一指那边窗户:“你们莫要啰嗦,先快点离开才是正经。”

痴染和爱染对视一眼,也不拖延,立刻站起身子就往那窗边奔去。

张斌对贺穆兰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将两份信珍而重之的放入怀里,也跟着去了窗边,抱着窗沿往下滑。

此时那店家已经挡不住这些皂吏,贺穆兰和阿单卓只听见楼下传来踩踏楼梯的声音,和那店家低三下四的讨饶声和劝解声。

贺穆兰听了心糟,将门一把推开,走到廊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群突然顿住了脚步、收了声的皂吏们。

若以一县的皂吏来说,这些人的衣甲也未免好的过分。便是陈郡那样富裕地方的郡兵,也不见得能配的了这样的白蜡枪,穿的了这样的皮甲。

更别说他们腰间还有一看就不是烂大街货色的那种武器了。

说是皂吏,不如说更像是袁家邬堡的那种私兵。

阿单卓见到这些人的打扮,用难以置信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剑。

贺穆兰扫了眼楼梯下那群皂吏,像是不经意地将磐石拄在了地上,身子微微前倾,对下面笑了一笑。

虽然状似无意,但花木兰的神力加上“磐石”的重量,依然震的整个二层的地板都晃了一晃。

然后那些皂吏面色惊慌的看着那把巨大的、带着剑鞘的剑居然没入了地板里,好似□□去的不是结实的木头,而是豆腐或者稀泥什么的东西。

“听说你们要找鲜卑人?”

贺穆兰看着那些皂吏吓尿了的表情,笑的更加“和蔼”了。

“是听说了我的名声,特地过来切磋的吗?”

第82章杀出重围

没有什么,比拿着武器站在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位置更能够震慑敌人的士气了。

磐石并非凡兵;真在这里挥舞起来;怕是二楼楼梯都要被拆掉。

皂吏们都被吓得不轻;店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任谁家地板好生生被人戳了个大洞;表情都不会好看的。

贺穆兰的一身鲜卑军户的招牌服装实在是很唬人。就算是军户;也分上中下等;她那件裘衣一见就不是普通货色,而手中的双手大剑明显分量极重,绝不是破落的军户人家能用的起的。

更别说花木兰久在军中,早就将军营里的那种行动做派完全融入了身体里;一旦刻意放出威势站在那儿;就像是一柄刚出鞘的利剑那般凌厉。

鲜卑人的军户向来都是聚族而居;若是惹恼了其中的头领人物;往往会和一族结下仇恨,世世代代,不死不休。是以军户们虽然地位并不如很多汉臣,但极少有人去主动惹一个正在兴盛的家族。

鲜卑人的功名利禄全从沙场上取,谁也不知道这些军户里哪一天就会冒出几个万户侯出来。

“敢问这位大人来自何地,为何来我们东平吶?”皂吏里走出了一个长相老成的家伙,站在楼梯下遥遥向贺穆兰抱拳。

“我是谁名谁,来自何地,为何要与你们分说!”贺穆兰一瞪眼,脸上的轻视之态更盛。“我看你们这番打扮,还以为是哪个英雄前来切磋,要战便战,何必废话……”

贺穆兰“噌”的一把抽出了磐石,只余剑鞘仍竖立在原地。

她单手提起剑来,横剑一指,挑眉冷道:

“谁要与我一战?”

军中武器,大多都是单刀和长枪,军户出门在外,提枪不便,用刀剑的也有,却没有人会把自己累的半死,带一把类似于斩马刀一般的重剑在身边。

这种剑一般都是上将所用,上将所对之敌身穿铠甲,寻常武器砍不动分毫,便需要利于劈砍的神兵来破,这贺穆兰单手提着这一看分量不轻的重剑,见她这般举重如轻,那长相老成的皂吏竟然语塞地吞吞吐吐:

“大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奉命来问一下情况,陛下颁布了‘灭佛令’,您却入城一路打听报恩寺在哪儿,我们也是出于谨慎才……”

贺穆兰看了一眼身边的阿单卓,他微微对贺穆兰点了点头。

他站的位置正对着门,他点头,那就是说房里的几个人都已经成功逃走了。

拖延的目的一达到,贺穆兰也不装逼了,居然非常合作的点了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她收起了剑。“我刚入城的时候,并不知道陛下有这道旨意,只是听说报恩寺风景不错,想去游玩一番而已。”

‘骗人!’

那皂吏虽然讶异于贺穆兰突然表现出的“好脾气”,但心中却一点也不信他的说法。

他明明打听了两天,而且还有人来报,说有不少百姓去向他伸冤,说他是来巡查的鲜卑大人。

“既然如此,那就是一场误会。我们出门时,我家大人吩咐过,说是务必要把您请到衙门去做个客……”

皂吏头子说这个话的时候,他身后的几个手下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贺穆兰一见便知道他说的话肯定不实,那县令大约说的是“去把那鲜卑人抓来”或者“不愿来就给我绑来”之类的话。

否则也不需要派来这么多既穿甲胄,又佩兵器的皂吏了。

“做客就不必了,我们也是路过,这两天就走,不能在此地盘桓许久。”

“不知大人要去哪里?”

皂吏跟着追问。

贺穆兰犹豫了一会儿,说了一个地点:

“平城。”

她确实要路过平城,北方六镇都在平城已北,拱卫京都。

但到底要不要入平城,还得再看一看。

平城是大魏的京城,贺穆兰说自己要去平城,顿时四周都默了一默。那皂吏们心中猜想他们踢了个硬点子,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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