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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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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是不是经历了象他那样大痛苦的人,会把一切都看透了,看淡了?
    他继续在说著:“我想世上很少人能有我这样的经历,挤在一个小山洞之
中,我可以几天几夜,不饮不食,人不像人,兽不像兽。可是在这种时候,我却
待别能想,什么都想,有许多许多事,都在那种情形下想通了,有了答案,唯一
想不能的就是  ”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神情惘然。
    自然,他就算没有说出来,我们也都知道,他想不通的一点是:方铁生为
什么要背叛!
    也就在他陡然停下来的那一刹那,我脑中陡然灵光一闪,脱口说出了一
句话来。
    这句话一出口,不但甘铁生、君花和白素都神情愕然望向我,连我自己,
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又急忙作了一个“请听我解释”的手势。
    我陡然脱口叫出来的那句话是:“或许方铁生根本没有背叛!”
    方铁生背叛,已是不移的事实,所有的疑问焦点,都集中在他为什么要背
叛这一点上。
    而我,竟忽然感到,方铁生可能没有背叛,自然叫听到的人,都感到错愕
之极。我一面作手势,一面已开始解释,指著甘铁生:“你本来就是一个相当
有学识的人,过去几十年,在那么特异的环境中,使你有不断的沉思的机会,
去想许多问题,而且都有了答案!”
    甘铁生的神情十分沉著,可是他灼灼的目光,却显示他正在等著我进一
步的说明。
    我又挥了一下手:“我是就最简单的逻辑规律想到这一点的  ”
    说到这里,我向白素望去,寻求她的支持,她竟然可以把我没有说出来的
话接下去:“简单的规律是:既然所有的问题,都有瞭解答,那么,唯一没有答
案的问题,就有可能是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
    我大是感激,紧握白素的手:“对了,就是这个意思。”
    甘铁生和君花互望著,他们显然在认真考虑这个说法,可是他们又显然
无法接受。
    过了一会,君花才十分小心地问:“那么,方铁生伪传军令,按兵不动,破
坏作战计划,令山上的部队全军覆没,这种行为叫什么?”
    我和白素苦笑,齐声道:“背叛!当然是背叛!”
    君花吁了一口气:“问题在,不过没有答案!”
    甘铁生却道:“答案有,在方铁生那里,去找他!”
    他说著,向我望来,我一时之间难以决定,他的意思,自然是要我和白素
也去,我倒真的很想去,这时,白素先说:“我们还是先到当年事件发生时的现
场去看一下。”
    甘铁生扬了扬眉“好,先带你们上山!”
    那座山真是怪山,就算没有军事常识的人,也知道把军队开上那样的穷
山恶水去,是一种自杀行为。也正由于地形如此奇特,才更显出甘铁生当年
的作战计划,何等大胆冒险。
    整座山连绵几十里,又和别的山相连,是一个相当大的山区,甘铁生在方
圆几十里之中,对山上的一切,都熟悉之极。
    在山中,我们逗留了足足三天。在这三天之中,甘铁生给我们看他当年
跌下去的那个山缝,和山缝下的深洞  我跃下之后,也花了近半小时才攀
上来,甘铁生当年,重伤昏迷之后醒来,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样爬出那深洞的。
    甘铁生又“示范”了他挤进狭窄山洞中的本事,山洞小得看来绝无可能容
下一个人,可是他就有本事,把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挤进去,直到全身进
入,从外面看来,根本分不清他哪里是头,哪里是脚。而他就在这种情形下,
思索著各种问题。
    这种把自己的身体挤进狭小空间中的本领,中外的杂技表演者,有的也
可以做得到,但决计不如甘铁生所能做到的那样。
    而且,甘铁生也用行动说明了他靠什么来生活,他从土中挖出了一大堆
形状怪异莫名,说死不死,说活不活的昆虫的蛹来,有的是蝉,有的是蝼蛄,有
的是金龟子,然后放在枯枝上烤和烧,把它们都变成一团团黑褐色的东西,还
津津有味放在口中嚼著。
    他介绍说蝉蛹最可口,我拣了一个,放进口中,果然十分甘香,君花和白
素看得不住皱眉。
    他也表演了如何把一只刺蝟化为可口的食物,并从岩石上刮下盐来,在
各种各样的野果子上摄去营养,我认识不少人,有著超卓的野外求生本能,甘
铁生和他们排在一起,绝不逊色!
    最后一天的下午,他把我们带进了一个山洞,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当年,我拉著半个师的队伍上了山,这个山洞就是指挥部,这块大概是办公
桌,又是床,在等待的那几天之中,我  ”
    他说到这里,望了君花一眼,眼光之中,情意极深,君花叹了一声:“我
道的,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在揪心揪肺地想我!”
    甘铁生叹了一声:“是的,不过我想到你很快乐,心里多少有点安慰。”
    君花又叹了一声:“我是很快乐,可是会突然想起你,心里就会有象被刀
戳了一下的那样痛楚!”
    (当他们在这样对话的时候,我和白素都一声不出,原因大家都明白  
他们当年,是三个男人,可是看来他们之间的恋情,仍然在纠缠不清。)
    (虽然他们之间真有恋情,可是总有点怪异之感,所以无法表示任何意
见。)
    甘铁生话头一转:“那几天并不难过,要处理的事太多,小牛  君花,你
还记得小牛吗?那书记官,甚至写好了如何收骗俘虏,如何处理战利品的计
划书,全军上下,人人兴奋莫名,一直到了最重要的那一刻,等不到预期的进
攻  ”
    说到这里,甘铁生双手按在大石上,身子微微发抖,神情极可怕:“派下山
去刺探军情的人,没有一个回来,山下重重包围,全是敌军,根本不知道发生
了什么事,我再会领兵打仗,也没有办法,全体军官,都围在我的面前,人到了
绝路,会有各种古怪的想法,很有几个想责备我订出了这样作战计划的!”
    君花喃喃道:“他们不应该责备你。”
    甘铁生深深吸了一口气:“结果,没有人出声,他们只是盯著我的手看,当
时,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盯著我的手看!”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不住喘著气,没有人问他为什么,因为明知给他
缓过一口气来,他一定会说出其中原因来的。
    大约三分钟之后,他才继续:“原来我的手,本来一直按在大石上的,由于
心中的焦急、愤怒和失望,手指在渐渐收拢,指甲压在石上,用的力道那么大,
十只指甲,一只一只迸裂,脱破了手指,鲜血迸溅,十指连心,我竟然一点不觉
得痛!”'
    他一口气说到这时,按在大石上的双手,也收成了拳头,这一次,自然没
有当年那样惊心动魄的情形出现。可想而知,当年,所有的军官,看到了甘师
长的伤痛,竟到了这一地步,怎么还忍心责备他?
    甘铁生吁了一口气,把握紧了的拳头,又慢慢松了开来:“我等了六小时,
在军事行为中,有时连六秒钟都不能等的,我等了六小时,方下令突围……那
不是突围……真是拚命,一条一条鲜蹦活跳的命,断送在敌人的枪炮刺刀之
下,唉……冤孽啊!”
    他会突然之中用一下惨叫“冤孽”来作为叙述的结语,倒很出乎我的意料
之外。
    山洞中静了很久,他最后的那一下叫声,彷彿还在山洞中引起嗡嗡的声
响。
    他闭上眼睛,神情也渐渐由激动而变得平静,再睁开眼来,淡淡一笑:“过
去几十年了,可是那种情景,如在目前。”
    白素道:“战场上,半个师的兵力全军覆亡,不算是一桩大事,有几万人,
几十万人一起在一个战役中死亡的,人类的战争史,是最惨不忍睹的一页!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甘先生,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一切照你的计划进行,敌军
会怎么样?”
    甘铁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哺哺地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等我们离开那山洞的时候,残阳如血,映得一天一地,满山都红,看起来
就象是当年的鲜血还没有凝结,凄凉悲壮,莫可名状。
    离开了山,回到那小客栈,甘铁生和君花不断回忆著过去的旧事,上半夜
我还勉强听著,可是看情形,他们非通宵达旦谈下去不可,我打了一个呵欠,
和白素一起告辞,回到了我们自己的房间。
    我已有很久没有在这种典型的中国北方小镇中的客栈过夜了,由于疲
倦,躲在硬梆梆的炕上,倒也大有睡意,身边的白素一动不动,我知道她正在
想著什么,过了一会,果然白素说了话:“你在那一刹那,感到方铁生根本没有
背叛,既然事实上无法令人接受,但许多情形,却可以反证这一点。”
    我伸了一个懒腰:“是啊,象完全没有背叛的动机,象背叛之后他一点好
处都没有得到,象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等等,都可以反证没有背叛行为。”
    白素叹了一声:“理论上这样,但实际,却分明是另外一回事。”
    我用力在炕上敲了一拳,发出了“蓬”的一声响  那时并非冬天,炕不
必生火:“整个大谜团,只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一找到,什么都可迎刃而解。”
    白素停了片刻,才道:“真有趣,以我们的推理能力,竟然会一点头绪也没
有。”
    我又伸了一个懒腰:“看小说,会看出我们这样的结果来,世上只怕没有
人敢看小说!”
    白素侧头看了我一下:“你不觉得很有趣?”
    我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有趣之至,单是旅行到这种地方来,和你几
乎可以剪烛夜话,就够有趣的了。”
    白素闭上了眼睛:“希望明天在那个山拗之中,会有所发现。”
    我连白素想发现些什么都没有概念,自然无法接口。
    第二天一早醒来,君花本领很大,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辆吉普车,车
龄至少二十年以上,但还可以行驶,就由她驾驶,到当年屯兵的那个山坳去。
    一路上,君花向甘铁生解释当年方铁生和她,如何带了半个师的官兵,化
整为零,穿过敌军阵地的空隙,成功地脱出包围圈,到达了敌军的外围的经
过。
    那山拗,离那座山大约有二十公里,属于另一个山区,车子在崎岖的路上
跳动前进,一驶进两座山峰,排天的峭壁,甘铁生就喝了一声采:“好秘密的地
方!”
    君花道:“里面的山谷可大著,一万人也藏得下。”
    说到这里,车已驶不向前去了,因为前面有一大堆碎石,堵塞了去路,那
堆大小不同的石块,大的比人还高,小的只如拳头,如同一座水坝一样,把峭
壁之间的峡谷,塞得满满的只有十公尺高,看起来异特之至。
    君花指著那高高的乱石坝:“当年我们探测地形,到了这里,以为前面已
经是绝路了,他攀上去一看,大声欢呼,这才知里面别有天地。”
    甘铁生皱眉:“人和轻武器可以翻过去,辎重怎么办?”
    他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将官,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的中心点。君花道:“辎
重留在那边,派两个连防守!”
    甘铁生“嗯”了一声,看情形他对方铁生和君花当年的安排,并不是十分
满意。
    的确,辎重,重武器和许多物资,是军队的命脉,如果辎重有失,部队的作
战能力,也自然消失了,方铁生的决定,可说相当冒险。
    君花也看出了甘铁生的不满,她低声分辨了一句:“敌人没有发现。”
    甘铁生抬起头来,眯著眼,看著那堵乱石坝,我和白素一到,就被这奇景
吸引。堵成了一道坝的大小石块,显然是从两边峭壁上跌落下来的,两边峭
壁上,怪石嶙峋,峋峨不齐,有风化的痕迹,想来是若干年前,有过一次山崩,
大量石块飞落下来,堵住了峡谷。
    这种自然现象虽然不多见,但也可以理解。在峭壁上,还有许多大石,看
来也摇摇欲堕,只要有少量炸药,保证可以将这道石坝,加高十公尺。
    君花已开始向上攀去,要攀越这道石坝,十分容易,君花一边说著:“当兄
弟知道你们突围惨败之后,简直如世界末日末一样。很多人攀出山拗来,竟有
不少在攀越的过程中跌死跌伤的!”
    要爬过这道乱石坝,身手灵便的少年人就能做得到,之所以出现君花所
说的这种情形,自然是当时那些人的心中慌乱到了极点,行动大是失常之故。
    不一会,我们就攀到了坝顶,眼前是一个好大的山拗。
    这时,各人的视线,自然而然,都被眼前这种豁然开朗的地形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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