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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羽-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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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傲天望着她的动作,一挑浓眉,“那本书是什么?”
                 “烹饪书。”
                 “烹饪书?”任傲天一愣,“你是说它教你怎样做中国料理?”
                 “没错。”
                 他瞪她,半晌,蓦地爆发一阵狂笑。
                 她扬首瞪他,“笑什么?”
                 怒意盎然的逼问并没有迅速截断他张狂的笑,他继续笑着,直到发泄完所有荒谬绝伦的感觉。
                 “你说,你一个来自台湾的中国人拿着英文写的烹饪书学做中国料理?”终于笑完后,他问,黑眸晶亮有神。
                 “不行吗?”
                 “不,只是……太好笑了。”他喘着气,忍不住零星迸落的笑声。
                 薛羽纯瞪视他,瞪子逐渐燃起灼亮火苗,“很高兴本人贫乏的料理技术能为你提供这许多乐趣。”她咬着牙关,一字一句。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很难吃。”她忽地站起,拼命抑制内心那股类似受伤的感觉。“算了,把这些菜倒掉好了,再请杰生另外准备——”
                 “不。”他蓦地伸手。越过桌面按住她准备端起瓷盘的玉手,“别倒掉。”
                 “别倒?难道你要吃吗?”她没好气地。
                 “我吃。”
                 “什么?”她一扭头,清亮美眸射向那个方才还狂笑不已,现今却神情认真的男人。
                 他深深望着她,黑眸难测,若有深意。
                 “我吃。”他坚定地重复,一面重新举箸,夹起菜来送上盛着晶莹白饭的瓷碗。
                 她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要吃?可是……不是很难吃吗?”
                 他没答话,迳自吃着饭菜,一口一口,坚定地送入嘴里。
                 “任傲天!”她忍不住怒唤一声。“别吃了,你不必因为同情我就那么委屈自己。”
                 他扬首,睨她一眼,“谁说我是因为同情你?”
                 “难道不是吗?”她负气地,雪白贝齿轻轻咬住水红下唇。
                 “我吃,是因为这些菜虽不怎么样,却是专为我做的。”他低低地,听来平淡的语音却悄悄蕴着某种深沉感情。“所以我要吃。”
                 因为她不但没被他的乖张任性给气走,还亲自采买材料,照着烹饪书籍所教导的为他做了这一桌中国料理。
                 这些菜是不好吃,但却饱含她独特的温柔体贴。
                 “我会把这些都吃完的。”他立誓般的轻喃。
                 “你……”她望着他十足认真的表情,不觉心一紧,跟着,胸膛漫开某种类似酸痛的感觉,缓缓冲上眼眸。
                 他望着她,忽地微微一笑,“其实,也没那么难吃。”
                 “真的?”
                 “唉,可能真的是太久没吃中国菜了,怎么难吃的菜都成了山珍海味。”他摇摇头,佯做可怜地叹息,玩笑嘲弄的言语却没再激起她的怒气。
                 她只是轻轻旋个身,重新在他面前落坐,弧形优美的唇角,浅浅漾开一抹好看的笑。
                 ☆        ☆        ☆
                 两人的关系变了。
                 变得融洽、自然,不再像从前一样见了面要不就恶言相向,要不就冷冰冰地默然无语。
                 她会对他说话了,上及天文、下达地理;他也会笑了,经常冲着她的妙语如珠洒落一连串清朗笑声。
                 日复一日的复健对两人不再是气氛僵凝的折磨,反而是两人天南地北、爽阔交谈的好时光。
                 他也不再排斥复健,对她安排的每一个疗程都尽心尽力地配合,不管多苦、多难受,他都咬着牙忍下来。也因此,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双腿情况进展良好,比之前两、三个月进步神速许多。
                 就连任无情来到石园,也对哥哥的情况表示的乐观。
                 “多亏你了,羽纯,要不是你尽心帮忙,傲天不会复原得那么快。”那日,任无情终于将手边事务告一段落,从台湾飞来德国,在与两人共进晚餐后,悄悄将薛羽纯拉到一旁低声道谢。
                 “这也不全都是因为我的关系,主要是傲天自己配合复健。”
                 “那也是因为有你。”任无情依然将一切归功于她。“想当初他不是宁死都不肯复健吗?除了你,还有谁治得了他那副硬脾气?”
                 她忍不住笑开,“听你说的,把自己的哥哥评得像头顽固的牛。”
                 “他是顽固啊,也只有你有办法激他。”
                 “是啊,多亏我们俩素不对盘。”
                 “没想到他真的愿意配合你进行复健……”
                 是啊,她也没想到,没想到有一天他真能平心静气听由她复健的安排,更没想到他能如此进步神速。
                 无情刚刚离开几天后,他便已经能撑着拐杖站着了,由一开始的不及半秒,到能够整整数分钟屹立不摇。
                 他也可以依靠拐杖,一步一步行走,走上十几二十分钟的也不疲倦。
                 于是,她要他试着开始不靠拐杖,凭着自身的力量站起来。
                 “你试试看,你可以做到的。”她微笑望他,朝他伸展双臂,鼓励创建从轮椅上站起朝她走来。“我会在这里接住你,不用担心。”
                 他点点头,双臂搁在轮椅扶手,先是利用扶手撑起自己修长的身躯,然后缓缓放开双手。
                 身子因重心不稳晃了一晃,他连忙伸出右手扶住轮椅把手。
                 “加油。”她紧盯着他,柔声鼓励道。
                 他转过头,瞥了一眼她绽着光彩的美眸,一咬牙,再度松开依凭着轮椅的右手。
                 一瞬间,全身所有的重量全往双腿集中,强大的负荷令他腿部肌肉不停抽搐。
                 他强忍着。
                 “会痛吗?”她担忧地凝睇她紧绷的表情。
                 “不。”他摇摇头,更加用力咬紧牙关。
                 “可以走吗?”
                 “可以。”说着,他偏转身子,朝她的方向前进了一小步,接着,又一小步。
                 但只这么两步,他便撑持不住,庞大的身躯整个摔入她怀里。
                 她一愣,愕然的神智还来不及反应,柔软纤细的娇躯便被他整个人压倒在草地上。
                 她一声娇呼,他则是气喘吁吁地道歉。
                 “对……对不起。”
                 “没关系。”她连忙摇头,镇定方才因意外跌倒过于紊乱的呼吸,接着一抬眸,望入一对深邃幽瞳。
                 他——距离她的脸好近。
                 她心跳狂跳,感觉到他暖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颊畔,唤起某种性感的知觉,不觉微微羞赧,莹润的玉颊染上蔷薇红晕。
                 而当氤氲着雾气的暗眸一流转,发现他的身躯竟紧紧地密合她窈窕的曲线时,就连藏在衣衫下的胸部也瞬间敏感起来。
                 他就那样压着她,压着她柔软的乳峰……
                 “你……”她轻轻喘着气,借臂一曲抵住他宽广的胸膛,徒劳地想推开两人如此亲密的距离。“可不可以……”
                 “什么?”他凝望着她,明明知道她正试图推开自己,软倒的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仿佛自有其主张,选择依恋她曼妙的娇躯。
                 “能不能别这样压着我?”
                 她的嗓音轻细,墨帘低垂,掩去眸中神色,他却能由她染及颈项的红云轻易看出她的娇羞不自在。
                 他心中一动,一手固然撑住草地让自己身子稍稍离开她,另一只手却依依不舍地流连她鬓边,为她掇拾微微凌乱的发丝。
                 她倏地倒抽一口气。
                 而他,仿佛没察觉她身子的更加僵硬,只低低问道:“为什么要把头发染成这颜色?”
                 他问话的语音宛若向晚微风,轻轻朝她吹来,令她心跳不已。“什、什么?”
                 “头发啊。”他轻轻叹息,“为什么要染成这颜色?以前乌黑亮丽的多好!”
                 “染成……染成咖啡红不好吗?不好看?”她屏住气息。
                 “好看。”
                 “那……”
                 “可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黑头发。”他低低地,一面玩弄着她发丝,黑眸迷。“柔柔亮亮的,多动人。”
                 “你——”她凝睇他,话语梗在喉头。
                 他没看她,他看的是他正在把玩的秀丽发丝,他看的,是遥远的过往。
                 “我还记得你以前走在校园里的模样,步履坚定,下巴骄傲地微微抬高,被风吹拂的发丝常凌乱地贴向脸颊。然后你便会皱眉,不耐烦地将那些调皮的发绺重新拨回耳后——”
                 她嗓音沙哑,“你怎么会记得那些?”
                 “我记得的可多了。”他忽地一扯嘴角,收回凝定过往的眸光,看了她好一会儿,忽地翻转身子,躺落她身旁的草地。
                 她怔怔然,当他伟岸的身躯离开她的那一刹那,她竟有莫名的失望。
                 半晌,她好不容易捉回迷神智,侧转过秀丽容颜,明眸凝定他英挺有型的侧面。
                 他仿佛感觉到她的凝视,也侧转头,朝她微微一笑,“我还记得第一次听你读诗。”
                 “诗?”
                 “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我就是,那一只,决心不再闪躲的白鸟,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怀……”他低低念着,微笑加深。
                 那是席慕容的“白鸟之死”。
                 薛羽纯呼吸一颤,脑海不觉流转起这首十几年来在心中默念过千遍万遍的诗句。
                 “你若是这世间唯一,唯一能伤我的射手,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岁月,所有不能忘的欢乐与悲愁——”她跟着轻轻念着,忽地全身一颤。
                 他是这世间唯一能伤她的射手,而他,是否也记得所有关于她的青春岁月?
                 他说他记得年少时的她,记得许多关于她的事,他……难道别有用意?
                 她凝望他,有股热切的渴望想认清他瞳眸深处蕴涵的是什么,但他却忽然别过头,英挺的面容朝上,对着向晚天际绚烂的彩霞。
                 “我记得那回,你怀疑我是因为吸毒才被英国学校退学,回去台湾。”他忽地开口,闷闷地。
                 “啊,那件事。”她忽地直起上半身,急迫地想对他解释一切,“我后来知道不是那样了,无情告诉过我,那件事是我误会了你。”
                 “无情告诉你?”
                 “嗯,他告诉我你是被同学栽赃的,那毒品是被他们藏入你房间,你事先并不知情。”
                 “你相信?”
                 “当然。”
                 “是因为我还是无情?”
                 “嗯?”她一愕,不明白他问话的用意。
                 “你相信我没吸毒,是因为相信我本人,还是相信无情不会骗你?”他问,仍然没有看她。
                 “有什么差别?”
                 “差别可大了。”他嗓音沉涩,“如果是我亲口告诉你被人栽赃,你大概打死也不相信的吧?”
                 “我不会。”
                 “不会相信?”
                 “不会不相信。”她忽地凝眉,望向神情诡异难解的他,“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会相信?”
                 “因为你一向那样不是吗?”他拉扯着嘴角,微微自嘲地,“你早认定了我是不良少年,又怎么可能相信我的话?”
                 “我——”她一窒。
                 “我没说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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