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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有些时候亡灵会自我催眠，然后把自己当成别人。”黑衣人冲我微笑，“所以，请你仔细想一想，你究竟是谁？”
“我……”张口结舌，我没话说了，有史以来头一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难道我真不是我自己？难道我真是那杀人犯？
“不能够啊……”我低声叨咕。
“没有不可能的事。”对方强调，然后转脸问旁边的秘书长，“查到了吗？他的身份……”
秘书长大人，我们的秘书长大人，我们那个和Ein长得一模一样的秘书长大人，一头黑线，一脸铁青，我能猜到他肯定还一身冷汗。
那样子挺惨不忍睹的，不过那个回答我喜欢。
他说：“陛……陛下，这人，就是北村健。”
哈！哈！哈！
让我大笑三声先。
怎么样？！没词儿了吧？哼哼，我就知道，我怎么会弄错，我怎么可能不是我……哎，等等……
“那，我本来不该来的对吧？”我刚想说“让我回去”之类的话，那阎罗大王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引路者！！”一声嗓门不小的喊叫。
“在！”Tetsu好像也没反应过来那一声呼唤，回答得相当仓促。
“带他回去，再把那真正的杀人犯带回来！”那表情明显就是狗急跳墙，他站起来，一把抓住秘书长的胳膊，“你，跟我来。”
“哎……”我把手抬起来又放下，“这样就完了？”
“你还想怎么着啊？快走吧，不然一会儿就惨了！”好像特别着急的样子，Tetsu拽着我就往外跑，我想问这是怎么了，却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口，于是两个人好像逃难一样，用最快速度和最难看的姿势飞奔出了阎罗殿。
Tetsu一直拽着我，直到跑出大门100多米之外才松手。俩人都气喘吁吁，我觉得自己脑子都跑缺氧了，一手撑着路旁的标志牌子，一手按着胸口，我问他。
“你、你跑那么快干吗？想、想、想累死我啊……”
“什么累死累活的，你本来就是鬼，鬼是不会累的。”Tetsu瞪我，好像在故意说穿我的夸张。然后，他拉住我，“走吧，我带你回去。”
“回哪儿？”
“阳间哪，怎么着，不打算回去了？”
“绝对没有！”我对天发誓，我没这么想过，“那，是不是还要原路走回去？”
“不是，回阳间是另外一条路，比来的时候近……”他的话还没说完，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是哪条路，就突然听见阎罗殿那里传出一声巨响，感觉好像火箭发射，紧跟着就是一阵地震一般的晃动，这种晃动持续了大概一分钟左右，然后，大地慢慢平静下来。
“这是……怎么了？”
“这就是我拉着你快跑出来的原因了。”Tetsu撇嘴，“我们头儿一生气就这样。”
“生气？因为秘书长把我搞错了？”
“是啊。”
“他生气这么大动静？”
“嗯，这还算好的，最厉害的时候是这个的好几倍呢。”Tetsu拍了拍从阎罗殿方向飞过来沾到他身上的灰尘，“不然你以为原来那座大殿是怎么毁了的，振都振成危房了，可不得拆了重建，所谓改变风格，就是一借口。”
“啊？”我呆了，“那为什么不干脆把那秘书长辞了算了？”
“不行啊。”Tetsu叹气，“说得容易，秘书长是大王表姐夫的三姨的娘家哥哥二叔的侄子的小舅子，亲戚，哪儿能说辞就辞。”
他说的理所当然，我听得心惊胆战。
“原来……如彼。”我都嘴角抽搐了，原来地狱也会有这样难办的人情关系啊。
“好了，快走吧，把你送回去，我再把那真正的犯人接来。”Tetsu催促。
“那犯人……”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成了鬼，那犯人会不会对你……那是杀人抢劫犯……”
“你是不是要说他会不会还有生前的脾性？”
“对。”
“不会的。”Tetsu笑，“变成鬼，他已经不再有那些犯罪冲动了，而且，说不定我就会是警察的样子，他看见我，还能有什么话说？”
“啊……”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对啊，他不是Tetsu，他是“引路者”，他是个根据死者印象转变外表的虚幻人物。而我，好像已经……
把他当成那个还活着的，真正的Tetsu了？
“你这人真爱胡思乱想。”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说不上是无奈还是打趣。
“我没有啊。”我狡辩。
“还说没有。”他瞪我，“好啦，快走吧，要及时赶回你的身体里，万一被送到太平间冷冻起来……”
别说了！！
“我走我走。”立刻驱散了脑子里的所有念头，我迈开大步朝前走。
那两句话太有效了，太平间，冷冻，对啊，我差不多已经在这儿耽误了两个钟头了，要是再耽误下去，估计就可以直接火化了，我可不干！
“哎！这边儿！”一只手拽住我，“那边是黄泉路，是通到轮回井的，你想转世投胎啊？”
“哦，糊涂了。”我傻笑，“谁让你吓唬我来着。”
“谁吓唬你了，这是事实，原来也有你这种情况，搞错了身份的鬼，想再回阳间却发现身体已经冻死了，就算回去也活不过来了。”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怎么办？”
“赔偿损失呗，只能修改生死簿，让人家来生投到大富之家什么的。”Tetsu叹气，同时边走边指向前头，“从这个方向一直走，到头就是还阳崖，你从那儿跳下去就能回到自己身体了。”
“确定不会错？”
“不会，我又不是秘书长。”他摇头，“万一错了，我就辞职。”
“言重了言重了。”我忙摆手，然后加快了速度，“走吧。”
这条路果然比来时那条路短，不过更崎岖一点，而且一直是上坡，感觉有点像仿古建筑那种螺旋式楼梯，但作为辛苦的补偿，沿途风景格外好，气候也似乎变了，有种秋天的干燥和凉爽，我被云彩和雾气缠得飘飘欲仙，还没怎么觉得时间流动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面前是一座悬崖，直直地探进白云深处。
“到了。”是松了口气的声音。
“这就到了？”我重复，“还挺快的。”
“你什么语气啊？”Tetsu笑出了声，“就好像还特留恋似的。”
“是觉得就这么走了有点可惜。连个‘到此一游’都没刻。”
“哎？”他瞪大了眼，“你想什么呢？破坏公物可不行，虽说比不上天庭，但地府的随便一块砖拿到人间都是无价之宝，你最好别乱来，不然可没法赔偿。要刻，就去三生石上刻，不过那也要等你真的死了之后才行。”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容易认真啊。”我抬手就拍了下他的肩膀，“开玩笑的。”
“做鬼都这么没正经，做人……”后面的唠叨我没听见，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夸我。
“做人最多就是痞了点儿，也没别的。”我强调，“而且我特仗义。”
“切……我看你是流氓假仗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Tetsu指了指悬崖，“好了，时候不早了，下去吧。”
“嗯。”我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回过头，我看着他有点表情复杂的脸，“那个……”
“什么？”
“来简单拥抱一下做个告别吧。”我张开双手，嬉皮笑脸地朝他迎了过去。
“去！”我的“热情”被一把推开了，Tetsu红着脸催我，“快下去吧，你真想冻死在太平间哪？”
“真无情。”我故作伤心。
“不是我无情。”他反驳，“因为我不是真正的Tetsu。”
我无言了。
“我不是你救的那个人，所以，要倾注什么感情，不要对我。”他摇了摇头，“我只是你想象出来的形体，如果换了别人，又会是另外一个样子，真正的Tetsu，只有一个，不在这儿，在阳间。”
我真的无言了。他说的句句在理。
“那，我不会一旦活过来就忘了这些吧？”我看过这样的电影和小说，经常就是死人复活之后发现是大梦一场，或者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人和人不一样，可能记得也可能忘掉。”
这个回答我不喜欢，因为会让我有点伤感。
“那……”我摸了摸鼻尖，“那就更该拥抱一下做个告别了。”
“你——！！”
我就那么鬼笑着扑过去了，结果和刚才一样，一个闪身，他躲过，然后推着我就往悬崖边儿上走。
“下去吧你！”一句话，带着说不出来的味道，他一直把我推到悬崖边，紧跟着在我没来得及转身之前就一脚踹在了我后腰上。
一个趔趄，脚下蹬空，挣扎了几下却发现什么都抓不住。
我掉下去了。但是……
“哎——我还有话——”我喊，但耳边呼呼的都是风声，那句话估计传不到他耳朵里，结果，那句话就只能留在我自己心里了。
“我觉得救了Tetsu，是我这辈子干得最值的一件事，我一点儿都不后悔。”
我本来想这么说来着。
他走那条岔路，然后遇见我，可能真是命里注定的……
风声持续了多久？我不记得了，我后来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脑子越来越乱，耳边越来越嘈杂。
最后，我觉得我像一包水泥从80楼让人给扔下来，甩在柏油路面上，没碎，但是足够冲击力。然后就是一阵全身性的剧痛，疼痛最严重的地方集中在膝盖和后腰，我一张嘴，就喊了一声。
“哎哟”！
眼睛睁开了，首先看到的场景着着实实吓了我一跳。
是一圈人脸。
谁？谁啊这都是？！我刚活过来，又想把我再吓回去怎么着？
哎，哎哎……等等。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我慢慢反应过来了。我认出来这些都是谁了。从最近的一个逆时针排序，依次是：
我妈、我爸、Sakura、Ein，还有一个……
“儿子！！你醒了？！看看我，我是你妈！”满脸眼泪的中年妇女大声喊。
“妈……”我当然知道您是我妈，您不是我妈谁是我妈。
“你小子！看吧你妈给吓的。”是我爸。
“爸……”您老人家也吓得不善哪，您看您，眼睛都肿了，从老家坐飞机赶过来的，也没歇歇吧。
“Ken哥！”是Sakura，本来似乎想说点情理之中的话，一开口却成了讽刺，“真、真不知道你是生命力强还是贪恋红尘。”
“后者。”我咧嘴笑，好兄弟，让你担惊受怕了。
“Ken哥，我们还以为……”Ein的表情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以为我要翘了吧？”这小子，哭啥，我不是又活过来了？咱哥们儿可是金刚不坏之身啊，哪儿能那么容易就上西天？
“那个……”最后，是一个带着点迟疑的声音。
我稍侧过脸，看见的是那个已经很熟悉的相貌。
Tetsu。
“太、太好了，你能醒过来。”他半天只挤出来这么一句话，脸红得很，估计是急的，眼睛通红好像兔子，估计是哭的，他说完那句话就僵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那……”我开口，却还什么都没说出来就被打断了，医生护士跑进来，取代了家人朋友的位置把我给包围了，接下来就是测血压，听心跳一套乱七八糟的检查。
在人群的缝隙中，我可以看到那个纤细的孩子努力想看到我。
视线交汇的刹那，我给他递过去一个说不上是不是安慰的笑。
后来，我被注射了什么药，脑子又昏昏沉沉的了，昏昏沉沉中我回忆着在地狱的种种。
那些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那个引路者，那座阎罗殿，那和Sakura、Ein一模一样的阎罗大王和秘书长……
那大概三个小时的冥地之旅到底有没有这么回事？
谁告诉我？
……
“让劫匪在膝盖上给了一枪，又让一十轮在后腰上剐了一下，你愣没死，真神了。”一戴着大沿帽的人站在我床头。
是警察，人民警察。
“那什么……”我坐好，吞了口唾沫，“那犯人呢？”
“死了。”警察答道，“我们及时赶到，两枪撂倒，可谁知道这小子当时没断气，直撑了三个多钟头，直到你醒过来，他才翘了。”
“哦。”我沉默了。现在，我相信我经历的都是真的了，我刚从还阳崖回来，他就被那个引路者给带走了。
那个在我眼里，有着一张Tetsu面孔的引路者，我还记得他在我膝盖后头劈的那一掌，还有在我后腰上踹的那一脚，原来是枪伤和撞伤？
“你好好养着吧，回头还有分局的人找你做笔录。”警察看了看表，“我得走了，让你救了的那孩子还在外头等着你呢，我让他进来。怎么着，大恩人，还不让他请你顿大餐补补血？”
“那没跑儿。”我冲警察笑，然�